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7、
賈母累了,鴛鴦扶着賈母回了裡屋,賈璉等人跟着進去,賈母看了看兒孫,最後還是把賈璉叫了過去說道:“這事還是交給璉兒來辦,不過這事勁量別鬧大,賴家吞進去的銀子能拿出來的便拿出來,不能的就罷了,不能太難看。”
賈璉點了下頭,見着賈母這般,倒是頗爲理解賈母的處境。
一行人從賈母屋裡出來,瞅着賴嬤嬤等人還跪着,賈赦上來便呵道:“沒良心的東西,吞了主家這麼多的銀子還有臉來求情!“
賴嬤嬤被賈赦這一唬,嚇的哭都不哭了,一雙紅腫的眼睛看着衆人,猛的撲到王夫人腳跟前說道:”二太太,饒了我兒子吧,這些錢我就是砸鍋賣鐵也拿出來。“
王夫人往旁邊一躲,周瑞家帶着兩個粗使婆子上前就把賴嬤嬤等人給駕了出去。賈赦瞅着這一切,呵呵笑了兩聲。
賈政假意咳嗽了下,瞪了一眼王夫人,轉身便走了。
王夫人緊跟着賈政走了出去,邢夫人悠悠說道:“二太太好魄力!”
這話不大不小,也不知王夫人聽着了沒有,賈璉看着衆人走的差不多,也懶得在這,看着賈赦便道:“父親,這事也算不得壞事,左右咱府裡也能多一筆進項。”
賈赦看着賈璉,一邊往外走一邊說道:”這事你好好辦,羅知府那你好好去打點,那賴家祖輩便在咱家當差,這麼多年他小子前兩年還捐了個縣令,如今也該把錢吐出來了。“
賈璉點了點頭,賈赦瞅着附近沒別人,壓低聲音說道:”這次的事,你又能得不少油水了。“
賈璉一愣,轉而明白了賈赦的意思,當下便笑了笑。
等賈璉回了屋子,平兒又是倒茶又是上點心的十分殷勤。王熙鳳緊跟着進了屋,見了賈璉也不說話,只冷冷的坐在另一邊。
平兒見兩人劍拔弩張,擺弄好屋裡的東西便藉故出了門。
賈璉一邊喝茶一邊嗑瓜子,想着乘着這個機會不知可以撈多少錢,不由得便一臉的笑,還哼起了小曲。
王熙鳳看在眼裡,只覺得這是賈璉對自己的挑釁,當下騰的站了起來,瞪着賈璉說道:“二爺是越發能耐了,看着賴家這事也不攔一攔,也是,二爺馬上就要納尤二姐了,等她進了門我怕是連站的地都沒了吧!”
賈璉嗑了一會瓜子,看着王熙鳳這張狂樣,翹起二郎腿,優哉遊哉的說道:“尤二姐的事就交給你辦了,有什麼不知道的,你去問珍大哥便是。”
鳳姐見賈璉這不在意的態度,愈發惱火,指着賈璉便道:“賴家貪莫的事當真是我王家捅上去的?”
賈璉瞅着王熙鳳,站起身走了兩步,說道:“這事是你王家的人去知府衙門告的狀,不僅如此還找了好幾個當初一起訛錢的商家,還附帶了一本賬冊,如今這事是板上釘釘了。賴家這是徹底的完了。”賈璉說道這裡,笑了笑,說道:“你急什麼,這事不管是不是王家做的?,我都得謝謝他,要不是他捅出來那賴家還不定會幹出別的事來。”
王熙鳳見賈璉這般說,只以爲他也不清楚是誰,只是這事目前人人都以爲是王夫人弄的鬼,自己又是王家的人,倘或因這事被老太太厭棄,這可如何是好。
賈璉見着王熙鳳緊皺着眉,想着家裡這些事也少不得要用着她,便緩和神色說道:“二太太是二太太你是你。我看這事對咱府有利無害,這些刁奴一個個的都膽子忒肥,早就想治一治了。”
王熙鳳聽了這話,坐下榻上,嘆了口氣說道:“賴家是咱府大管家,如今賴大被抓進去,多少京裡的人在看笑話,老太太是最要臉面的,這般丟臉的事你讓老太太怎麼出門和人交際,更何況那賴家賴嬤嬤都是老太太的心腹。”
又是臉面,賈璉聽了這話便來氣,只是對着王熙鳳也沒什麼好說的,頓了一頓便說道:“乘着這次機會府裡的下人也要好好理一理。”
王熙鳳瞅着賈璉道:“你以爲我不想,自我當家以來便知咱府裡這陋習頗多,只是一來我雖擔了管家的名頭可大事都得問過太太,二來,賴家,林之孝家,周瑞家這三個管家都是各房心腹,我一個新媳婦如何成事。”王熙鳳說着說着便止不住了,又接着說道:“你也知道,爲了懲治這些奴才,我稍微厲害些便不少人編排我,爲了管好這個家,爲了在老太太跟前長臉,這些年我真是沒少受委屈,可就這樣我還撈不着好。爲了這個,二太太都和我生分了。”
賈璉看了看王熙鳳,心裡罵了一句活該,可面上卻說道:“如今二太太和老太太有了嫌隙,這渾水你就別再趟了。”
王熙鳳苦笑道:“咱大房本就不得老太太的心,要是我再不上趕着還如何立足。”
賈璉瞅着王熙鳳,只覺得膩味,這人怎麼就說不清楚,她既嫁給了自己便是大房的媳婦,整日在老太太二太太跟前奉承倒也罷了,如今自己好言相勸也不頂用,當下也不欲多說。
王熙鳳見賈璉不說話,只以爲賈璉是無話可說,越發頤指氣使道:“如今賴家出了這事,還和王家有關,你要好好的疏通,切莫別讓兩家生分了。”
賈璉乾笑一聲,想着自己娶了王熙鳳,可王家的光一點都沒沾到,這些年到搭進去不少。要說沾光,自然是王夫人宮裡的女兒沾了不少光。這麼想着,賈璉看着王熙鳳只覺得這女人越發的看不入眼起來。
便假意說早和人約好了一起喝酒,拔腳便走了。
去的自然是尤二姐那裡,也不知是不是聽了自家哥哥的話還是別的,原本覺得溫柔體貼的尤二姐如今看着竟只覺得着實上不得檯面。
想着這樣的女子也就做個姨媽尚可,這麼想着賈璉對尤二姐的心也下了許多。
且說宮中,黛玉每日陪伴慧太妃,兩人時常說話倒也頗爲投契,那慧太妃年輕時也頗愛詩書,見着黛玉對詩書頗有見解,對黛玉也高看了幾分。
兩人時常一起談論些書畫,這日子過的倒也不錯。
只是這宮裡從來就不平靜,這日黛玉正坐在慧太妃下首說話,見着一宮女進來朝着慧太妃耳邊說了幾句話。
黛玉站起身想要避嫌,卻見着慧太妃說道:“林姑娘別回去,這也不是大事。”黛玉沒法,只得坐了下來。
慧太妃讓宮女退下,看了看放在小圓几上的詩書道:”能在宮裡呆長的女人都是不容易的,可也都是狠心的,要不怎麼能一步一步的走這麼遠。“
黛玉坐在一旁不說話,聽着這話,只覺得無形中一股悲涼瀰漫在屋子裡。
慧太妃看着窗外,嘴角帶笑的說道:”不說這些了,怪悶的,陪我到外面走走。“
黛玉扶起慧太妃,黛玉知道慧太妃的習慣,也就是在常寧殿內走走,如無必要平日裡是從不出門。
平靜的日子沒多久,隔日晚間便聽着有人來傳,說是賢德妃的孩子沒了。
黛玉得了這信,立時便站了起來,想着那日慧太妃的神色言語,只覺的和她有關,可是平日裡慧太妃對自己也是極好。
等了許久,便見着慧太妃的嬤嬤來了,說是皇后等已經從鳳藻宮回去了,讓黛玉去陪伴賢德妃,畢竟是親表妹。
黛玉帶着雪雁便跟着嬤嬤去了鳳藻宮,一路走去,只覺得前途未卜,不由得擔心起來。等入了內屋,便見着抱琴掀開珠簾等着黛玉。
黛玉進了屋子,一股血腥味充斥室內,黛玉只見着元春躺在牀上,臉色煞白,頭髮披着,看着竟是不大好。
元春見黛玉來了,當下便要擡起頭來,黛玉忙上前說道:”娘娘歇着,我來。“說着,黛玉便把枕頭扶了扶。
元春見着黛玉眼圈溼潤,當下便說道:“你來看我,想必是知道了。”
黛玉點了點頭?,見着抱琴端來一碗湯藥,黛玉接了過來,元春聞了下便說道:“放着吧,我一會吃。”
黛玉看了看抱琴,抱琴說道:“娘娘還是吃些,也得爲自己想想。”
元春嘆氣道:“自從有了身子,沒多久便每日喝這些湯藥,太醫說我年紀大了,本身又有痰疾,孩子怕是不大好。如今看來是真沒有緣分。”
黛玉聽了這話,不禁有些難過,只是安慰的話一句都說不出口,呆了半響方說道:“娘娘還是要好好保重身子。”
元春聽了這話,苦笑道:“我這身子看着是不中用了只是我放心不下寶玉,也不知道還能不能見一面。”
黛玉沒想到元春竟在自己跟前說起寶玉,當下臉色一變,元春見了,笑道:”我雖沒見過你,可也知道敏姑媽教出來的女兒定然不差,況且你們林家也是書香世家,只是我想着你是家中獨女,定然是神采飛揚、性情濃烈。偏我那弟弟是個好玩好耍的,又聽着母親說了寶釵那話,這纔想着成就金玉良緣。“
早在上輩子,元春端午節禮的暗示,這是對金玉良緣的最大支持也是對木石前盟的最大破壞,如今這輩子黛玉自認和寶玉從無干系,卻得知了元春的這一番話,當下心裡不由得百味雜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