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懸圃縣委王國清書記,一柄鋒利無情的雙刃劍,深深地刺進了這個山區小縣、農業大縣改革開放後的歷史心臟!
在五女峰的日子裡,汪小琴越來越深地體會到這些。
她是快樂的,有時候又心驚肉跳。
沒有人能夠把握王國清的喜怒哀樂。
呵呵,作爲懸圃縣當時說話算數、獨一無二的一把手,他真的象土皇帝一樣爲所欲爲,沒有人能夠監督他,更沒人能管着他!
當然了,除非他的惡行引起市委和省委重視,否則,一切等於零。
作爲情人,團縣委副書記汪小琴要裝出快樂。
那件事後,汪小琴暗暗難過了許多日子,一直爲原先評劇團的那個男演員擔心。可是每天在她的眼中,卻又不得不常常偷偷審視這位老“情人”。這使感情豐富多彩又活潑漂亮的前女演員黯然神傷,自己早就該替那個男演員想到這些,在懸圃縣,他們的命運其實是由不得自己的……
汪小琴後來忽然想起來,從王國清書記認識她那時起,她和那個男演員的背後就開始長起了“尾巴”,無論是上班在劇團、排練、午間休息或下班,還是週日,總有兩個莫名其妙的人跟在後面……
當時還有點兒莫名其妙,不知道他們得罪了社會上的什麼小混混,但後來很快汪小琴就明白了這是怎麼回事!
到團縣委報到後,王國清就背後警告過她,不讓她跟任何男人好——這一切曾經使汪小琴緊張過,告訴那個男演員不要跟她在一起了,否則……
“否則怎麼樣?”
其實那個叫黃恩的男賞心裡清楚得很,他知道發生在他們身邊的一些變化,可能是因爲汪小琴被縣委書記王國清看上了,但是,黃恩的藝術家放蕩不羈的性格發作了,他不允許任何人干涉他與汪小琴的感情,包括那些公安局的便衣。
那時候,也許他還沒有真正明白,“干涉”他們的其實正是眼前這位可怕的王國清。
沒有什麼能夠抗拒王國清的意志。
在那些日子裡,儘管汪小琴與黃恩一樣緊張,但她的精神生活彷彿淋浴在和煦的春風中,排練、藝術、知識、友誼、愛情……人類一切最美好的事物全都涌現到眼前,五光十色,美不勝收,她陶醉在濃郁的幸福之中!二十四年來,什麼時候曾經這麼幸福過?什麼人曾經給過她如此多的人生快樂?
如果說每個人心中都有一顆太陽,她的太陽就是黃恩!
如果說世界上有一個最可愛的人,這個人就是黃恩!
然而……
黃恩被蔣申遠主任打發到鄰縣去了,組織關係工資關係等等都一起帶走了……汪小琴心中陷入了深深的懷念、擔心、寂寞與痛苦之中。她知道,這一切不能讓王國清書記看到,哪怕是一點微小的感覺,都可能加重黃恩的災難。鄰縣縣委書記跟王國清書記是“哥們”,可是,她無法控制和停止自己內心的泣訴……
人爲什麼要有愛情?
沒有愛情該少有多少痛苦呀!!
既然有了愛,爲什麼又要分離呢?爲什麼自己明知愛那個人反而偏偏又忍不住物質尤其是官場的巨大誘惑,一念之差偷偷摸摸當上了縣委書記王國清的情人,非要來當這個“團縣委副書記”呢??
難道自己的身體卻不可以生生死死、永不分離地與自己喜歡的人在一起愛一輩子、愛到老、愛到死嗎???
一個人的時候,汪小琴枉費心機地苦苦思索着這些從未有過的想法,想理出一個頭緒來,去解釋發生在她與黃恩之間的愛的哲理……
她希望得到黃恩的消息。
哪怕一點一滴。
然而,越是如此,痛楚越深。
一切都是不可能的。
沒事的時候,王國清書記喜歡帶汪小琴到五女峰下邊的江邊散步,跟她講一些自己的家鄉銀山鎮,那是他印象深刻的地方,也講一些童年少年的故事。
懸圃縣古老的城鎮銀山鎮。
羣山環抱,風景秀麗。銀山鎮距懸圃縣城僅70多公里,座落在湍急的三拉河畔,山谷裡的葡萄園、麥田和果園聞名遐邇。
王國清書記就是在這田園般的環境裡度過他童年的。
然而,他的童年、少年時代,並非充滿了田園般的詩情畫意……
“呵呵,知道嗎?小琴……我的童年很苦啊!”
王國清書記常常這樣感嘆說。汪小琴正陪着他在浴場上散步。他望着大病初癒後臉色仍很蒼白的女演員,心裡充滿歉意和憐愛。而過去刻骨銘心的歲月又將他不可遏制地帶進了憂傷之中,使他的思緒和談話猶如野馬狂奔,無法收繮。
汪小琴面無表情地陪他默默前行着,幾個月來她養成了並一直保持着洗耳恭聽的神態,以求平靜地共處,相安無事。
呵呵,是滴,團縣委副書記陪同縣委書記,只能也必須如此!
但無論如何,她心愛的人——黃恩的被“流放”,被“驅逐”出境,在她心中鋸開了一道無法修復的血痕……
“我父親王朝乾的是裁縫和制靴手藝,象解放前的所有工匠一樣,他沒活時就種地,有活時就給人家修鞋做衣服,他喝酒很厲害。”王國清憂傷地頓了一下,彷彿已經逝去很久的往事又象亂麻一樣纏住了他那飽經風霜的心,“我母親鮑玉花同父親一樣也是農民的後代……”
“父親並不愛我和母親,常把我們打得半死。九歲時,我被送到村小學讀書,學了六年後,但沒畢業我又被趕了出來——”
“喂!你在聽嗎?親愛的?”
汪小琴驚醒似的從遠方收回目光,點頭微笑。
“是呀,我在聽呀。呵呵!”
“你知道,小琴,”王國清書記這時候已經完全沉浸於自己的心境中,好象他身邊的是他的女兒,又好象是一個可以託付他整個生命的小女妖精一樣,呵呵,什麼話都想告訴她:“因爲我逃學而且跟一個比我大的小姑娘發生了聯繫。那時我十五歲。嘿嘿!”
他再次沉默了。
殘陽如血,滿天殷紅。
浴場旁邊的森林上空則發出很響的林濤聲……
王國清書記輕輕嘆了口氣。
汪小琴小心地看看他。自她認識這位既威嚴又可怕的縣委書記以來,這還是第一次聽他發出這種不和諧的聲音。尤其是頭一回聽他這麼憂傷地講他小時候的事情!呃,難怪他有時候那麼反覆無常又多疑易怒……
在她的印象和記憶中,他從來都是粗暴、雄渾和孔武有力的,軟弱和悲傷不屬於他。
王國清的聲音在耳畔又緩緩響起:
“……我母親希望我成爲一個牧師,爲上帝服務。哈哈,你聽明白了吧?小乖乖,是牧師,不是老師啊——我母親從小就信奉外國的基督教而不信佛,你說怪不怪?以她小市民的見解,宗教職務能給我今後一個安穩、有保障的生活,可是我小時候根本就沒有看見過教堂……”
一個隱蔽的身影幾乎覺察不到地在樹叢中閃了一下。但王國清書記還是發現了。
他立刻停止講話和腳步,站在那裡臉色煞白,驚恐地厲聲喊道:
“誰?出來,混蛋!”
王國清書記迅疾抽出一把小手槍(呵呵,別奇怪,是手槍,不解釋)。
汪小琴嚇得躲在他身後。
心裡卻想:到底是個縣委書記!可那把小手槍又讓她在瞬間想起他怎麼會有手槍呀??!
虛驚一場!
一名負責保護山頂電視差轉檯的武警戰士走出來,立正站到王國清面前,敬個了禮。
“你是誰?惡棍,姓什麼?是武警戰士?爲什麼鬼鬼祟祟藏在樹林裡?”
王國清書記怒不可遏,一連串地問。
忠誠的小武警戰士自豪地回答:
“省武警總隊十九分隊戰士張長樂比向你報告:爲使書記同志免受山裡野獸的侵害,我們受命保衛您的安全。我們是在懸圃縣接受了蔣申遠主任和我們領導電話通知的。”
“你這混蛋!”
王國清書記掏出哨子,吹了起來。
秘書科長向他跑來。
“發生了什麼事,王書記?”
“把這個蠢貨給我帶走!我最後警告你們,無論什麼人,接受誰他媽的狗屁指示,膽敢再跟蹤我和汪書記,我就當場打死他!”
科長黯然肅立,噤若寒蟬。
身後有一個人將那名戰士帶走了。
回到山頂溫泉辦公室,王國清書記怒氣未消,立刻要通了懸圃縣委辦公室。
“我是蔣申遠主任,你誰呀?”
“你這流氓,立即到五女峰來!”
“王書記?哎呀哎呀,我剛聽出來,是讓我現在就過去嗎??”
“立刻!”
“好的,到底發生了什麼事?”
“來到你就知道了——總之,我要你馬上來,遲了我要你腦袋!你這個縣委辦公室主任也別幹了!!”
他怒氣衝衝地摔下電話。
點燃香菸。
他確實嚇得不輕。看上去,此時他的臉色還有些蒼白和發青。而身邊的汪小琴遠沒有他那麼害怕,呵呵,看來權力太大,壞事做絕,心裡有鬼哈……
傍晚的時候,有人敲門,然後一個尖細的聲音從門外傳來:
“王書記,我來了……!”
來者正是威風八面的縣委辦公室主任蔣申遠。但此刻變幻無常的王國清書記氣已消了大半兒。他叼着中華煙,只告訴蔣申遠主任晚上參加“愛心小學”的聚會。已經有許多老幹部和忠實喜歡王國清書記的愛心小學師生、民衆特意從山下趕來。
然而最後他還是警告蔣申遠主任:
“以後你這混蛋不要總是派人處處跟着我,讓你的下屬當心些!”
“是,明白了,王書記!”
……
普通的懸圃縣老不信們與王國清書記見面難於上青天。呵呵,雖然王國清書記並非真正的“皇帝”,也不是神馬國家領導人,但在懸圃縣要想跟他見一面,真的不是一件容易事!上訪告狀的人更是如此!
不過,王國清書記前不久卻建立並資助了山下一個鄉的“鄉鎮企業局xx愛心小學”,卻從未參加過他們的活動。
他好像是一個來去無蹤、飄忽不定的隱形人。愛心小學的學生幾乎每個人都知道王國清書記的一個電話號碼,卻永遠無法在電話裡找到他。他的辦公室電話有一個錄音設備,每當外界有電話打進來它都能及時而準確地進行分辨,迅速甄別各種聲音。
王國清書記本人有指令的,它會在幾秒鐘內立即接通,否則便予以排除。
錄音機裡有一個機械的聲音單調地重複着:
“您打錯了,請掛機……”
而今天夜裡,王國清書記破天荒地準備在五女峰接見他的“xx愛心小學”全體師生,併爲他們舉行一次宴會。
六點整,山頂電視差轉檯一號大廳燈火輝煌,映得天空一片熾白。
幾十張餐桌上,擺滿了從懸圃縣運來的各種美味佳饈,冷熱相間,熱氣騰騰,應有盡有。懸圃縣少見的延邊魚子醬尤其閃着誘人的光澤,很遠就能從各色食品嗅出它略帶腥膩的獨特香味。
呵呵,還有數不清的各種陳釀名酒:五糧液、小五加皮、香檳、加飯酒和懸圃縣土燒……
療養院服務員穿梭其間。
八點整,王國清從側門大步走進來。人們看到,他與電視節目和照片上那個人一模一樣,只是矮小了些。在所有人的印象中,他們偉大的懸圃縣父母官一樣的王國清書記同志永遠具有特別重要的意義和不可磨滅的光輝……
那情、那景、那心情、那熱望,就在王國清出現的一刻顯現得淋漓盡致!
王國清彷彿同時帶來了縣委雛蝶的輝煌。
汪小琴、蔣申遠主任簡直如同哼哈二將。
愛心小學師生們和退休老幹部起身鼓掌。
“王書記!”
“王書記您好——”
“王國清書記——”
“偉大的王國清書記——”
王國清書記微笑着揮手致意。
“我喜歡你們,呵呵,同志們好!”
“王國清書記好!”
筵席開始。王國清書記滿面春風,簡單地說了幾句話,致以賀詞。最後他詼諧地指指餐桌結束了他的演講:
“消滅它,同學們!同志們!”
歡呼聲再起。聲音傳出幾裡地。山頂一片輝煌……
在懸圃縣的老百姓們排着長長的隊伍在國家經營的店鋪購買肉食品和蔬菜的同時,這裡的美酒大餐當然令從來沒有享受過任何福氣的xx愛心小學的師生們和那些退休的老幹部們神情激動,大飽口福。
他們永遠不會忘記,他們終於見到了他們一生中最想見到的人,這是王國清五女峰之行給他們帶來的福氣哈……
筵席上,杯光箸影,狼藉一片。
懸圃縣人嗜酒全國出名世界聞名,各鄉鎮常有一些醉鬼被送進公安局或派出所看守所關押,尤其那些困難時期每天爲杯中物發愁,又常常無惡不作爲酒失態的漢子們。一位渾身珠光寶氣的五女峰“名媛”端着酒杯走到汪小琴面前說:
“認識您太高興了,汪書記!您喜歡五女峰嗎?”
“非常喜歡。”
“是啊,我們也灰常灰常喜歡這裡,常常來呀!”
“謝謝!”
“乾一杯好嗎?”
“對不起,我不會喝酒。” шшш▪tt kan▪¢〇
“噢!這麼漂亮的女人不會喝酒?”名媛誇張地聳聳肩,還要說下去,後面一個威嚴的聲音制止了她:“夠了!常玉米——請閃開!”
來者是下面鄉鎮的鄉鎮黨委書記,他不客氣地瞪了常玉米一眼,轉頭非常熱情地說:
“見到您真高興,汪小琴同志!”
“我也是!”
“今年以來縣委縣政府爲我們這裡撥了1200多萬元,這些都得感謝縣委王書記呀,嘿嘿,爲創造更加優越的溫泉休養條件。”
“您這次來多在這裡住幾天好嗎?然後下去到我們鄉鎮看看……”
汪小琴垂了垂睫毛,瞥瞥王國清書記。
“我恐怕作不了這個主……”
她輕輕說,似有難言之隱。
“爲什麼?”
王國清書記的臉色沉了下來。
他聽到了鄉鎮黨委書記與汪小琴的談話。汪小琴嚇得再也不敢出聲了,她深怕自己給這位剛剛認識的基層幹部帶來麻煩甚至危險。
呵呵!
她知道,多疑而殘酷無情的王國清痛恨一切與她接觸的男人——哪怕對方是一位堂堂正正的君子或德高望重的老者。過去,汪小琴在原來的縣評劇團工作時多次得到一些領導的關照,她敬仰他們。但是,自從認識了王國清書記之後,在縣委縣政府再看見那些人時,她已經不太敢公開跟他們走得太近,只是公開場合下匆匆忙忙打個招呼而已……
常玉米的舉動,也許是女人間的妒忌,鄉鎮黨委書記顯然不喜歡她的表現。
然而這一切,在王國清眼中同樣是令他不愉快的插曲。
後來許多年,隨着事情的發展,印證了汪小琴的某種預感。當時,對汪小琴和王國清書記的事情一無所知的那個鄉鎮黨委書記十分困惑,記憶中那個愛說愛笑、浪漫純情的評劇團小姑娘哪裡去了?
爲什麼面前這個到懸圃縣當上了團縣委副書記的汪小琴會變得這樣吞吞吐吐、畏首畏尾?
順着女演員的目光,他回頭正與王國清的目光相撞。
呵呵……
交談幾句後,他尷尬地回到了自己的座位。
儘管如此,返回懸圃縣後,汪小琴還是勇敢地給那個鄉鎮黨委書記寫了一封長信,表示深深的歉意,並用另一種理由對那天的不禮貌作了適當解釋。不過,她信中仍隻字未提與王國清書記有關的問題和個人關係——她怕刺傷這位當地人喜歡的鄉鎮黨委書記、老共產黨員的心!
從此,他們仍然一直保持着友好的關係。
後來,由於那個鄉鎮黨委書記在鄉鎮老百姓心中的威望和縣委黨內的權力不斷增加,以至最終成爲了王國清書記思維誤區中的對立面。
……
五女峰一別,是汪小琴最後一次見到這位德高望重講究實幹的鄉鎮黨委書記……
第二天早餐的時候,秘書經允許後走進餐廳,大聲向王國清報告道:
“王書記,那個武警戰士——昨天影響您工作的張長樂,已經在他的戰鬥崗位上犧牲了。報告完畢!”
汪小琴驚叫了一聲。
她停止用餐,用手捂住雙眼。
王國清書記怔怔地坐在那裡。
表情沉重而悲痛。
半晌,他緩緩地指示道:
“請給他的父母發唁電。建議懸圃縣委和武警大隊領導授予戰士張長樂以政府獎。把他的生平登在報紙上。也許,他的一生可以寫一部很好的小說。去吧。”
“是!”
“這是爲什麼?國清?”
秘書退下去後,團縣委副書記忍不住放下手臂直盯盯地望着王國清書記問。
“你不懂。小琴,吃飯吧。”
“不!”
“你太固執了,”王國清很生氣,也許因爲悲痛他第一次對他的“寶貝兒”干預她不該問的事情而沒有發火,他摸出香菸,擦了幾次火柴纔將它點燃,“這是革命的需要。革命,總會死些人的……”
“你明白了嗎?就象我們當領導工作一樣,一些危險的工作也總要有人去幹滴……”
言畢,他嗆得咳起來。
再拿起湯匙時,不知怎麼,他望着盛器裡鮮紅的西紅柿湯,將湯匙放下,離開了餐桌……
汪小琴哭起來。
政治是殘酷的。
官場上一些領導真的就是流氓,沒有人性……
就是這樣。
蔣申遠主任做完了他應該做的事,未在五女峰久留,前後不到一天時間便回懸圃縣去了,那裡每天都有大量的工作等他去做。而且,當時高文泰已經從市政府副秘書長的位置上來到了懸圃縣,上任懸圃縣新一任縣長。
而且,隨後原先在信訪辦當差混得人不人鬼不鬼的鬼才肖子鑫,也由於信訪辦主任劉斌的幫忙而在他調離信訪辦之前突擊入了黨。
隨後,到了縣政府辦之後很快便得到了高文泰縣長的器重!
實話說,也在潛移默化中開始了終結王國清這個史上最霸道縣委書記的歷史……
自王國清書記入主縣委不久,已經開始的改革開放政策中,他仍然堅信“社會主義革命越深入,階級鬥爭就越尖銳”的理論,並將這一理論付諸實踐,矛頭指向黨內大批持不同政見的領導及各界人士。
正是在這樣的理論指導下,蔣申遠主任的工作日程每天都排得滿滿的,他要努力完成王國清書記交給他的光榮使命……
呵呵……
有一段時間,大批人被誣陷爲“兩面派”、“特務分子”、“間諜”、“反革命分子”、“右派”和“破壞分子”而慘遭抓捕、審判和迫害。
爲了縣委一把手的絕對安全,有時候結果是出人意料令人恐懼的,不管他是一個忠誠的老共產黨員,還是一個虔誠的共產主義信徒,哪怕只是一個奉命執行保衛任務的普通武警戰士。
而正是在這種改革開放之後懸圃縣仍然保持了長久一段時間的“紅色恐怖”情況下,王國清書記被另一些可怕的人物——鑽進縣委機關核心的小野心家、小陰謀家所利用,比如說那個縣委辦公室主任蔣申遠……
在一波波的全縣社會治安整治中,最黑最無法無天的仿古一條街“天賜宮夜總會”、“帝王夜總會”、“藍水之戀洗浴城”和“滾石夜總會”……之類沒人管反而受到王國清書記和柏書記及其下屬的庇護,而另外一些沒有權力和背景的娛樂場所反而製造了萬千奇冤!
蔣申遠主任就是其中之一。
他之後,還有組織部長、廣播電視局長、財政局長等等。一時間,使恐怖之劇愈演愈烈,惡性循環,猖狂之極……
直到王國清書記突然被省紀委雙規!
當然了,這是肖子鑫的功勞。
……
還是接着說王國清書記與團縣委副書記汪小琴吧——
星期六。
五女峰療養院11號別墅,是一憧三層的半哥特式白色小樓。大廳內部裝飾華麗。產於當地的大理石地面光鑑照人,桌上放着兩套閉路電視監測系統,由兩名療養院內部人員操縱。壁爐上方懸掛着一張世界地圖(呵呵)、一張中華人民共和國地圖、一張xx省地圖……
邊上是一張更大的1:120000的懸圃縣地圖和五峰山地圖。
正中鑲嵌着國旗和黨旗。
下面是書籍。
從盤旋式樓梯拾級而上二樓,便是會議室和辦公室了。
三樓是大臥室。
懸圃縣委會議常在這裡舉行。
它是權力的象徵。
在五女峰療養的日子裡,王國清書記的精神和身體得到了很大的恢復,曾經一度十分沮喪低落的心情看上去也慢慢變得好起來,不再那樣糟糕。
但是,沒有人知道,事實上在王國清的內心深處,有一些事情是永遠不會過去的。比如市委派市政府副秘書長高文泰到懸圃縣當新縣長——雖然之前王國清書記也曾派出縣委辦公室主任蔣申遠和組織部長去跟市委書記彙報、溝通,請求,但最終結果仍然沒有任何改變。
……
十點鐘的時候,王國清書記起牀。
“小琴,你再睡一會兒吧。”
他邊修面邊對着鏡子說。
牀上的團縣委副書記翻了個身。
“我在跟你說話,沒聽到嗎?”
“好吧,你去哪裡?”
“我去下面主持個臨時會議,中午不回來用餐了,你自己享用吧。”
“好的。”
汪小琴慵懶地答道。
樓下的汽車聲去遠之後,汪小琴也躺不住了。外面的陽光正好。她爬起來打開窗,看着射進來的陽光中有一些細小的纖塵在飛舞,目光漸漸探向窗外,遠眺森林。
青翠欲滴的連綿山丘。
簇擁它們的是一些多層次的石灰岩建築羣。還有十八孔的高爾夫球場、網球場、羽毛球場和游泳池、酒吧、撲克牌間、更衣室……
汪小琴來到院子裡,深深地呼吸着異常清新的空氣。啊,太陽從來沒有像今天這樣明亮,天空從來沒有像今天這樣湛藍,鳥兒從來沒有像今天這樣歡唱,連腳下的草地也從來沒有像今天這樣晶瑩、翠綠、溫暖、芬芳……
再美的食品用久了也會膩。
景色也如此。
漂亮的團縣委副書記此刻已沒有了剛來時的那種新鮮感的激動。相反,倒越來越想念懸圃縣和原先評劇團裡的人了……
早餐後,她去打羽毛球。
下午五點了。王國清書記還沒未回來。
汪小琴感到奇怪。離開她這麼久,在這裡王國清書記還是第一次。會議並沒有在樓下的會議廳裡,是什麼會議這麼重要呢?
汽車喇叭響。一溜轎車駛來。
“喂!親愛的,我們出去轉轉!”
六點鐘的時候,王國清書記回來了。他好像剛剛喝了酒,很興奮的樣子。他在第一輛轎車裡喊道。
他的話就是命令。
汪小琴跑到轎車跟前,上了第一輛。裡面除了她和王國清書記外,前座是秘書和司機。第二輛車裡坐着縣委辦公室主任蔣申遠等四人,此外,還有一輛車子隨行。
選定的路線是通往老爺嶺的路。
王國清書記的情緒很好。
“小琴,我開了一天的會議,搞得頭昏腦脹。現在讓我們輕鬆一下,乘汽車出去散散步。好嗎?”
“很好呀,哈哈……”
“開車吧!”
汽車沿着一條彎彎曲曲的森林公路前進。路邊是連綿不斷密密匝匝的灌木叢和野果。王國清書記興致勃勃地說着一些笑話。
這在他,是少有的。
他一直是個面目威嚴、不怒而威的人,看上去永遠好象一隻咄咄逼人的老虎一樣!
看來,人生真是富有戲劇性哈……
前方公路旁出現一塊牌子,汽車駛過時,汪小琴隱約看到上面寫着:五女峰23公里。
突然,一輛小車閃電般從拐彎處闖出來,衝到路邊尖嘯剎住。
司機手疾眼快,急忙剎車!
王國清書記從後座底下擡起頭:
“他們是誰?這些雜種!”
沒有人回答他的問話。
汪小琴嚇壞了,還不敢擡起頭。
“喂!喂——!”
臉色蒼白的縣委辦公室主任蔣申遠站在汽車旁喊叫着,手裡握着發話器。
“武警嗎?喂!你們快來,我們被歹徒襲擊了——王國清書記在這裡!”
一週來三災八難,風波迭起,汪小琴嚇得魂飛魄散。現在,她只想快些離開這裡。司機和秘書將嚇得渾身發抖的王國清書記扶出汽車,換上後面一輛尚好的轎車,按照縣委辦公室主任蔣申遠的命令先送走了。團縣委副書記汪小琴隨行。
縣委辦公室主任蔣申遠擔任了臨時指揮。
很快,就有幾個武警戰士跑步趕到了,那個險些致使縣委書記王國清的車墜崖的小車司機早已被控制住……
命令坐地審訊,搜索。
武警戰士個個全副武裝,荷槍實彈。爲首的是一名中隊長,他跑到縣委辦公室主任蔣申遠面前大聲問:
“蔣主任!王書記怎麼樣?”
“已經送回五女峰了。”
“他受傷了嗎?”
“沒有。擦破一點皮。快,讓你的戰士立即把這個傢伙帶回到山上去——這個混蛋!快去,中隊長同志!”
“是!”
中隊長轉身下達命令:
“全部散開,以戰鬥班爲單位,搜索前進!你們!帶上這個傢伙上車——”他指指後面的戰士,“迅速到前面一公里爲半徑,全面搜索!有情況隨時報告,可疑人員一律逮捕——快!”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