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招娣在心底暗自揣度,樑秀雲也一樣在邊上暗暗地打量着林招娣。
對小皇帝情根深種的樑秀雲來說,林招娣就是她心裡最大敵人,因爲林招娣的背後擁有太皇、上皇、太上皇后以及天下百姓們的支持,就是樑相,在此之前也是支持林招娣上位的。
樑秀雲很清楚,即便是自己中了萬歲的意,自己的祖父也不過是中立、兩不相幫而已,根本就不會站到自己這邊,自己除了君王的寵愛之外,什麼都沒有。
樑秀雲的感覺糟透了。
偏偏是這樣的她,還要面對眼下氣定神閒的林招娣,更是讓她坐立難安。
緋紅的臉頰,猶豫的眼神,和麪對自己的打量的不自在,林招娣很肯定,這是一個懷春的少女,而讓這個少女面臨眼下的情景的,自然是年輕的君王。
也是樑秀雲的道行不夠深,也是小皇帝的行爲太過火,不然,也不會有今天的事情。
因爲得寵,自然有的是人偷偷地給林招娣報信,結合樑秀雲現在的樣子,林招娣很確定,樑秀雲對小皇帝動心了。如果樑秀雲真的是薛寶釵那種類型的女孩子,那麼只要拿出自己並不那麼重要,對方卻很需要的東西就可以了,絕對能夠讓對方照着自己的路子走。
可惜,眼下指婚的旨意還沒有下來,就是林招娣也不知道自己的另外一半會是哪一個,如果林招娣的未來真的是要進宮的,那麼作爲同樣不缺家世和名望的左相和右相家的姑娘,林招娣和樑秀雲就有得磨了。
世事弄人,眼下林招娣和樑秀雲還不可能成爲好友,只能加倍小心,見招拆招了。
林招娣見樑秀雲似乎還有些尷尬,便笑道:“樑小姐,這是我們家特製的茉莉雲茶,請嚐嚐看。”
樑秀雲道:“淳化縣主的茶乃是太皇陛下親口誇讚過的,自然是好的。”
“哪裡,請。”
樑秀雲輕輕地端起茗碗,微微抿了一口。看着樑秀雲的神情,林招娣微微一笑,也端起了茗碗。
放下了茗碗,才聽得樑秀雲道:“說起來,我與縣主還是第一次這樣坐在一起用茶呢。”
林招娣道:“是啊,你我二人,之前從來都不曾見過面,姐姐卻讓我覺得很眼熟,也許這便是你我二人的緣分呢。”
樑秀雲一愣,繼而笑了起來:“縣主這樣出色的人物,如果我之前見過縣主的話,一定不會忘記的。”
“姐姐未免太可氣了。除了父母給的這張皮,淳化可不覺得自己有出色到讓姐姐印象深刻的地步。”
“淳化縣主未免謙虛了。不說別的,就說縣主的容貌人品,乃是一等一的出挑,這天底下能夠勝得過縣主的人可是鳳毛麟角呢。淳安縣主倒是能夠跟縣主一教高下,可是我就不成了。”
林招娣看了看林黛玉和胡倩那邊,見林黛玉和胡倩都沒有注意到她們二人,這才細聲細氣地道:“樑姐姐真是客氣了。花容月貌又如何,這宮裡自古以來就不缺傾國傾城的美人。容貌再好,如果上殿不喜歡也是白搭不是麼?倒是姐姐,平和中正,最是讓人舒服的。看來姐姐的好消息不遠了呢。”
聽見林招娣的話,樑秀雲一下子就想起了之前她跟小皇帝遊湖的事情來。她紅了臉,道:“縣主取笑了。”
林招娣微微一笑,道:“說起來,樑丞相老成持重,不愧是一國首輔,父親曾經說過,這些年來,朝廷能夠風平浪靜,也多虧了丞相大人呢。”
樑秀雲吃不準林招娣這樣說的意義,但是對方恭維自己的祖父,她自然也要客氣幾句:“哪裡哪裡。如果祖父聽見林大人如此之高的評價只怕要喜於言表了呢。祖父曾經說過,江南弊病能夠一掃而光,要多虧了林大人的雷厲風行呢。”
“哪裡哪裡。要我說,還是樑丞相過譽了呢。誰不知道,那些貪髒枉法的鹽商們的確落了法網,可是正因爲父親的手段過於強硬,不少地方的百姓生活還是受了影響,很多百姓連吃鹽都成了問題。如今朝廷還在爲這事兒頭疼呢。如果當初這事情到了丞相的手裡,不但會如春風拂面一般,輕輕巧巧地解決,百姓的生活,也不會受到太多的波折吧?”
樑秀雲道:“還是縣主看的明白,我就不成了,只知道人云亦云。”
林招娣又端起了茗碗,微微抿了一口。
樑秀雲道:“聽說右相大人將女兒當成男兒一般養大的,如今一看,果然如此。若論時事,恐怕我就不成了。”
林招娣笑笑道:“看姐姐說的。家事國事天下事事事關心,乃是我們林家的家訓,淳化作爲林家的女兒,自然是應該聽從祖訓的。”
樑秀雲道:“縣主家裡果然是世家風範。只是,我聽說自大金陵的那些人家被收拾了以後,金陵也很不穩當呢,就是揚州那邊,也不安定。祖父爲此可是發愁了好些日子呢。”
林招娣道:“我幼時曾經在揚州住過,對揚州的事情也有所瞭解。揚州雖然繁華,人口鼎盛,可是這人口裡有相當大的一部分是鹽商及其下屬隨從,剩下的那一部分,自然是十里煙花了。那麼多的鹽商因爲偷稅漏稅而落網,這些人又喜歡逗留在風月之地,留下一羣老實人,揚州自然是看着冷清了些。”
“是這樣麼?我倒是不知道呢。那金陵也是如此麼?”
“金陵跟揚州自然是不一樣的。如果說,揚州是商人的天下,瀰漫着銅臭海鹽和胭脂水粉的味道,那麼金陵擁有的是六朝古都的尊貴。可惜,金陵即便是六朝古都,是本朝的陪都,卻被一羣自命不凡的人拿捏在手裡,以爲天高皇帝遠就能夠由着他們爲所欲爲,卻不知道,天無二日國無二主。他們只是皇家的臣子也永遠只可能是皇家的臣子,皇家能夠賜予他們榮華富貴,自然可以收回。朝廷之前一直容忍他們不過是因爲他們沒有冒犯底線,或者說沒有發現他們已經冒犯了底線而已。”
“可是他們已經落網了,爲什麼金陵還是那麼亂?”
樑秀雲的眼底閃過一絲堅持,這個答案,她今天一定要知曉。
林招娣笑笑,道:“之前朝廷不知道他們已經冒犯了底線,但是他們犯下的別的過錯,朝廷還是知道的。朝廷之所以沒有動他們,不過是因爲法不責衆,也因爲朝廷在權衡。現在,那些狐假虎威的世家落網了,爲虎作倀的家奴們也被髮賣了,可是 跟這些世家們有自己的世交一樣,這些家奴們也有自己的人脈。這些家奴們能夠做下那麼多的事情,也不僅僅是因爲他們主家的權勢,也不僅僅是因爲他們能夠借用到主家的人脈,還因爲有無數的地痞無賴被他們驅策、爲他們衝鋒陷陣。現在這些家奴們跟着他們的主家們一起倒黴了,原來跟着這些家奴爲非作歹的地痞無賴們自然少了一個不勞而獲的機會,剛開始的時候,他們自然是老實的,可是現在,時間過去這麼久了,風聲已經過去了,他們自然要出來蹦躂一下。”
樑秀雲道“原來如此。剛開始的時候,我聽到這個消息的時候嚇了一跳,卻沒有想到還有這麼一層緣故在裡頭。只是這樣的情形長此以往,似乎也不好呢。”
“人都是健忘的。只要朝廷派一位手段高明的知府坐鎮金陵,過個一兩年,自然無事。”
“說的也是呢。”
樑秀雲見林招娣似乎沒有疑心,也放下了一樁心事。她略略緩和的心情,跟林招娣說起了別的事故。
樑秀雲跟胡倩並沒有在北宮呆很久,很快就回去了。
沒兩天,林招娣和林黛玉就聽說了樑秀雲被皇帝誇讚,並得了很多東西的事情。隔天,又聽說,大長公主的女兒跑去找小皇帝,結果被小皇帝數落了一頓,沒多久,就有話說,樑秀雲從林招娣這邊套了話,然後去小皇帝那邊討好,得到一大堆的賞賜。而嘉慧郡主則是去找樑秀雲理論,才被小皇帝數落的,還被冠上了沒有容人之量的帽子。可憐嘉慧郡主被人送回來以後,在屋子裡哭了一整天。
事情發生以後,北宮的秀女們個個義憤填膺,就是林招娣林黛玉也再三去探望嘉慧郡主。
如此奇恥大辱,嘉慧郡主忍不住問林招娣爲什麼。
林招娣看着嘉慧郡主道:“郡主,這樣的事情,一般的閨閣女子是不會打聽的,那邊會問,自然是有人想知道。在這個皇宮裡面,還有誰會想知道這樣的事情呢?淳化會據實以答,原因就在這裡。至於郡主問我怨不怨,淳化只能說,淳化是朝廷的縣主。如此而已。”
聽了樓主到底解釋,北宮的人都默默不語,卻越發討厭起了儲秀宮那邊的人。北宮這邊的秀女原來就是天之驕女,各個跟皇家都沾親帶故的,就是跟皇家沒有關係的,家裡在太皇上皇跟前很有面子的,哪裡受得了這樣的委屈?
北宮跟儲秀宮這邊越發硝煙瀰漫了。RS