平兒見探春好像不大樂意,便忙道:“不相干的,鶯兒早認了葉媽做乾孃,前兒還請客吃酒,兩家和厚好得很呢。”
這麼一來,寶釵是既得名,收攏了人心,又得利,把自家的婆子安插進了大觀園,還順道拉攏了焙茗的娘,使得他們這個小團體聯繫更緊密了。
平兒回去跟鳳姐兒彙報情況時便讚歎道:“寶姑娘真是厲害,不過三言兩語就駁得三姑娘沒話說了。我看三姑娘本來是想省下幾百兩銀子的,被寶姑娘這樣一打岔,錢全都進了婆子們的腰包了。”
鳳姐兒倚在炕上冷笑道:“她們都是爲了自己想,三姑娘是咱們自家人,自然是想着省錢,寶姑娘卻是爲着收攏人心,以後纔好嫁進來作威作福”想着又連連冷笑。
平兒看她心緒不平,生怕對胎兒不好,便道:“咱們就別操這個心了,管她寶姑娘林姑娘的,最後東西不還都是寶玉的”
鳳姐兒正色道:“你這話可就說錯了,林姑娘跟寶姑娘不同,若是寶姑娘當了家,保管咱們沒活路,林姑娘就好得多了。”
平兒卻不信,道:“我卻不知寶姑娘有這樣厲害”
鳳姐兒道:“寶姑娘可說是得了太太跟薛姨真傳,既心思縝密又狠辣無情,單從幾件小事就能看出來了。林姑娘卻是難得的明白人,又善良,咱們跟着她還可過日子。”
平兒仍舊是半信半疑,不願鳳姐兒再想,便打岔道:“燕窩粥也該燉好了,要不要現在端過來”
晚間王夫人從錦鄉侯府回來,吳新登家的便去回報今日之事。王夫人聽說趙姨娘果然去找探春大鬧,不禁樂了,聽了探春說的那些話,又滿意的點點頭,見吳新登家的一臉的委屈,便安慰她道:“她是姑娘主子,說你幾句有什麼的橫豎她也當不了多久的家了。”
吳新登家的好奇道:“這難道三姑娘有人家來說親了”
王夫人莫測高深的望了她一眼,道:“你先下去吧,明兒還仍舊跟着三姑娘辦差。”
吳新登家的只好告退。
不一時,又有鄭華家的來回事,王夫人見她來了精神一震,忙問道:“安排的怎麼樣了”
鄭華家的笑道:“太太放心,都安排妥當了,管保叫她們還不知道的時候就辦好了,就是外人知道了也說不出什麼。”
王夫人點點頭,忽又想起一事,道:“就怕定國公府插手”
鄭華家的一聽就笑了,道:“這更不用擔心了,聽說長公主懷的是雙胞胎,定國公日夜守着,什麼事都不理會,想來等長公主生下孩子,纔會知道這事。”
王夫人聽了反而嘆了口氣,道:“長公主也算是熬出頭了,當年定國公也是一屋子的通房丫頭,長公主那時也不受寵,聽說嫁過去就受氣,現在定國公滿心裡只有她一個,她這一輩子也算值了。”
鄭華家的只是要顯擺自己消息靈通,向王夫人邀功而已,沒想到卻說到王夫人痛處,便訕訕笑着不敢說話了。
王夫人從很久以前就已經盼着這一天了,終於元春生子,賈母重病,居然連定國公都無暇理會瑣事,這真是天賜的良機。
如今賈府權勢大漲,王夫人只是遣了管事的去跟京兆府衙門的人說,寶盛元銀號做生意不規矩。僅這一句話,年前新上任的京兆府尹大人已經深深的意會了。
寶盛元銀號一向低調做生意,從沒鬧出過事,即便是上回有人說他家銀元寶成色不夠,也被證實是誣賴,那幾人也被判流放。京兆府尹想起這事,忙尋了幕僚來仔細詢問。
一個幕僚便道林家雖然只剩了一個孤女,但是上次有定國公照應,所以尋事的人都被判了流放,勸京兆府尹不要惹定國公。
京兆府尹算是賈雨村提拔上來的,而賈雨村卻是賈府一派,這京兆府尹雖然有些憷定國公,但是如今賈府的權勢不一定比定國公府小,且又有一個剛剛生了皇子的貴妃,再加上去找銀號的麻煩,想必油水大大的有,因此竟下定了決心按王夫人的意思做。
果然,這日一早,寶盛元銀號剛剛卸了門板準備開業,一隊衙役就氣勢洶洶的尋上了門。幸好掌櫃的早有準備,立即打發一個夥計從後門跑去林府報信,這邊才笑吟吟的迎上去。
衙役們口稱寶盛元銀號訛詐錢財,奉命前來查封。掌櫃的縱然口才再好也說不過他們,最後京城的這家寶盛元從掌櫃的到夥計都被鎖回了京兆府的大牢,這倒是黛玉始料未及的。
好在林管家經驗豐富,跟着林如海幾十年什麼事沒見過,當下按着黛玉之前的吩咐立即散了十幾個小廝去京城各處散播謠言,着重在御史們聚居的地方傳,那些御史有一部分是林如海以前的同僚,也是至交好友,聽說了這樣的事只怕都會上摺子的,端看皇帝還會不會惦記林如海的功勞了。
黛玉在給林管家寫的信裡出了三個主意,一個是若王夫人仗着長輩的身份強要去搶寶盛元的管理權的話,就不要客氣的將人打出去,第二個是若再找市井流氓去鬧事的話,就先關門歇業,再尋人對付,最後一個黛玉是最不想用的,就是迫不得已的情況下,只能利用輿論和父親“生前”的人脈,跟王夫人撕破臉了。
林管家當時一聽說衙役上門封店,後來一打聽,掌櫃的和夥計通通被鎖進了大牢,只能趕緊用最後一個法子。
豪門秘辛永遠是傳播最快的流言,林管家準備了數個版本的謠言,最後都是模棱兩可的將壞人指向王夫人的。
果不其然,在“狠舅母強搶甥女家產”的流言轟轟烈烈的傳遍京城時,翌日早朝上,數個御史就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上摺子彈劾賈政教妻不力。
這幾日一直有四王八公一派的官員上摺子以元春生子有功爲名,請封元春爲後,皇帝本就煩不勝煩,這時御史的彈劾摺子一上,太子一派和潛伏的二皇子一派都趕緊附議。皇帝便順水推舟命人速速查實,氣得王子騰站在最前面一口老血差點沒當場噴出來。
請封元春爲後的事,王子騰已經籌劃許久了,這幾日派了先鋒官上摺子先試試皇帝的口風,再過幾日便聯絡些分量重的大臣一道聯名上摺子,畢竟泱泱大國卻沒有國母,實在說不過去,而現下後宮裡有資格做皇后的,元春當屬第一,吳貴妃出身不高,且二皇子也不大受寵,所以在王子騰看來,元春封后的可能性是很大的。
正是緊要關頭,王夫人來了這一出,王子騰恨不得衝到賈府去賞她兩巴掌。
下朝後,皇帝心情很好的去了元春的宮裡去看小兒子,順便看看元春是什麼反應。元春的眼線自然是一五一十的將早朝上發生的事告訴元春了,因此皇帝剛進屋子裡,就看見元春滿面淚痕的撲過來跪在了腳下。一屋子的宮女都在喊着“娘娘”還沒滿月的小兒子哭得哇哇叫,一片亂糟糟的,搞得皇帝的好心情一下子就飛了。
只是看在元春還沒出月子的份上,皇帝還是溫言道:“愛妃這是怎麼了”彎腰將元春扶起。
元春哭道:“請陛下饒恕我母親吧,這都是臣妾沒有好好叮囑她的緣故,臣妾這次一定好好申斥她”
皇帝聞言眼睛一眯,元春的消息果然夠快,這個還需遣人仔細查一下。
待皇帝三言兩語的安撫了元春後,也沒心情抱兒子了,便徑直回了乾清宮。
這一切發生的太快,黛玉剛剛接到小八的飛鴿傳書,那邊元春宮裡的夏太監已經奉了元春的旨意來申斥了。
昨日京兆府尹鎖了寶盛元的一干人等後,就立即遣了人來跟王夫人報喜。王夫人就只等着林家的管家找上門來,再跟他們談條件就行了,至於林黛玉,不過是個小毛孩,又能懂些什麼
沒想到晚間鄭華家的神色驚慌的跑來,卻說京城裡到處都傳言王夫人侵吞甥女家產,還不知是從哪傳出來的。
王夫人一聽大怒,先是以爲黛玉蓄意傳出去的,但是轉念一想就否定了,她們館這些日子進不來出不去的,不可能傳出消息去,再說了,若不是有人故意這麼做也不會昨日還沒聽說過傳言,今日就已經傳得沸沸揚揚了。
王夫人想來想去,連着否定了好幾個人選,最後死死盯着鄭華家的眼睛道:“你當真不知是誰傳出去的”這件事只怕現在連黛玉都不知道,知道者唯有王夫人身邊的幾個心腹,王夫人自然而然就想到他們這些人身上了。
鄭華家的雖然有時候私底下抱怨王夫人摳門,但是這種背主的事還是不敢做的,此時見王夫人竟像是懷疑自己,嚇得忙爬在地下連連磕頭。
王夫人只是用排除法最後將目標鎖定在鄭華家的身上,此時見她惶恐不安,也知自己猜錯了,便又叫她起來,命她趕緊去查究竟是誰放出的謠言。
鄭華家的得到了戴罪立功的機會,一夜都沒敢睡覺,淨想着是誰放出這麼“惡毒”的傳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