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這是在教訓我嗎?”三姨娘不悅責問。
大夫人的忽而變溫,她凝視着紅蕪芯,這個目中無人的小丫頭算是給她恨恨地出了一口惡氣,她這番話可是她擠壓在心底十多年了。現在聽到紅蕪芯指桑罵槐地責備三姨娘,頓感一陣透心涼。
“伊菲,”溫禮泉稍微扭頭看了一眼三姨娘說道,“在後輩面前你該做個榜樣,去,給鳳嫺請安吧。”
“老爺……”三姨娘擰緊柳眉極度不願地看着溫禮泉。
“罷了,”紅蕪芯擺擺手一臉謙遜說道,“大夫人向來溫和大度,不會跟沒有尊卑禮貌的人慪氣,更何況這行禮請安一事也不是一時半會就能做到的,這需要花上一輩子的功夫去磨練。”
“蕪兒,你說累了,喝口茶吧。”溫賢仲咳了兩聲說道,大夫人甚是歡喜地看着她。
紅蕪芯伶俐地回到自己的座位上,接過溫賢仲遞來的茶喝了幾口然後轉向三姨娘微笑說:“三姨娘爲何還愣着?請安是一輩子的事情,但道歉是即可、馬上的事情,你該不會也不懂吧?”
“這就是你娘交給你的尊卑?這就是你該跟長輩說話的態度語氣?”三姨娘冷厲反問。
紅蕪芯一臉無辜地眨了眨眼眸又抿脣笑眯眯說道:“三姨娘的消息真不靈通,既然知道我喜歡逛青樓、上賭坊,爲什麼就不知道我是兗州祖奶奶呢?”
看着三姨娘迷惑的顏色,紅蕪芯繼而笑笑說:“你還分不清誰是長輩,誰是晚輩嗎?不過你放心,祖奶奶我也很大度,只要你爲剛纔的事情道歉,我暫且原諒你所有的過失。”
“……”三姨娘幾乎氣到胃都痛了,這死丫頭分明是就胡扯一通,什麼亂七八糟,一大堆歪理!竟還擺出一副囂張跋扈嘴臉教訓她!
“妹妹……”大夫人突然開口溫婉說道,“蕪芯還年幼,你無需跟她計較。既然有錯,那就道個歉吧,各房人都在,再鬧下去誰都不好看。”
“姐姐說的是什麼話?莫非就真的是我錯了?”三姨娘輕蔑地睨了她一眼,再冷笑一聲說道,“你未過門的兒媳囂張跋扈,目無尊長,你不是該好好調教她嗎?怎麼反倒教訓我?難道姐姐就不怕別人說你護短?”
“啪!”一個響亮的掌聲響起,衆人愕然扭頭看去,是紅蕪芯一個耳光甩到溫宏添的臉上去了!
溫宏添對這突如其來的巴掌似乎還有點茫然,還沒來得及憤怒,三姨娘頓時拍案而起:“放肆!你這野丫頭竟敢動手打人!”
“瞧,我一個巴掌打下去,就只有三姨娘你最激動了,那還不是因爲我打的是令公子。”紅蕪芯沒有半點抱歉,還一臉真理地解說,“所以說,護短之心人皆有之,我婆婆是沒有錯的。”
說罷,紅蕪芯又朝滿臉羞怒的溫宏添鄭重鞠了兩個躬說道:“溫大公子對不起,剛纔故意打了一個耳光,是我的錯。爲了扯平,你也甩我一個耳光吧。”
溫宏添鼓動怒目握了握拳頭,又冷厲抿脣一笑說道:“我知道紅九千金並不是惡意,算了吧。”
三姨娘喘了幾口怒氣再憤懣地坐下來,溫禮泉沉了沉氣轉向三姨娘說道:“伊菲,你就給蕪芯道個歉吧。”
回到座位的紅蕪芯一臉得意地邈了邈嘴,三姨娘一臉委屈地看着他又忿忿地噎了一口氣,她剛要站起來,靜坐在另一邊的溫福泉冷冷說道:“嫂子無非道歉。”
溫福泉說罷再看向溫禮泉,嚴肅的臉滿帶不悅說道:“大哥,這丫頭目無尊長,你還要我們繼續看她演猴子戲碼?爲了討好紅家,委屈了嫂子,還要賠上我們溫家的尊嚴不成?”
“嗯?”紅蕪芯皺了皺眉頭流轉眼眸看去,瞅了一眼一臉古板的溫福泉不爽問道,“二伯父在怪責蕪芯嗎?”
“沒錯。”溫福泉沉了一口氣冷厲責備,“你既然進得溫家門就要守溫家的規矩,在兗州那一套趕緊收起來,什麼祖奶奶那有辱名聲的綽號最好忘得一乾二淨,我們溫府可是正經人家。”
紅蕪芯一臉委屈地沉下臉來然後輕搖了一下溫賢仲的手臂懇切哀求:“溫哥哥,他們都不喜歡我,我不嫁了。要不你入贅到紅府吧?我纔不要留在這裡!”
“蕪兒,別說傻話。”溫賢仲稍微揚起厲色瞪了她一眼,這丫頭到底在玩什麼把戲?她是不是存心把全家人都給得罪了?逼得紅溫兩家聯姻失敗。
“我那是說傻話?”紅蕪芯抿緊脣瞄了一眼溫福泉和三姨娘,又黯然低下頭說,“蕪兒纔剛到溫家,三姨娘就迫不及待下馬威了,她分明就是想嚇唬蕪兒。如果蕪兒今天不討回一口氣,他日回到紅府還要忍氣吞聲對這家人強顏歡笑嗎?”
紅蕪芯說着又站起來走到溫賢仲的身後,怯怯地看了一眼溫福泉說道:“二伯父出了名溫和,卻還是對蕪兒諸多挑剔,還口口聲聲衝着紅家來的
。他分明就是不想紅家和溫府聯姻。”
“你這丫頭別惺惺作態!”溫福泉陰沉着臉不悅說道,“我只是依禮來說,並沒有挑剔溫紅兩家聯姻之事,你不必在這裡唯恐天下不亂。”
“他不還是怕賢仲娶了紅家的女兒,當了家之後,威脅到他賬房的位置。”另一邊的溫康泉邈邈嘴一臉譏誚說道。
“三叔爲何污衊我爹?”溫福泉的兒子,溫宏滇迫不及待反駁。
“我只是實話實說而已。”溫康泉白了白眼,目光四處不以爲然地亂掃,“否則他爲什麼迫不及待跟一個小丫頭過不去?”
“嗬!”溫福泉冷哼一聲不爽反駁,“你現在幫着外人責問我,無非就是想拉我下臺,這樣就沒有盯着你,你就可以在溫家大肆斂財了!”
“誰斂財呢?”溫康泉頓時拍案而起厲聲責問,“我溫康泉做的哪件事情不是爲了溫家?你在這含血噴人,有什麼居心?”
“呸!”溫福泉一臉不屑別過臉去冷聲反駁,“你若真的行得正做得正,用得着迫不及待責罵我嗎?此地無銀,居心叵測。”
“夠了!”溫禮泉凌厲大吼一聲,爭吵的兩人各自別過臉去,溫康泉又慍悶地坐下來擡頭望着天花板,溫禮泉冷掃了一眼兩人不悅責備:“後生都在這,你們做長輩的就不能做個好榜樣嗎?”
說罷,溫禮泉陰沉的目光又落到三姨娘身上:“伊菲,立即給蕪芯道歉!蕪芯在兗州做了什麼也好,她初次來訪,你沒有必要把她的事情搬上臺來教訓。這不是你一個長輩該有的節度。”
“是。”三姨娘噎了一口氣極度不爽地應了聲,然後把目光轉到紅蕪芯的身上。
紅蕪芯突然站起來朝溫禮泉恭拜了一下,又一臉謙遜有禮說道:“伯父,蕪芯也承認自己有錯,二伯父說得沒有錯,是蕪芯目無尊長。”
“瞧……”溫福泉對着溫康泉的背影得意說道,“這紅九千金不是承認錯誤了嗎?並不是我故意在找咋。只是某人迫不及待想掩飾自己的惡行,所以想誣衊我。”
溫康泉激動地轉過身來不爽反駁:“她有沒有承認錯是一回事,你是不是存心挑撥是另一回事!”
“你們都給我閉嘴!”溫禮泉又是咆哮一聲,他兩又各自哼的一聲別過臉去,溫禮泉捶了捶哧哧疼痛的頭又看向紅蕪芯溫婉問,“蕪芯,那你現在想怎樣?還要她給你道歉嗎?”
“要她道歉嘛,蕪芯也有錯;但不要她道歉嘛,我們紅家又噎不下一口氣。”紅蕪芯一臉爲難地低想了一下,又歡喜地敲了一下腦袋笑說,“有了!”
良久,紅蕪芯弄來了一副骰子,她讓溫家的子孫老的嫩的分開站成兩排,再派給他們一人一張紙條。他們都一臉茫然地接過紙張,莫名其妙地聽着她的擺佈。
溫賢仲無奈微嘆一口氣,這丫頭又將祖奶奶的一套搬上來了,這下不知又多少人遭殃,再這樣縱容她,恐怕想要把她娶回家是難上加難了。
紅蕪芯清咳冷兩聲然後微笑解釋:“你們都認真看一下手上的紙條,上邊都寫了一種懲罰方法。現在呢,就由我手中的骰子來問一問上蒼,到底是我該項三姨娘道歉呢?還是三姨娘向我道歉?”
“而你們……”紅蕪芯凌厲的目光慢慢掃過他們一臉正經說道,“免得你們再爲我和姨娘的事情爭拗,所以,你們也一起來決定。”
“我們不是很懂你在玩什麼把戲。”三姨娘迷惑問道。
“大、小、圍骰,你們可以把手中的紙張隨便放一個位置。”紅蕪芯不緊不慢解釋,“大就表示三姨娘沒有錯,小就表示我沒有錯,圍骰就是我們都沒有錯。爲了讓老天一次過驗明我們這裡所有人誰是誰非,所以,你們都要下注。如果輸了呢,你們就要根據手中的紙張來受罰。如果是我或者三姨娘有錯呢,那就我們承受你們放下來的紙張寫的懲罰。”
三姨娘不覺打了一個寒戰,這死丫頭出了名賭術厲害,這不更容易被玩弄得死去活來。
“好了,謹慎下注!這可關乎你們未來半個小時的命運,小心謹慎哦!”紅蕪芯咧起嘴角嬉笑嚷道。
溫福泉陰沉着臉喃喃責備:“什麼破玩意,我們溫府可是正經人家,竟把這污穢的風氣帶着來,成何體統!”說着,又有意無意地白了一眼溫康泉,溫康泉哼了一聲反瞪他一眼。
“二伯父不停喃喃嘀咕,一定是怕懲罰了。”紅蕪芯率先把目光落到他身上笑笑說,“如果你還猶豫不決,那就等到最後才下注。”
“不必了。”溫福泉悶哼一聲走上前來,他緊拽着手中的紙條,剛要往“大”的位置放下,但想了一下,溫禮泉在努力維和兩家關係,如果自己還執意認爲三姨娘沒有錯,那豈不真的被他們認爲自己是故意搞分裂的?
猶豫了一會,溫福泉又把
紙條放到“圍骰”的位置,剛要鬆手,又遲疑了一下。不對,自己剛纔還一口咬定這丫頭目無尊長,而且她也承認錯誤了,如果自己現在說她沒有錯,那豈不自打嘴巴?那他們就更加認爲自己是無理取鬧,故意挑撥。
紅蕪芯看着猶豫不決的溫福泉微笑說道:“二伯父,我認爲你還是等到最後才下注吧。”
“嗬,有什麼值得等待的?”溫福泉悶哼一聲隨手把紙張扔到了“大”的位置,紙張纔剛鬆手他又後悔了,這丫頭可是賭術高手,她怎麼會讓自己輸呢?
他忙伸手過去把紙取回來,紅蕪芯急急按住他的紙張急切說道,“買定離手,二伯父你可要遵循賭場規矩!”
溫福泉又是悶哼一聲拂袖站到另一邊去,溫賢仲摸了摸鼻子再看向紅蕪芯——他還從來沒見過自己這個傲慢的二叔有過這副憋屈的樣子,這小尤物啊,到哪都是作惡的好料。
“三姨娘,到你了。”紅蕪芯一臉壞笑地看着她。
三姨娘不爽地白了她一眼走上前來,她緊拽着手中的紙張,若說自己有錯吧,那就便宜了這死丫頭;若說沒錯吧,這死丫頭賭術精明,一定黑的也被她搖成白的。說不定她是故意引自己上鉤,藉故打擊自己。
三姨娘又低頭看了看手中的紙張——生啃三個大蒜。想着就噁心,三姨娘猶豫了好一會兒,相公分明是護着這丫頭的,如果這個節骨眼上還跟她作對,吃虧的只是自己。
最後,三姨娘經過一番激烈的思想鬥爭,就把紙張放到了圍骰那裡去。
溫賢仲朝紅蕪芯溫婉地笑了笑,迎來的是她一個狡黠的淘氣竊笑,他心底抹了一陣涼,若果不支持她,吃虧的必定是自己,若支持她吧,替她受罪的也是自己。
他苦笑了一下然後把紙張放到了“大”的位置,大夫人隨後走上來把自己放到了“大”的位置。
衆人都以爲這是因爲他兩根紅蕪芯的關係最密切,若果他倆說紅蕪芯沒錯必定會被人說成護短,所以他倆纔會把紙張放到“大”的位置。
溫禮泉不用說,自然是把紙張放到“小”那邊去,溫康泉爲了跟溫福泉慪氣,也是把紙張放到了“小”的那一邊去。至於其他人,權衡良久,他們既不能得罪這場賭局的莊家也不能得罪管生活的三姨娘,所以一致買圍骰。
“好,重要時刻來了。”紅蕪芯搖了搖骰盅欣喜笑道。
他們心情繃緊眼睛一眨也不眨地盯着快要被揭開的骰盅,他們可不管誰對誰錯,反正不受懲罰就對了!
“四五六點大!”紅蕪芯大聲喊了句,溫福泉頓時“嘻嘻”地大聲竊笑,溫賢仲抹了一把冷汗——這二叔什麼時候也變得這麼不矜持了?
其他人的臉可是一陣烏黑,三姨娘頓時感到噁心欲吐。
“哦,原來真的是我錯了。”紅蕪芯一臉抱歉地低唸了聲,完全忽略了這羣即將受懲罰的人,她大搖大擺走到三姨娘面前鄭重地鞠了一個躬說:“三姨娘,是蕪芯錯了,蕪芯目無尊長,蕪芯這就道歉來了。請原來我的過錯!”
我就知道我是對的!三姨娘在心裡欲哭無淚地大聲咆哮,可爲什麼還要生啃三顆大蒜?
“既然蕪芯向你道歉了,你就別再惱氣了。”溫禮泉瞪了一眼還陷入深思的三姨娘說道,“拿點長輩的風度出來。”
“是,”三姨娘苦笑說道,“沒關係,下次注意點就好,將來都是一家人,無需太拘謹。”
“嗯,蕪芯謹記教誨。”紅蕪芯咧起嘴角笑了笑,凌厲目光橫掃過去笑笑說,“那你們記得各自領罰去。”衆人的臉又是一陣烏黑。
紅蕪芯又轉向溫賢仲說:“溫哥哥,你不是要帶我去客房嗎?”溫賢仲點點頭再看了一眼溫禮泉然後帶她走去。
出了客廳,紅蕪芯狡黠的淘氣一覽無遺地顯露在臉上,溫賢仲輕搖頭白了她一眼說道:“你這丫頭就多鬼主意。”
“蕪兒就想幫你出一口惡氣。”紅蕪芯挽住他的手臂嬉笑說,“溫哥哥,你比起之前聰明多了。”
“當然。”溫賢仲苦澀笑了一下,背後又是一襲冷汗,若還不趕緊變聰明,剛纔就喝洗腳水去了。
這丫頭分明就是跟他們玩心理戰,她知道各人的心思,故意讓他們爲難,既然她要捉弄一大羣人,又不好跟大家撕破臉皮,所以,她必定會開大。道一個小歉來贏得一片哀鴻,這是她的作風。
“只是……”溫賢仲又禁不住抹上了一絲憂色,“蕪兒,這次三姨娘吃了大虧,她絕對不會就此罷休的,你以後的小心一點。”
“不怕!不怕!蕪兒又不是隻會一種賭術,溫哥哥你等着,很快你就見識到蕪兒馳騁賭場的威風!”紅蕪芯揚手傲氣凜冽笑道。
溫賢仲抹了一把冷汗苦笑,這小尤物還真想在溫家大展拳腳!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