肖子鑫、孫偉、安心和檢察院孫唯哲他們分析研究的此時此刻阮濤的抗拒心理,跟阮濤心裡所思所想,基本一致。
四個人,四個經驗豐富的縣、市公安局領導,加上一個檢察院老檢察官,研究分析一個阮濤……
阮濤心裡的活動,也真的沒有跑出他們分析研究的大格。
現在畢竟是法治社會,講究的是證據確鑿。眼下只有死不認帳,他們就抓不住確切的把柄,就下不了手,定不了案。他不管金老八、徐小權在那邊看守所跟懸圃縣的警察怎麼交待,反正自己跟他們那些社會人不同,即使是一次又一次收下了他們的大量的錢,爲他們這些人辦了一些事,甚至於通風報信,充當“保護傘”……
然而除了這些事,自己手裡畢竟沒有人命,不象金老八、徐小權他們必死無疑,這個,阮濤應該是清楚的,說不說自己的事,交待不交待,跟態度無關。交待了,對自己眼下的處境並沒有太大便宜,他自有自己的說法。這些事他早有安排,其餘的事只有走一步看一步了。
午飯後又來了一個檢察院的人,孫唯哲到另一個房間跟那人彙報、商量了半天,再回來時,後面跟着肖子鑫、孫偉和安心三人。
肖子鑫看看阮濤,阮濤看看肖子鑫,目光一碰撞之間,電光石火!
“阮濤,說吧,拖延,對你沒好處。”
“謝謝肖局。”阮濤似笑非笑,冷笑……
三個調查組的同志見他死不認帳,果然有點兒沉不住氣了:“阮濤,我們還是那句話,你說不說實話都不要緊,就我們現在掌握的材料,除定你個嚴重瀆職罪外,還完全可以定你個涉嫌指使、縱容黑社會性質的團伙犯罪、充當他們的保護傘!”
“……”阮濤不爲所動,繼續冷笑。
不過,表情漸漸僵硬。
“告訴你,你不用冷笑,看看這是什麼!”“啪”一聲,一份厚厚的材料重重地扔在對面牀上。
“阮濤,”肖子鑫冷若冰霜,開口道:“你不要抱有僥倖心理,咱們一個局工作也兩三年了,不是事情嚴重,不是我們已經掌握了你大量材料,你想想,會容易動你嗎?老實說,你的事,是上了縣委常委會的,市領導也非常重視,已經報省了。所以,我不多說,還是勸你爭取個態度,爲你自己好……”
孫偉接口道:“徐小權、王守義、看守所長於大成、獄醫屈學強和管教雷永生已經交待並證實,你參與策劃和指使了他們讓徐小權成功脫逃這件事。另外,你每一次收金老八的錢,也是有據可查……”
檢察院孫唯哲:“舉報材料很清楚,人員、案情、警方的證明材料,完全證實確有此事。這幾個犯罪嫌疑人說徐小權脫逃,就是你這個副局長阮濤親手給他們下的指令!而且,你當局長時,當初沒有追究他們殺(傷)人的罪行,然後收受大量賄賂,利用對他們的非法保護,他們除了在仿古一條街大肆撈取非法錢財之外,背後還大量運毒販毒,你怎麼解釋?”
阮濤一直在聽着,屏氣凝神,他也希望多探聽虛實……
但是,肖子鑫點了他一下之後,告訴他的另外一個事實,着實讓他大吃一驚,雖然此前想到了,也曾擔心過,但是它從肖子鑫嘴裡親自說出來,告訴他,阮濤還是一下子心驚肉跳起來!
這個問題,就是懸圃縣公安局肖子鑫帶領人馬親自去搜查他家和幾處住宅的那些錄像帶。
阮濤再經驗豐富,再精明強幹,但是此時此刻,面對現實,面對那些金錢、古玩、字畫……他也無法自圓其說。
他的工資是有數的,不可能擁有那麼多金錢財產,加上別墅和其他幾處住宅,哪裡來的,不是一清二楚麼!
“關鍵是態度,如果你態度老實,認錯誠懇,你也不容易又有老婆孩子,我們可以按工作失誤處理,大不了弄個黨內警告,該當副局長還當你的副局長,過一段幹好了該提拔提拔,該重用重用。”
“……”阮濤低頭不語,悶臉抽菸,就是個不吭聲啊,你還能有什麼辦法,完了,阮濤心裡再次響起這個聲音……
但是,他就是不吭聲,肖子鑫他們和檢察官還能撲上去一把掐死他?
就繼續做工作,陳破厲害,“但是黨的政策歷來是坦白從寬,抗拒從嚴,如果你繼續拒不交待實情,我們也決不客氣,不行下午就帶你回縣裡,材料再簡單地核實整理一下,該報卷報卷,該批捕就批捕,何去何從,道路只有你自己選擇!”
後來的那個人咄咄逼人地補充道,“一開始我們就挑明瞭,成破利害,你是搞刑偵的相信什麼都明白,不用我們再羅嗦。”
阮濤還是咬緊牙關死不承認。
他心裡也有點蒙了,他們提到老婆孩子,讓他的心動了一下,但也僅僅是“一下”而已。肖子鑫露面,他的心再動了一下,提到錄像帶,又動了一下。他心裡承認,完了,自己這把恐怕是要徹底玩完了,他現在只是一種慣性定律,不願意承認,或者說人一到了他這個份上,都想有意無意再抵賴堅持一下而已了。
肖子鑫他們這些人——縣市公安局和檢察院的人在這裡聯合辦案審訊,他根本不怕,怎麼說這一套也是他曾經玩過好幾十年的工作,這裡也是他的老根據地,即使是有個別人“壞”他,也牢固得緊,他心裡的緊張狀態主要是一時半會還拿不準肖子鑫他們到底會不會帶他走。
一走,想再回來也就難上加難了,因爲種種原因,他明白帶走就意味着他們應該是有了過硬的證據了。
他瞟一眼那些材料,不會有假,卷宗,厚厚的,不同性質的,恐怕還不是全部。隨着他的交待,或金老八一旦開口說話,這些假裝的常態公關動作他都用過,關鍵在於,他們提到的許多暗示性話語,弄不清這一大段他也經常喜歡對犯罪嫌疑人使用的政策“開導”,“證據”威脅,哪一句是真,哪一句是假……
當然真與假的結果大相徑庭,如果真帶他回縣,或直接送到省裡去,雖然不至於象他們所說馬上就批捕,但也肯定麻煩大了。
阮濤後悔莫及啊!
到了這一步,他纔開始有點兒清醒了。自己爲什麼非要跟肖子鑫過不去,爲什麼非要跟金老八、徐小權、關小宗,還有馬雙遼、馬雙通兄弟那幫人牽扯到一起呢?好好的副局長不好好當,非要暗中使勁,還想整走肖子鑫,自己再退休前再當上懸圃縣縣委常委、政法委書記兼公安局長……
一時糊塗,後悔莫及啊!
經過權衡,阮濤終於緩緩擡起頭,緩緩說道:“是這樣……”
字斟句酌,半天,阮濤又說,“前幾年我當局長時,在刑警大隊經營一起仿古一條街上的那些娛樂場所涉黃賭毒走私案、涉毒案時,抓獲了兩名販毒嫌疑人,一個是金老八、一個是徐小權,當時我跟這兩個人還不太認識,只知道他們的名字——後來,我收了他們家屬送來的錢,我考慮人情世故的關係,就簽字同意把他們放了。”
隨後阮濤又趕緊說:“不過,爲這個,高書記在時已經對我進行了處理,撤職查辦,這個你們也是都知道的,我已經付出了代價,也有了結論。”
“有關他們後來殺(傷)人的事實,那個稅務局副局長,跟我還是朋友,人也氣憤和同情——徐小權後來說,是他們殺錯人了,金老八本來要打死的人是蘇大頭,是後來審訊中才知道的,當時準備利用他們放線的時候,還不十分清楚。”
說到這,他擡頭看到一雙眼睛,目光如炬,不動聲色地盯住他看,同樣地抽着煙不吭聲。
不管阮濤說什麼,肖子鑫和孫偉、安心還有檢察院的三位同志都早已達成了共識,那就是不輕易打斷他。
讓阮濤說,隨便說,說的越多,疑點、破綻也就越多……
“殺人的事,先放一放,先說說金老八、徐小權他們販毒、走私案的事吧!”
阮濤愣了一下,說:“好吧,那件事,當時經過審訊,他們供認了毒品來源,令我們吃驚的是,這起境內外勾結的重大販毒案背後十分複雜,經過研究和請示,後來我們決定假釋這兩個人,放長線釣大魚,爭取將所有犯罪嫌疑人一網打盡……沒成想剛放出去讓他們‘工作’不久,他們在奉陽又被抓住了。”
“別光說過程,說背後的實質關係和交易。”年青一點的檢察官提示。
這樣的口氣阮濤實在難以適應和接受,呵呵,試想,一天前他還是懸圃縣公安局堂而皇之的副局長,分管着全縣的社會治安綜合治理和社會穩定大局之重任啊,怎麼轉眼間,他就成了罪犯?他當然不會按照他們的希望說,“奉陽那邊警方打電話與我們聯繫,訊問此事,我們刑警大隊把情況作了說明,也出具了證明,那毒品確實是我拿給金老八、徐小權二人‘釣線’用的。”
“儘管這事經過請示有關領導,但其中有漏洞,後來奉陽方面又派人前來當面覈實過。”
“這麼說來,你一身功勞啊。”肖子鑫和孫偉、安心幾個人相互瞅瞅,笑了。
“這些情況當時市局主要領導是知道的,你們可以調查,除此之外,跟我沒有任何關係,我只負懸圃縣公安局工作失誤責任。”
“這件事你請示了哪個領導?”
“市局的丁局長、分管刑偵的陳局長,還有政委,都請示了。他們現在已經退休了,不過你們可以調查嘛……”
“你當時這麼做想達到什麼樣的目的?”
“我說了,緝毒是公安部三令五申的大事,重中之重,我們當時就是想先查明毒品來源,循線追蹤,爭取一網打盡……”
阮濤的解釋與事實相差甚遠,肖子鑫當然也不是吃乾飯的,這之前,在決定動阮濤的時候,肖子鑫就已經暗中讓安心負責調查他的所有涉嫌犯罪活動了。其他孫偉、檢察院的同志當然也不是吃乾飯的,當然很難過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