血海修羅殿。
林笑與青壺相對而坐,相顧無言。林天早已在青壺懷裡熟睡過去,睡姿安詳。
“壞人,天兒這孩子似乎……”良久,青壺看了一眼懷裡的林天,欲言又止。
“呵呵,你看出來了?”林笑聞言,卻是笑了起來,嘆了口氣,望着青壺道:“開天之初,我於崑崙山,受天道算計,誕生心魔。斬心魔之時連帶一滴心頭之血一同斬出,化作血煞魔玉,這便是天兒。”
林笑說着,朝向青壺懷裡的林天看了一眼,滿眼憐愛之色,開口道:“天兒以我心頭之血而誕生,但卻沾染了心魔的戾氣,常懷滅世之心,行萬魔之道。但我以自身本源淨化其心中戾氣,只教其行魔道之功,所以早生洪荒,如今仍是璞玉一般,赤子之心。以天兒的資質,生而爲聖,便是在混沌之中也是不可多得的資質。況且魔道也爲大道,羅睺雖然將魔道建立,成爲天道的對立面,但天道豈及魔道?”
“那你的意思是?”青壺聽着林笑所言,卻是神色一動,望着眼前的林笑。
“哈哈,我之血脈豈是尋常?當爲一道之主,便是大道也不能否定。”林笑見此,卻是大笑起來,笑聲肯定,便彷彿那混沌洪荒之中無處不在大道視同無物一般。
“浮世之中有三千大道,每一個大道主宰一個混沌,每一個大道都是完美的,獨立的,難以超越的。能凌駕於其上的,只有本源道境之中的五十位道尊。然而本源道境無邊無際,而據說五十位道尊也從來都是難覓蹤跡,更有傳言說,從世界誕生之初,本源道境之中的五十個尊位就從未超過半數,而更多的強者盡皆消失在了時間的長河之中,埋葬於無數個紀元之前。”青壺聽着林笑的話語,卻是眼神之中露出幾分詫異,而後開口道。
“看來你已經和玉壺互換了記憶。”林笑聞言,卻是微微一笑,而後靜靜的看着青壺。
“那麼,除了本源道境,我卻是想不出你來自何處,但在本源道境之中,我也從未聽說過你。”青壺望着林笑,輕聲低語,忽而卻像是想起了什麼,道:“難道,難道……”
“噓!~”林笑輕輕的伸手捂住青壺的嘴,示意了一下其懷裡睡熟的林天,而後輕聲笑道:“洪荒諸事,雖是賭局,但大道並未有與我爭鬥之意,恐怕無量量劫之後,我等還要與大道攜手,此番卻是要好生謀劃一番。”說完,也不再開口,靜靜的望着面前的青壺。
“呸!~”青壺感受到林笑異樣的眼神,卻是不住啐了一口,而後將天兒放到林笑懷裡,而後頭也不回的走了出去……
五莊觀中,女媧望着眼前的鎮元子,眼神迷離,卻是暗罵道:“冤家!~”看着鎮元子一副潛心修道的模樣,感受到鎮元子精深無比的道行,卻是滿心歡喜。
“哎……”良久,女媧輕輕嘆了口氣,卻是想到了自己從天數之中窺得的一點天機。
“怎麼了?”這時,一個聲音傳來,卻是鎮元子停下了講道,一臉笑意的望着女媧。
“呃……”女媧聞言,卻是一愣,待得感受到鎮元子灼灼的目光,卻又有幾分竊喜,幾分狹促,雙臉一紅,便轉到一邊,道:“沒……”
“陪我走走吧!~”鎮元子見得女媧的小女兒舉動,心中微微一動,而後嘆了口氣道。
“嗯!~”女媧見此,拿眼睛掃視了一番下座諸人,見得所有人都沉浸在道境之中,臉色稍稍緩和,對着鎮元子微微點頭,而後與鎮元子並肩出了五莊觀,直向着洪荒大陸而行。
一路前行,女媧二人,如同一對璧人,手挽手,踏步而行。在洪荒之中漫步,領略洪荒大地的神秀造化,感嘆造世者盤古天王的大法玄奇。
自從東海一戰,到得如今,已然千年,妖族天庭與盤古巫族儼然已經消化了那一戰之中的所得,而今並立洪荒,成爲洪荒之中唯二的兩大勢力。
夫妖者,夭也,美好也,妖族,秉天地而生,受洪荒天地滋養,所化所行,合乎天,近乎道。妖族幼時,茹毛飲血,便知爭鬥,洪荒鐵律,適者生存。待得稍長,化形爲先天道體,明瞭修道,通了六竅,靈臺清明,道行漸生。明瞭天時自然也就知曉道圖維艱,修道之人更擅爭鬥,所爭者,不過天時地利人和,一線生機。人法地,地法天,天法道,道法自然。妖族若想成道,自然法道,但世間妖族何其萬億,自然也更要爭鬥,爭奪各項資源,“法”“地”“財”“侶”。
女媧與鎮元一路走來,見得小獸初生,見得巨獸相爭,有母獸哺育,有公獸護犢。一切恍若自然,竟然合乎天道。
“媧妹,我觀你已然明瞭本性,可是找到了自己的道?”良久,鎮元子拉着女媧的手,走到一棵蒼天巨木之下歇息,開口問道。
“呃……”女媧聞言,先是一愣,而後微微點頭,道:“卻是多虧了你,若非是你在五莊觀中教授《黃庭內景經》,卻又暗中傳授自家造化之道,使得我元神之內的鴻蒙紫氣,天人交感,我恐怕還需要好一些日子的參悟。”
“哈哈,這便是緣法。”鎮元子聞言,卻是笑了起來。
“但是,我雖明瞭天機,我之證道,乃是在於造化之上,當是造化一類種族,但是何種族卻毫無頭緒。況且,這洪荒之中,萬族鼎盛,又何缺少這一族類?”女媧見得鎮元子的神色,卻是嘆了一口氣。
“也是啊,不過既然是天道所指,那想來這個種族一定非凡,我等修道從來不缺少時間,我便陪你將洪荒萬族看個遍,總能夠有所明悟。”鎮元子聞言,卻是又笑道。
“恩!~”女媧聞言,卻是欣喜異常,本來便是爲了怕鎮元子傷心而前往萬壽山,聽得鎮元子的提議自然是無不應允。
“啾!~”正在這時候,一聲淒厲的啼叫從二人頭頂的巨樹之上傳來,二人擡頭望去,卻見一隻黃鳥正護在一隻鳥巢上,渾身毛羽直豎,神色緊張的盯着附近的樹幹。在那裡,在茂密的樹葉叢中,有一條金色的蟒蛇正在潛伏,朝向黃鳥所在的方向接近。
“嘰嘰!~”幾聲稚嫩的啼叫從黃鳥身下的鳥巢中發出,卻是幾隻雛鳥。
“嘶!~”蟒蛇終於近了,直起身子,神色輕蔑的望向眼前的黃鳥。
“啾!~啾!~”黃鳥卻從鳥巢中站了起來,而後顫顫巍巍的走向蟒蛇,狀若瘋狂,竟然要用那纖細的爪子和細小的鳥喙去撕扯,啄咬那巨大的蟒蛇。
“嘶!~”蟒蛇的眼中卻是露出戲謔的神色,望着眼前的黃鳥,而後用力迎了上去。
“啾!~”一聲哀鳴,幾點血跡透過樹葉落了下來,灑落到女媧二人身上,令得女媧微微一愣。
“走吧!~”鎮元子見此,卻是拉起女媧,而後向前走去。
“吼!~”一聲震天的虎嘯傳出,一隻巨大的噬天虎正在與一羣草狼相鬥,而在起身後不遠,有一隻身受重傷的雌虎。
“啊嗚!~”草狼雖然單個弱小,但集結到萬千數量的時候,卻是恐怖無邊,便是厲害如百獸之王,在其久攻之下,也終有落幕之時。
“爲什麼?”良久,女媧望向一旁的鎮元子,一臉認真的問道:“爲什麼會有爭鬥?”
“因爲,這是洪荒。”鎮元子輕聲答道。
“是啊,這是洪荒。洪荒之中,只有爭鬥。”女媧聞言,卻是輕聲嘆道:“自盤古開闢天地,龍漢初劫以來,這洪荒便無時無刻不在爭鬥,便是我等亦難逃此中怪圈。萬族如此,妖族如此,巫族亦是如此。那麼盤古造化這諾大洪荒,便是爲了殺戮?”
“媧妹!~”鎮元子聞言,卻是一驚,才發現女媧此刻竟然有入魔的徵兆,當下卻是運足道力,氣運丹田,咬破舌尖,對着一旁的女媧一聲大喝:“咄!~”
“嚶!~”女媧聞聲,卻是清醒過來,而後白眼一翻暈了過去。鎮元子見此,卻是輕聲嘆了口氣,抱起女媧,向着不周山而去……
北冥,妖師宮。
鯤鵬呆呆的坐於大殿寶座之上,已然千年,除了每日對着一枚石卵發呆,再無動靜。
這一日,一位一身白衣的麗人卻是來到了北冥,直直的向着妖師宮而來,正是那在廣寒宮中守候多年的常羲仙子。
“鯤鵬,你給我出來!~”常羲駕着祥雲,瞬息之間便到了妖師宮外,也不等守門的小妖通報,便直接闖了進去。
“呃!~”正在沉思之中的鯤鵬聞言,卻是一驚,從沉思之中醒了過來,擡頭望向大殿門外,正好迎上了常羲那一雙異常幽怨,而後美麗奪人的雙眸。
“呃,常,常羲!~”鯤鵬已經記不清自己多久沒有說話,就連張嘴都顯得有一些生澀。
“哼!~”常羲見得鯤鵬的神色,卻是一聲冷哼,而後走上前來,與鯤鵬對視,眼中似有無盡憤怒、幽怨,以及,淡淡的想念。
“嚶!~”良久,常羲忽然哭了起來,而後跑向鯤鵬,伸手將鯤鵬抱住。
“呃!~”鯤鵬受此突襲,卻是有些不知所措,但心中爲何會有某種竊喜?只是將雙臂,笨拙的放到常羲背心,輕輕地摟住。
“壞人,讓人家擔心死了,你壞!~”良久,常羲終於停止了哭泣,雙目通紅,望着鯤鵬,雙手握拳,捶打着鯤鵬的心口,如同陣陣悶雷,擊打在鯤鵬腦海,令得鯤鵬心中一痛。
眼神之中閃過一絲溫柔,怔怔的望着常羲那一雙若星月般迷人的雙眸,看着那兩片殷紅的櫻脣,鯤鵬忍不住“咕咚”吞了一口口水,而後輕輕地蓋了上去。
“嚶!~”正在輕輕捶打的常羲受此一擊,卻像是觸電了一般。渾身僵直,已然忘記了再去埋怨,神色有些呆滯,瞳孔睜大,而後癱軟在了鯤鵬懷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