等待警方到達的那一段時間裡，我一直在悄悄地留意鍾期昀。
凌裕祥那一槍應該根本就不致命，我並沒有看到第二槍打過來，可是他好像死了。當所有的傷員都被擡上了救護車，他還留在原地。
地上的那些被確定已經沒有生命跡象的有好幾個，警員給這些人的身上全部都蓋上了黑色的布，然後先打着手電筒到處拍照取證，等一切都處理完了，最後纔去處理地上的那些遺體。
這些遺體都是要擡回去的，法醫將會進行檢查，最後才能結案。瑤瑤當時的情緒很不好，所以我的主要關注點在她身上。我本想先帶她回去，可是曹功亮不讓，他說我們都是重要的證人，不能走。
這人多少有那麼一點公報私仇，但是他說的又確實是符合程序的。
我安撫了她一會兒，再回過頭去看的時候，地上原本的五具遺體，只剩下四具。
我認認真真地環顧四周再找了一遍，還是四具，就是四具，少了一具。
一切都在夜色中進行，燈的照明範圍實際上也比較有限。方纔警員們拍照取證的時候，有一會兒燈光是沒有照在地上那幾具遺體上面的。有人好像發現了異常，但是低聲和上級說了幾句悄悄話以後，最終還是沒說什麼。
瑤瑤先坐回了車子裡面，她沒有看到這些。
我也沒有告訴她。
我沒有湊過去看，但我基本上可以確定，少的那個一定是鍾期昀。
凌裕祥那個人，其實相當護短。他從小養大的那幾個孩子，除了瑤瑤以外，他都比較溺愛。即使他早就知道鍾期昀可能跟凌裕豐有關係，他依然是捨不得這十幾年培養的心血。
而凌裕豐，他當初死而後生，身體一定也受到了極大的損害，當我看到他的時候，就證實了這一點。就算沒有今天，應該也活不了多久了。
這或許也是他急於出手的原因。
我相信在鍾期昀的事裡面放水的，就是凌裕祥。
凌裕豐手裡一定還有關於他的其他秘密，如果鍾期昀也死了，他現在落到了公安機關的手裡，一定沒有什麼好果子吃。那麼極有可能，他會選擇拉整個凌家下水，讓凌裕祥給他陪葬。
凌裕祥不可能想不到這一點。往往這種垂死掙扎的人是最可怕的，所以他事先，就有所準備了。
他放過了鍾期昀，讓凌裕豐這一生，到了最後，依然有所託付的。
爲了保住鍾期昀，所以他不會拉凌家陪葬了。
凌裕豐後來大概是跟凌裕祥在看守所裡詳談過一次的，具體談了些什麼，我並不知道，但我想應該就是跟這件事有關。老哥倆見面，或許很多事情都已經無法改變。我應該慶幸我和程霖之間最後還是達成了和解，要不然，他們的今天也許就是我們的明天，相殺一世，至死方休。
在這件事處理完以後，我覺得我也應該稍微清理一下自家的門戶了。
這些事情，我不打算告訴瑤瑤，她現在要接受的，要忙活的事情都很多。凌家出現了這樣一個巨大的變故，對於凌裕祥來說，也是一種巨大的心理衝擊。在這種情況下，她應該多回幾次凌家，去做點什麼。
凌裕豐一直隱藏在朝天苑，在這十幾年的時間裡，他離開朝天苑的時間應該屈指可數。
可是他也好，趙大城也好，摸到的信息也未免太精準了一點。
瑤瑤在Caesar上班的第一天，在什麼都不知道的情況下，就被帶到了趙大城的面前，還被他下藥，如果不是我及時出現的話，後果不堪設想。
從我正式接手Caesar開始，往後一直算到現在，趙大城那廝來Caesar的次數屈指可數。他自家名下也是有娛樂場所的，加上紫荊苑這種餐飲娛樂休閒一體的好地方，他根本就沒必要來Caesar這種離他又遠，又不把他當唯一的大爺伺候的地方。
偏偏瑤瑤上班的第一天，就撞上趙大城了，這件事未免來得有點太巧合了。
一開始我並沒有注意到這一點，但是後來發生了那麼多事情以後，蹊蹺就漸漸的顯露出來了。
Caesar內部，想必是有問題的。
安東尼的來路，我多多少少知道那麼一些，但是我從來都沒有點破過。他自己或許也清楚我已經猜到了一些。到後來他從我這裡辭職的時候，我問他去哪裡，他說去大東洋。那個時候，我就知道，這一切都像是一場巨大的連鎖反應。潘多拉的魔盒一旦開啓，就沒有了回頭的可能。
我沒有告訴瑤瑤。
凌家出問題，是遲早的事情。到了整個南都只剩下程家和凌家爲敵的時候，很多事情都不得不擺到檯面上來。她控制不了，連我自己都控制不了。
早年南都黑幫猖獗的時候，凌裕祥是龍頭老大，到現在也不太可能直接消亡，他依然是整個南都的那羣癟三追捧逢迎的大佬。政府方面並不是不知道，但是因爲他根基太深，牽一髮動全身，根本不太可能直接一網打盡。畢竟，凌裕祥對於整個南都，這二十年來的經濟貢獻，絕對是功不可沒的。
就算不是安東尼，也會是別人。所以我寧願是他，他不是個壞人，至少在瑤瑤面前，他多多少少還能顧及她的感受，我能看得出來。
但是安東尼不會和趙大城合作的。他的合作方，有且只有警方，除了一個安東尼以外，Caesar內部還有一個人是有問題的。
我很清楚這一點，所以早早地劃下了範圍，果然很快就鎖定了那個嫌疑最大的人。
我覺得我對她們不薄，可是不知爲什麼，最終文佩身邊的兩個人，都棄我而去了。丁瑜最終還是和瑤瑤反目，跟程霖做了筆交易，去折騰凌家去了，而小彤，走向了趙大城那邊。
我知道她對瑤瑤的印象一直不太好，所以瑤瑤到Caesar的第一天，我把她指派到了小彤的手下。一方面，是爲了讓瑤瑤多經歷一點事，另一方面，也是希望她們能慢慢和解。
但看起來，好像事與願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