孫麗跟阮濤不一樣,她是虔誠信佛的人,雖然佛教“不枉言、不淫亂、不殺生”等等信條她每天都要在心裡默默地反覆叨唸幾遍,但信與自己生活中的身份和行動完全兩回事,她只求利,避其弊,她每天唸佛供香爲的不就是自己的丈夫、孩子和全家太平無事嗎?
呵呵,她畢竟是縣公安局副局長阮濤的老婆,又是公務員,見過世面,也懂得法律。
接着她要求屋裡除了認識的縣公安局肖子鑫、安心和市公安局孫偉幾個人之外,其他檢察院所有人的證件都看了一遍,確認那些陌生人是檢察官後,無話可說,但仍然立在那裡瞪大雙眼。
要說,市檢察院的檢察官也不是一般人,更是見過大世面,可是這個女人,讓幾個檢察官根本就沒想到會突然遇上這麼個茬子,有點兒措手不及,不由自主愣了片刻。
收好證件,看看公安局的同志。好了,孫麗塗脂抹粉的嘴脣一開口,好象一挺機關槍的板機叫某位檢察官的手扣動了,噠噠噠、噠噠噠橫着就是一梭子,一下子就是連續幾梭子,也真不愧爲是招攬全國各地旅遊生意的總經理,不愧爲阮濤的老婆。
“公安廳領導怎麼的公安廳領導,領導錯了照樣要承擔法律責任!販毒?收受金老八他們的賄賂,笑話,簡直是天方夜譚!他以前當公安局長時候是‘打黑英雄’你們知不知道?他是全省政法系統優秀公安幹警你們知不知道?省公安廳領導給他立過一等功你們知不知道?整天出生入死的幹工作你們知不知道?他上過北京出席過英模表彰大會你們……知不知道!”
這幾個連珠炮一樣的知不知道,一展女人的強勢,也給旁邊的阮濤暗暗提氣,他不說話,冷笑,但她還不算完,“隨便抓人,還抓到俺們家老阮這個公安局副局長頭上來了,照你們這麼懷疑他手下的那些警察還有一個好人嗎?還有誰敢放手破案?他販毒?黑社會?笑話!”
“我告訴你們,我家裡啥也不缺丈夫又是幹這個工作的,他傻呀還是有病?”
“我提醒你,孫麗同志,這是辦案,說話要注意。”肖子鑫實在看不下去,有些惱火。
肖子鑫壓住火氣提醒她,這是辦案機關的公務,說話要注意。
“得了,肖局長,請你們不要說了,我全聽明白了,上次奉陽來人我就跟他們講過,這裡邊肯定有人栽贓陷害,包藏禍心,整事兒!我希望你們越認真調查越好,不行上我家搜查都行,只要查清,越水落石出越真相大白越好……”
“但完事不給我們一個說法兒,稀裡糊塗不行!如果是有人栽贓陷害,有人故意害我們老喬,我也相信你們省公安廳組織上一定會將事實真相大白於天下,給我們一個清清白白的說法的!否則就是他阮濤認了我也不認,寧可傾家蕩產我們也要討回一個公道和名譽!”
“你……”有人氣憤地一拍桌子。
“孫麗!”肖子鑫嚴肅地說道:“我再提醒你一次,這是辦案機關,請你注意說話方式,你在這裡所說的一切,你得負責,不是隨便亂說的,你明白嗎?”
畢竟,孫麗跟市裡那幫人使勁,壓力還小點,但是肖子鑫畢竟是懸圃縣委常委、政法委書記兼公安局長,管着他家老阮呢,肖子鑫的話份量就不輕,她不敢太造次,張了張嘴,咽回去了後面的話。可是心裡不服,臉上一時半會還不能平靜下來。她心裡有氣,肖子鑫已經帶人搜查了她家,弄走了那麼多現金和東西,各種銀行戶頭也都扣壓了……
“你剛纔也說了,我們要給你和老阮一個說法,說法會有的,不然的話,我們也不會上你家搜查。”肖子鑫加大力度,但語氣冷酷:“不過,你和老阮要耐心等待,說法會有的。”
“那就行,要不,我怎麼了!不然別說他阮濤還是一個副局長,就連我在懸圃都無法擡頭見人了,把我們弄得不人不鬼,起碼這口氣也咽不下呀!”
說着起身就走,氣得那四位調查組幹部乾瞪眼沒轍。
一直觀察孫麗的季處長喝了聲:
“放肆!”
他讓人把孫麗攆回來,弄到隔壁房間去。就這麼放走了算怎麼回事?不管阮濤有事沒事,有多大事,豈不是讓他們更張狂?這調查工作還怎麼進行下去?!
看來他們小視了這個女人。孫麗的舉動也大出阮濤的意料,哈哈,他沒想到關鍵時刻她還有兩下子。孫麗被強行拉回來後,在隔壁房間又哭又嚎,阮濤在1414房間裡也不幹了,他臉色鐵青地向肖子鑫和調查組提出強烈抗議!
氣得孫偉和幾個調查組檢察院幹部狠狠地訓了他一通,他們對付他老婆沒辦法,對付他輕鬆,責令他安靜。
阮濤安靜了,隔壁房間裡的動靜卻依然沒有停下來。有人拿眼睛剜她的背影,這老孃們比他們這些執法人員還火爆,但沒有任何證據,也只能眼睜睜任她嚶嚶地哭,胡說八道。畢竟是阮副局長的老婆呀,別人恐怕也不敢。
後來沒事幾個參加過審查阮濤的人背後常拿她開玩笑,“哎,這個老孃們真行,有沒有事先不說,就那忠心耿耿的勁兒,那嘴,咱們的媳婦哪個能行?沒事時可能哪都好,一旦咱們犯了事,看她們平常那德性,不跟着人家整死你纔怪!”
省公安廳領導聽到彙報也弄糊塗了,他們前後接到的一封又一封舉報信上還說得清清楚楚,阮濤跟金老八、徐小權勾結犯罪的事實,這次懸圃縣公安局上報的材料也充分說明了這一點,他們和市公安局、檢察院聯合決定動他,也是組織和上級領導點頭認可的……
作爲老婆的孫麗不可能不知情,只要孫麗一開口,事情立即真相大白,阮濤參與黑社會犯罪、充當保護傘,跟境內外販毒分子沆瀣一氣的具體時間、地點、參加人員都說得一清二楚。
本來把握挺大,怎麼實地一覈實,幾次三番都沒有結果,事好象是那麼回事卻一點也對不上碴口呢?
看來在對待這件事和公安刑警的問題上還要慎之又慎,尤其是基層工作的公安同志,他們負責辦案必定讓一些人憎恨,但這麼嚴重的事情無論如何也不能善罷干休,問題的關鍵還是懸圃縣上報的材料是否準確,那些寫匿名舉報信的人也應該出面配合。
他們既把舉報信寫得真真切切、有名有姓卻又不知出於什麼心理不肯露面,顯然是知道內情的或者說就是刑警大隊的人,此事還真有點雲遮霧罩,需要假以時日。
下一個目標就定在了金老八和徐小權頭上。其實,就在這邊審訊阮濤的時候,懸圃縣家裡那邊也在加緊審訊金老八、徐小權和關小宗,結果從奉陽調查的同志回來也是一頭霧水。金老八不久前已被當地法院判處極刑,即將踏上黃泉路,這個明知要死的人,知道說什麼也晚了,乾脆來個咬緊牙關啥也不說。
而徐小權求生心切,斷斷續續交待出了一些有關阮濤的問題……
結果,奉陽辦案人員雖然對此案一直也有疑問,但據說有兩人跟金老八案件有關的人至死也大呼冤枉卻未交待出新東西,也許他們至死都想立功贖罪,減輕罪責,但除了一口咬定身上毒品確實是懸圃縣公安局阮局長指使他們販毒的事實之外,卻拿不出任何有力證據,也沒有任何證人。
與此同時,省檢察院也對舉報信上提到的懸圃縣公安局阮濤手下的幾個民警逐一進行了調查,所有被問到的人都證實自己確實不知道這事,當時只是奉命執行任務,領導怎麼安排他們就怎麼辦。光知道他們曾經抓到過這兩個人,怎麼跑(放)的就不清楚了。
肖子鑫和市公安局、檢察院的人哪裡知道,阮濤被帶到賓館去審查沒過一小時,外邊的搶救工作同時開始了。這裡邊的主帥自然是說了算的人物。
那輛不聲不響跟在檢察院的車後面到賓館的警車也不是吃乾飯,沒事兒跟着他們溜彎的。
市政法委副書記邵武先把有可能“壞事兒”的一個副大隊長劉斌派出去“辦案”,讓立馬就走。又把幾個人(含兩名中隊長)叫到一起,這些阮濤的左膀右臂、同志加哥們竟無一人知道阮局長被縣公安局、市公安局和檢察院弄走了,更不清楚爲的啥事,還以爲跟他們平時那些烏七八糟的事有關呢……
“老阮有難,我們只能一致對外,別的啥也不要想,不要說,待把他的事安排明白,把人救出來,一切再說吧……”
有關人員顯出空前的團結和觀點一致。孫麗更是義無反顧,她在賓館什麼也沒說,肖子鑫、孫偉和檢察院的領導對她進行了必要的批評教育,前腳從賓館出來聽到風就趕到市政法委和公安局去了,直接闖進市政法委副書記邵武辦公室,她對調查人員自然很反感,對寫舉報信的則充滿了仇恨和怒火。
“邵書記,他們檢察院的人到底是幹什麼?你們領導管不管呀?”
邵書記臉色很不好看,示意她坐下,別激動。問題的焦點是阮濤,雖然“有嫌疑”的那個副大隊長劉斌被有關領導及時“調”出去了,但孫麗說誰能保證他在外“辦案”過程中不聽到風聲,不與檢察院的人偷偷聯繫?
“只有問題的最終解決才能免除所有人的後顧之憂……”,說這話時她咬着牙,兩隻本來漂亮的眼睛瞪得象一個惡鬼,“邵書記,我們沒有退路了,有人告我們,唯一能說話的就是你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