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爲四王八公之一的寧國府,在京裡還是有幾分顏面的。
自打賈敬下了狠手,將寧國府上上下下都好好地收拾了一番,寧國府上上下下就老實了很多。頭一個會鬧騰的賈珍被他父親拘着,天天在書房裡讀書,下面跟着賈珍胡鬧的家屬一族的子弟也個個老實了,要麼到別的地方去胡鬧,要麼就老老實實的裝孫子。加上後來賈敬又一手抓宗族事務,一手抓家學,又發賣了很多挑唆着主子胡鬧的奴才,賈氏一族很多的年輕一輩就越發老實了。
因此,眼下的寧國府的名聲還算不錯,至少比原著裡的那個寧國府好多了,也比榮國府好多了。榮國府的正經爵爺被趕出了府邸已經作爲一個笑話,傳遍了整個京師。與之作爲對比的寧國府卻很有一派欣欣向榮的樣子。
這次賈敬做壽,給臉來寧國府道賀的人可真是不少。四王八公之家,與賈家乃是好幾代的交情了,但凡在京裡的,能過來的都來了。就好比北靜王,也帶着自己的一個側妃來了寧國府。至於賈敬的那些同窗同年們,有的人是落拓了,但是也有相當一部分也做到了極高的位置。這些人即便是自己不能過來,也派了家裡的子侄過來。
他們早就聽說了,賈敬的女兒跟林家的兩個女孩子極要好。這次賈敬過壽,林家的幾個孩子早早地就去了寧國府。
關於林如海的事情,京裡沒有人不好奇的。藉着林家的光,這次賈敬的客人還真是不少。
賈母跟賈敬的關係雖然不大好,可是賈敬這個生日的排場這樣大,她也不好不出席。而且她還想着將林家姐弟幾個養在自己跟前呢。如果不是自己派人去接了幾次,林家的姐弟幾個都找了藉口推了過去,她也不會像今天這樣,藉着賈敬的壽宴才能夠見到自己的外孫、外孫女兒。
賈母既然出席了賈敬的壽宴,邢夫人王夫人自然也不能落下,自然探春薛寶釵也來了。倒是薛姨媽,知道自己的身份不方便出現在賈敬的壽宴上。她的身份太低,就是出席了賈敬的壽宴,也不可能跟賈母等人坐在一起,甚至可能被排擠到某個角落裡,跟着那些僕婦們坐在一處。薛姨媽難得腦袋瓜子聰明瞭一回,自己找了個理由,避了開去,免得自討沒趣兒。
當然,賈寶玉也的確沒有出席賈敬的壽宴,一來是他的臉還沒有好,二來,是因爲賈敬事先放了話。賈母雖然非常不高興,可是知道了北靜王也會帶着女眷過來的時候,也只能打消了這個念頭。
即便北靜王沒有帶正妃來,反而只帶了側妃,賈母還是要以禮相待的。誰讓人家北靜王的側妃也是宮裡指的呢?誰讓人家的側妃也是受過朝廷正式冊封的呢?誰讓人家的側妃也是一品的呢?
規矩就是這樣。
賈母還沒有這個膽量,認爲自己帶了賈寶玉過去,人家會不介意。畢竟賈寶玉也是半個小男人了,不是小孩子,可以肆無忌憚地出現在女眷之中。在賈母的心中,她們賈家的確是京裡數一數二的人家沒有錯。可是賈母還沒有這個膽量跟王府較量。
王府的招牌比榮國府更硬。
這麼簡單的事兒,賈母還是知道的。
至於探春,她一直對迎春和惜春的日子很好奇。在她的眼裡,迎春被賈母攆出了榮國府,不得不投親靠友,不知道日子有多悽慘。寧國府這邊呢,大老爺賈敬是個不着調的,大爺賈珍是個胡鬧的,珍大*奶尤氏跟惜春的關係也不怎麼親近。沒有個親近的女性長輩照拂着,惜春的日子也不過是那樣而已。
可是見到惜春的屋子,她就不敢這樣想了。
探春沒有去過林家,不知道林家姐妹住的屋子是什麼樣子的,也不曾聽別人說起過賈赦搬出去以後,給迎春準備的屋子是什麼樣子的。但是惜春的屋子,如今她是親眼看見了。
在賈母的院子裡的時候,她們姐妹三個都是住在後罩房裡的。哪怕賈母的院子足足有五進,那後罩房也就那麼一點子大而已。之前是給丫頭們住的,然後略略收拾了一下,就給她們姐妹幾個住了。想惜春,堂堂賈氏一族嫡系嫡小姐,居然連個偏房都沒有,就住在了後罩房裡。
探春也知道,這對於她們這些小姐們來說,的確是怠慢的。
後來,薛寶釵來了,她們姐妹幾個也分開了。她賈探春住進了榮禧堂後面的抱廈,原來準備給她們三姐妹一起住的屋子,如今成了她一個人的地盤,當然是寬敞的。可是迎春和惜春兩個在賈赦那邊有了一獨立的院子。雖然小了一點,但是正房、左右廂房、還有耳房什麼的,一樣都不少,着實比那三間小小的抱廈正式多了。
如今,寧國府對惜春這位僅有的小姐,更是捧在了手心兒裡。惜春的院子是挨着會芳園的最大的一處院落。整個院子分爲三進,院裡院外風景絕佳。院子的第一進是待客之所,有玩流觴的小亭,也有大花廳;第二進是惜春學習、接受閨閣教養的地方,書房、繡房、棋室、琴室,一應俱全;最後一進便是惜春的臥室和屬於自己的藏書室。最後一進的傢俱都是氣派的紫檀,前面兩進更是一水兒的明麗大方的黃花梨。再加上惜春身後跟着的兩個供奉嬤嬤和一溜兒的丫頭婆子,就是探春也說不出什麼話兒來。
探春何止是說不出話兒來。不要說惜春離了榮國府以後,該有的大家小姐的配置都齊全了,就是迎春,也不再是那等小可憐的樣子。這次迎春是跟着林家姐弟幾個一起來寧國府的,身邊也帶着兩個供奉嬤嬤和四個丫頭。尤氏還特地爲了她們收拾了一個一進的院落、一個兩進的院落專門用來招呼迎春和林家姐弟。
看着這一切,就是再昧着良心,也沒有說寧國府虧待了自己家唯一的小姐去。
薛寶釵倒是好涵養,神色不變地跟着迎春惜春和林家姐妹說話。她吃了太多的苦,如今已經能夠做到唾面自乾,並且笑着面對着一切了。
“四妹妹,好久不見。”
“的確好久不見。寶姐姐,你的氣色不錯。聽說寶姐姐家裡的事情已經差不多了,想必過不了多久寶姐姐就會一家團聚了吧?”
薛寶釵點點頭,道:“謝妹妹吉言。我舅舅來信說我哥哥已經到了他那邊,還說我哥哥人還不錯,是個知恩圖報的好孩子,就是沒有正經地學過多少東西,纔會無知者無畏。我舅舅打算將我哥哥帶在身邊教導一二。”
惜春道:“那就要恭喜寶姐姐了。王大人能夠做到京營節度使,想來是個極厲害的人物。有了他的指點,寶姐姐也不用這樣牽腸掛肚,爲家裡擔心了。”
薛寶釵笑道:“是啊。我也是這樣想的。這男孩子總是該有個適當的人教導着纔是。我聽說蓉兒在江南也多虧了林大人的教導呢。林大人如今是承宣佈政使,如果蓉兒能夠得到林大人的指點提攜,將來也是受用不盡的呢。”
林招娣笑道:“蓉兒哪裡需要我父親的指點提攜。雖然父親在信件裡面沒有多說什麼,可是從南面的人都說,蓉兒的脾氣有些直,還有些認死理。做事認真,又只認得天下爲公,雖然沒有功名在身,卻很有些古人風範。而且蓉兒在公務上上手快,做得也好。大家都說,過了今年,蓉兒就要高升了呢。”
薛寶釵聽了,趕緊給惜春道喜。
惜春道:“我雖然跟蓉兒不算很熟,不過他在京裡是什麼樣子,我也留心過。要我說,他呀,還真是娶對了媳婦兒了。沒有他媳婦兒在邊上幫襯着、鞭策着、勸導着,他現在還不知道是什麼樣子呢。”
探春道:“那也是珍大哥哥有眼光,給蓉兒挑了這麼個好媳婦兒。”
惜春道:“要我說啊,不是我哥哥好眼光,是祖宗庇佑,讓我們蓉兒那天偏偏去了那裡,又偏偏在那地方遇見了蓉兒媳婦,又讓認死理兒的蓉兒就認定了這麼一個人。不然,這麼個媳婦兒也輪不到蓉兒這個小毛孩子呢。”
迎春道:“四妹妹,你纔多大呢,就知道毛孩子了?”
惜春道:“我怎麼就不能叫他毛孩子了?就是我的年紀比他小,我也依舊是他嫡嫡親的姑姑,當然叫得他毛孩子。”
隨着惜春的童言童語,大家一陣好笑。
沒錯兒,惜春的輩分在那裡擺着,自然能名正言順地叫賈蓉毛孩子的。
探春見惜春的樣子,又見迎春一脈的溫柔平和,不復當初懦弱膽小的樣子,心裡更是說不出的滋味兒。
探春雖然住在榮禧堂後面的抱廈裡,可是這待遇也不過是那樣,逢年過節,王夫人 也不過是依着往年的舊曆給她打扮。不像林家姐妹,拿着林家的大帳,可以隨心所欲,想做多少衣裳首飾,就有多少衣裳首飾。也不像惜春,寧國府如今就她一個姑娘,賈敬又是覺得不能委屈了這個老妻留下的女兒的,更是在公帳上專門撥了一塊給惜春花銷。也不像迎春,迎春今年是金釵之年,來年就要參加大選,賈赦是寧可委屈自己一點,也要給這個女兒最好的。而且迎春也有自己的莊子,也有自己的私房銀子,這經濟基礎決定上層建築。因爲自己的莊子上的出息多,迎春也變得有些底氣了。
探春不知道這裡頭的文章,卻敏銳地發現了姐妹們跟往日裡的不同。原來就有些自卑的她心裡就更加不舒服了,乾笑着道:“對了,老太太來了也有一會兒了。我們是不是該去正房那裡給老太太請個安?一會兒人多起來,也不大方便。”
惜春聽了道:“還是三姐姐有心。只是今兒個我父親是壽星,該是先給我父親磕頭呢。”說着就領頭往前走。
賈敬的確在上房穿着吉服端坐着呢,剛給賈母行了禮,又受了賈政賈赦邢夫人王夫人的禮,正在接受族裡小輩們的禮,等這些男丁們都出去了,方纔輪到她們這些小姑娘進去磕頭。
給賈敬磕了頭,女眷們就去了後面的天香樓,一面聽戲,一面說話兒。尤氏是寧國府裡唯一的女眷,所以接待貴客登門的事兒就由她全權負責,而陪着那些客人的事兒,尤氏就託給了邢夫人,又把惜春也一併交給了邢夫人。
比起賈母和王夫人,她更相信邢夫人。
等到了天香樓,賈母這纔有機會跟林家姐妹說話了。
“你們兩個狠心的丫頭,這大半年的,我回回派人去接你們,你們一次都沒有過來,難道你們就不知道我這個做外祖母的心裡的掛念麼?”
林招娣笑道:“老太太,外孫女兒們也掛念老太太呢。只是清明、端午、中元、重陽,家家戶戶都是要祭祖宗的。雖然我們是姑娘家,雖然父親不在,我們開不了祠堂,可是我們也不能不拜自己家的祖宗吧?”
賈母長嘆一聲,道:“罷罷罷,我說不過你們。既然這次你們能來這邊,想來是有空了吧?回頭你們也不要急着回去了,先跟我去我們府裡坐坐,寶玉也想你們了。”
原來賈母打着親情牌,林黛玉還覺得有些不好意思。可是賈母這最後一句,林黛玉差一點擡腳就走人。什麼玩意兒?什麼叫寶玉想我們了?你把我們姐妹當成什麼人了?
惜春聽賈母又來這一套,心裡頭更是惱火。今兒個可是她父親的生日,這位老太太純粹是來攪局、砸場子的吧?
“老太太,看您說的,林大姐姐林姐姐又不是宮裡的太醫,就是去了您那邊又有什麼用處?難道您把林大姐姐林姐姐當成了靈丹妙藥?可是就是靈丹妙藥,這藥不對症也是要出大事兒的。還請您慎重。”
惜春可是嘴皮子最厲害的。既然知道她父親就是因爲賈母纔會變成這個樣子,她對賈母自然不那麼客氣了。而且,無論是林招娣還是林黛玉,在她的心中還是很重要的,就是賈母也比不上。
今天,史湘雲是跟着她的兩位嬸嬸一起過來的,也在這天香樓裡坐着,聽見惜春對賈母這樣不客氣,忍不住開口道:“四妹妹,老太太畢竟是長輩,你這樣說不好吧?難道說你們寧國府就是這樣教導你的?”
惜春眯着眼睛,看了史湘雲一眼,道:“我說錯了麼?《禮記》上也說了,在長輩犯錯兒的時候,做晚輩的就應該進諫的。還是說,雲姐姐認爲這聖人的教誨有問題?”
保齡侯夫人和忠靖侯夫人也是知道史湘雲的事兒的。她們本來就對賈母這個出嫁了還對孃家的事兒指指點點的老姑奶奶很有些不滿了,更不要說還有史湘雲這個養不熟的白眼狼了。
即便以前是史家的姑娘,出了嫁就是別人家的人了,到史家來就是客人。哪裡有客人對主人家的事兒指指點點的?還有那個小白眼狼也是。自己妯娌兩個對她也夠好了,什麼宴席、什麼功課,自己妯娌兩個都不曾放鬆過,就這個不知所謂的玩意兒,被幾句好話給勾了去,連是非好歹都不知道,還在外頭裝腔作勢,給家裡頭抹黑,實在是太不象話了。
這裡面以保齡侯夫人爲最。她是史家第一個發現史湘雲的不對勁的長輩,所以對史湘雲的感覺就更加不舒服。
保齡侯夫人道:“你就是四丫頭吧?跟你四姑姑還真有幾分相似呢。當初你四姑姑小的時候,我們就是好姐妹,也很熟悉,你四姑姑就跟你一樣,認準了道理就不放鬆。當初她父親就說過,家有諍兒不敗家呢。如今看來你也不差。”
說着,就褪下手裡的鐲子給惜春戴上。
惜春原不敢要,保齡侯夫人就道:“長着賜不敢辭。你可不能推辭哦。”惜春這才收下了。
忠靖侯夫人也很喜歡惜春知禮又善辯的小模樣。她將脖子上的瓔珞取下,給惜春,又問惜春如今幾歲了,跟着嬤嬤們學了哪些東西,會不會幸苦,惜春都一一答了。忠靖侯夫人又問:“女孩子的女紅可是極要緊的,你有沒有開始學了啊?”
惜春道:“嗯。我從兩年前就開始學着打絡子了。去年開始學做荷包做香囊,今年已經開始學繡花兒了。不過父親說,我的年紀還小,這繡花又是最傷眼睛的,所以不喜歡我多做。”
忠靖侯夫人道:“正是這話。我們這樣的人家雖然不要我們這些太太奶奶姑娘小姐們每日裡做針線貼補家用,可是該會的還是要會的。你要記得,女孩子的女紅就跟臉面一樣,都是極要緊的。可不能仗着家裡的寵愛就馬馬虎虎、試圖矇混過關哦。”
惜春脆生生地應了:“嗯。我知道呢。我將來要跟林大姐姐林姐姐一樣,做得一手細緻又漂亮的好針線。”
忠靖侯夫人更加喜歡了,抱着惜春好一頓摩挲。如果不是北靜王側妃帶着人來了,她們還有得鬧騰。
這位側妃娘娘來自甄家,是通過選秀然後被指給北靜王做側妃的。論孃家身份,她也是甄家的嫡系小姐。如果不是父親的身份低了那麼一點,她就是給北靜王做正妃也是夠格的。
聽說是這位側妃娘娘來了,賈母趕緊領着屋裡的這些女眷們出來迎接。大家按照身份互相見禮認識過之後,這才各自歸座。
天香樓這邊都是賈家的親眷和故交家的女眷,像四王八公還有同爲金陵舊交家的女眷都在這裡,至於賈敬的同窗同年們的女眷,自然在別的地方。也正是因爲這邊的人都是跟四王八公沾親帶故的人家的女眷,自然跟揚州那邊有着千絲萬縷的聯繫。這位甄娘娘就是其中之一。
甄側妃給了惜春見面禮之後,便讓賈母介紹起屋裡其餘的幾位小姑娘們了,自然,在認識了林招娣林黛玉之後,便笑道:“我們王爺不止一次說過,林大人當年乃是少年探花,風流瀟灑,有當朝潘安之稱。如今見了兩位縣君,可以想象當初的林大人是何等的風采。”
林招娣和林黛玉雖然覺得有些這位側妃娘娘的話有些奇怪,卻還是依照國禮給她見了禮。甄側妃也知道自己沒有這個資格讓林家姐妹一直跪着,也早早地給了見面禮,讓姐妹兩個起來了。
等包括薛寶釵在內的這些女孩子都得了見面禮,這位甄側妃才道:“說起來,前兩天,我孃家來了信件,倒是說起了江南的新聞。聽說林大人在江南引起了民怨,被人圍了官衙呢。不曉得兩位縣君知不知道這件事兒?”
林招娣道:“有這樣稀奇的事兒?我只知道這兩年父親在江南忙着雙季稻的事兒,也聽說了江南百姓忙着給我父親立生祠的事兒,至於這承宣佈政使官衙被包圍的事兒,我倒是從來沒有聽說過。不知道側妃娘娘的消息可靠不可靠?”
甄側妃的話本來就引起了不小的震動,林招娣的話更是讓屋裡嗡嗡聲一片。
甄側妃道:“原來我也不信的。可是來人形容得繪聲繪色的,似乎確有其事的樣子。倒叫人難辨是非呢。”
忠靖侯夫人馬上就道:“要我說,林大人的雙季稻功在社稷、利在千秋,對朝廷對百姓們的好處,那是人人都看得見的。江南的百姓們每年的收成也就那麼一點,繳納了賦稅之後,只怕所剩無幾。這雙季稻一出,就意味百姓們手裡的口糧是原來的兩倍,百姓們不對林大人感恩戴德才怪呢。側妃娘娘的話,實在是太離奇,叫人難以相信。”
甄側妃對王夫人一使眼色,王夫人就出列道:“這個,我們府裡也得了消息。說是這事兒在江南鬧得挺大的。老太太聽說了以後,就擔心得不得了,還專門打發人去南面打聽消息呢。”
這一下,屋裡的議論聲就更加大了。很快,就連理國公家裡的人也說,他們也聽說了相關的消息。
林招娣道:“那麼,請問誰知道這領頭的人姓什麼麼?”
甄側妃道:“怎麼,淳化縣君不相信?”
林招娣道:“也許是我想多了。我父親在揚州巡鹽御史上也呆了幾年,跟那些鹽商們也的確有過過節。在我父親之前,揚州知府和鹽政上面的官兒換人就跟我們姑娘家做衣裳似的,幾乎每個月都會有人落馬。如果說都是這些官員們沒有操守,未免太稀奇了些。想必朝廷對這些鹽商們的手段也清楚得很。”
甄側妃當即臉色就不好看了:“你這話是什麼意思?”
“字面兒上的意思啊。”
保齡侯搶在甄側妃發作之前,道:“我是個婦道人家,對這外面的事兒也不清楚,更不要說這江南的事兒了。我只記得當初兩位縣君冊封之前,我記得那個時候這紅苕就在京畿一帶種了兩年吧?紅苕不能繳稅,尚且有那麼多的百姓聽說有人要找林家的麻煩,跑到宮門外請命,想來這江南記得林大人的好的人,應該不止那麼一個兩個吧?”
忠靖侯夫人道:“可不是,記得那會兒我正好有事回孃家,結果被那數萬人的堵住了道路。你可別說,那麼多的人,尤其是打頭的那幾個白髮蒼蒼的老人,互相扶持着、抱着萬民傘請願書,一步一步、一點兒聲音都沒有地走向宮門。不要說那隊伍裡的人了,就是我,坐在馬車裡看着也心潮澎湃。”
保齡侯夫人道:“可不是。這京畿的世家多,自然得了林家的好的人也不多。可是這江南就不一樣啊。江南本來就是朝廷賦稅最重的地方。這次雙季稻一出,就意味着今年江南的賦稅有望全收上來了。百姓們也不用賣兒賣女的,籌集賦稅。江南百姓們怎麼會不感激林大人呢?”
甄側妃道:“看來保齡侯夫人和忠靖侯夫人很瞭解這些事情麼。”
忠靖侯夫人道:“不瞞您說,家父當年就曾經在江南做過官兒,對江南的事兒也深有體會。這江南的田地呀,有一多半兒是官田,還有三成左右是民田。江南的人文風氣重,讀書人也多,有功名的人自然也跟着多了。因此,這三成的民田幾乎都是那些讀書人手裡。因爲能夠減免賦稅啊。這官田就不一樣了。因爲不能減免賦稅,自然這租種的人就只能老老實實地繳稅。聽說繳了稅之後的糧食最多也只能堅持到過年後。等過了年,這些百姓就只能舉債度日,還不起債務的,就只能賣兒賣女了。所以說,林大人在江南被尊爲萬家生佛,一點兒都不爲過。”
保齡侯夫人道:“雖然不是第一回聽說了,可是妾身依舊覺得,百姓們給林大人和兩位縣君立生祠真是順理成章的事兒呢。”RS