鄧安當然不會啥都不做,他以陳沖狂妄瘋魔爲由,命人去堵住了這廝的嘴。
至於直接殺人,鄧安着實還沒那麼大膽子,畢竟眼下形勢嚴峻並非平時。
安排了這件事,鄧安就守在了銀安殿外,只等朱景洪一回來就立刻告罪。
且說朱景洪這邊,幹站了一個多時辰之後,這場宴會總算是結束了。
他兩位兄長陪着皇帝回了寢宮,而他本人則被安排了任務,那就是問清楚女真人的心思。
“老頭兒的想法,真讓人摸不透啊……難道他覺得我很有能力?能把這件事辦妥?”
“那我該不該辦妥?”
這是兩個很重要的問題,而且相互之間還有影響。
“其實我有些能力,只是能力不足罷了,所以這次的差事……我還是辦不妥爲好!”朱景洪心中暗暗道。
“餘海!”
“奴才在!”
“立刻派人去找葉赫部那些人,就說我欣賞他們的忠誠,想要在王府宴請他們!”
“王爺,是今天……還是什麼時候?”餘海問道。
“就明天吧……今天時間也不早了!”
“是!”
吩咐完這些事,朱景洪方打馬往府裡趕,還未到府時葉赫銘恩就接到了消息。
“你是說……朝廷的襄王要見我?”葉赫銘恩極爲意外。
“正是,說是欣賞少主的忠誠,請您明天上午過去!”
“你怎麼看?”葉赫銘恩皺眉道。
被他問話這人乃是葉赫部副使,只聽他答道:“這位襄王深受皇帝寵信,他的邀請我們不能拒絕!”
這是客觀且有見地的回答,朱景洪的邀請他們沒資格拒絕,除非他們不想辦成事。
“好……明天我去見他!”
說到這裡,葉赫銘恩笑着說道:“聽說這位襄王勇武,堪稱天下無敵……我倒要去見識一番!”
這邊葉赫銘恩想着會面的情形,而另一頭的朱景洪也回到了府中。
下了轎子,一路穿過幾道宮門,他便來到了銀安殿外。
進入銀安門,他就見到有人跪在雪地裡,正是打算告罪的鄧安。
“讓你出去巡視,回來就跪在這裡,怎麼回事?”朱景洪沉聲問道。
如今雖未下雪,但天氣依舊非常冷,“回稟王爺,奴才有御下不嚴之罪,懇求王爺嚴懲!”
“有話進去說吧!”
朱景洪反應平淡,就好像是不必在意,但其神色冷峻又讓鄧安心驚。
進入殿中,朱景洪先是更換衣物,出來時發現鄧安又跪在了大廳內。
走到主位上坐下,朱景洪遂問道:“說吧……怎麼回事!”
“王爺信重,讓奴才管着典簿典膳等幾處,奴才任用陳沖……”
鄧安極爲客觀陳述事實,朱景洪則是一邊喝茶一邊聽着,他對寶釵雷厲風行的手段很讚賞。
“陳沖有罪,奴才亦有罪,懇請王爺嚴懲!”鄧安再度磕頭。
“第一次教訓伱不要貪財,你還記得是何時?”
“回稟王爺,是……是在金陵應天府!”鄧安不明就裡,但還是老實回話。
放下茶杯,朱景洪接着問道:“快兩年了吧!”
“是!”
只聽朱景洪接着問道:“銀子就真那般重要?比自己性命還要重要?”
貪錢的明明是是陳沖,王爺卻這樣問我,什麼意思?鄧安腦子飛速運轉起來。
就在這時,外面有人稟告:“啓稟王爺,張平安已經來了,正在殿外候召!”
朱景洪在更衣時,命人叫的張平安過來,鄧安不知情此刻更是詫異。
“讓他進來!”
“是!”
幾息之後,張平安跪在了朱景洪面前,此刻他也感到格外不解,不明白自己爲何會被叫來。
難道是鄧安攀咬了我?張平安如是想到。
這纔是太監最真實的心理歷程,他們除了對主子有些忠心,相互之間基本沒有信任。
如陳沖和的鄧安的關係,一旦利益受損立馬就要決裂,也屬於宦官相處的正常範疇。
“我問你的話,你不打算答了?”朱景洪依舊盯着鄧安。
此刻鄧安算是明白了,無論直接貪財還是間接的貪,都瞞不過朱景洪的法眼。
他的那些個奇思妙想,真就跟個傻子一樣可笑,此刻被朱景洪扯下了僞裝,暴露出了醜陋的本性。
“奴才貪財,罪該萬死!”鄧安不再爲自己辯解,因爲確實毫無意義。
“張平安……”
“奴才在!”張平安有些惶恐。
“陳沖那些人領了銀子,作何用途,有無貪墨……這些事你真的一無所知?”
這個問題,張平安一時不知如何回話,說謊他不敢說真話他也不敢。
“奴才……”
“你眼不瞎耳不聾,想來是知道……既然知道,爲何不來稟告?”
繞到張平安身後,朱景洪接着問道:“是顧忌鄧安的記恨,還是有什麼別的打算?”
欲先取之必先予之,其實張平安睜一隻眼閉一隻眼,爲的就是讓陳沖犯更大的錯,並借他的事把鄧安搞臭乃至搬倒。
但是這些心思,張平安又豈敢承認。
可不承認又如何,自己的心思已被猜到,張平安已惶恐到了極點。
“奴才死罪!”張平安也不敢辯解,只能把姿態放到最低去。
王府三位大太監,此刻就餘海安然杵在原地,此刻他無喜也無悲,因爲他本就不是個功利的人。
看着鄧安二人走到這一步,說真心話餘海對他們非常惋惜。
“你二人自以爲聰明,自以爲在我身邊得力,便恃寵而驕……狂妄自大!”
“把我當瞎子,你們好膽量啊!”
這些話,已是鄧安二人不可承受之重,兩個人此刻已在不停磕頭,希望能得到朱景洪的寬恕。
“行了,要磕頭出去磕……別髒了我的地!”
如果就這麼出去,那一切都完了,即使能保住性命,往後也是生不如死……鄧安和張平安都明白這道理。
“王爺,奴才乃是死罪,但求王爺嚴懲!”
“求王爺嚴懲!”張平安也跟着哭訴。
老實說,這兩個人確實辦事得力,除了撈銀子這點兒小事,其他方面還是很讓朱景洪滿意。
上下的奴僕內外安排,皆讓朱景洪稱心如意,讓他也享受到了不少便利。
“王爺,奴才有話要說……”
這時餘海突然跪下,讓朱景洪很是意外,鄧安二人就更驚訝了。
“他倆犯了錯該罰,可這些年侍奉王爺,沒有功勞也有苦勞,求王爺從輕發落!”
好傢伙,餘海竟是來求情的,讓鄧安二人很是汗顏,畢竟平日他倆都把人當蠢蛋。
“沒看出來,你還如此講義氣!”朱景洪冷笑道。
餘海答道:“奴才不是講義氣,懲治他們乃是小事,只怕王爺氣壞了身子!”
他這話可以說沒啥邏輯,轉移話題纔是他的目的。
沒理會餘海的辯解,朱景洪自顧說道:“你可知道,講義氣要付出代價!”
“奴才甘願領罰!”餘海再度叩首。事實上,府裡這麼多的宦官,最得朱景洪信任的人,也就餘海這個老實人。
“好……你去校場上,找侍衛領二十鞭吧!”
“謝王爺!”餘海答道。
“打你二十鞭,你還道謝?”
“王爺願對他二人從輕發落,奴才豈能不謝!”
朱景洪一時不知該說什麼,嘆了口氣他看向鄧安二人,冷冷說道:“聽見了吧?這纔是好奴才,你們平日自詡聰明,卻連自己的本分都忘了!”
不得不說,餘海的這番慷慨陳詞,確實感動到了鄧安二人,這份情誼他們肯定要記住。
當然了,眼下更讓他二人在意的,乃是朱景洪換了語氣,這意味着他倆的難關已過了。
“奴才實是愚不可及,實是辜負了王爺的信重,還請王爺嚴懲!”
“請王爺嚴懲!”
聽鄧安二人如此說,朱景洪也覺得差不多了。
“這幾年,你們總算也有些苦勞,既然餘海給你們求情,我就暫時放你們一馬……”
“下去各領三十鞭,把那些個亂七八糟的事,儘快給我理清楚,若王妃還是生氣……你們就自裁謝罪吧!”
“叩謝王爺恩典!”鄧安二人再度參拜,此刻他們真有喜極而泣的衝動。
“記住了,這是最後一次,再鬧出這樣的事來,你們就自己抹脖子吧!”
“王爺教誨,奴才謹記!”
“下去領罰去!”
“是!”
雖然三十鞭會被打得很慘,但也好過丟掉性命,所以鄧安二人是甘之如飴。
再度行禮之後,他們三人都一道退了出去,才走到門口鄧安又折返回來,引得張平安二人駐足觀看。
“王爺,這是今日巡視結果,請您過目!”
接過鄧安遞來的信封,朱景洪便示意他出去。
見此一幕,張平安立時拍了腦袋,他今天也出去巡視了一圈,同樣有情況要彙報。
接過二人遞來的奏報,朱景洪便示意他倆出去。
打開信函,便見上面羅列分明,田莊情況可謂一目瞭然。
所以鄧安和張平安這樣的人,真要拋棄朱景洪還捨不得,至少目前來看用他倆利大於弊,那麼他們犯的錯就可以原諒。
事實上,鄧安這幫人的那些個貓膩,朱景洪從始至終都知道,發展到現在也是他放任的結果。
他爲何不主動約束?除了這些人的錯還在可控範圍,更重要的是他需要這幫人折騰,如此也能維持他“庸”的人設。
寶釵本來就聰明,她自然可以主動過問此事。
今日他寬恕這幾個太監,恰好能再度證明他的“庸”,多少可以中和掉他練兵的才幹。
這邊朱景洪仔細看着奏報,而同心殿內的寶釵,已得知鄧安三人皆被處罰的事。
“那被打的……衣服都爛了,看起來可慘了!”
“那麼多人都看見了,他們三個大太監的臉面,如今也算是丟光了!”
“但他們也確實該罰,居然任由下面人亂來……”
聽文杏眉飛色舞的說着,寶釵放下書卷說道:“你去一趟銀安殿,請王爺今晚過來用膳!”
文杏當即閉嘴,答道:“是!”
然而等文杏去時,可卿正好來了銀安殿,朱景洪正與她耳鬢廝磨。
“啊……”文杏捂住眼,急忙的退了出去。
她這一聲驚呼,卻把可卿給嚇到了,於是她立刻起身想要逃離,卻被朱景洪又強拉坐進了懷裡來。
“哎喲……”可卿一聲輕呼,卻是被某個東西硌着了。
“王爺……外面有人!”可卿仍在掙扎。
朱景洪卻沒理會他,一邊與她親密接觸着,同時衝外面喊道:“是誰?出來!”
沒辦法,文杏只能現身入內,恭恭敬敬的參拜了朱景洪。
一看是王妃的人,可卿就更是緊張了,她就怕文杏回去了亂說,讓王妃對她印象變差。
如今她只是個侍妾,想再進一步成爲“選侍”,非得要王妃向皇后推薦才行。
換言之,寶釵牢牢掌控着可卿“升職”之路,是她絕不能得罪的存在。
可她再掙扎也是無用,於是只能儘量維持“正形”,可朱景洪的一雙亂動的手,卻隨時都可能讓她破防。
“何事?”朱景洪看向文杏。
“啓稟王爺,王妃請您過去用晚膳!”文杏小心答道。
“知道了,就說我等會兒再來!”
“是!”
文杏退下了,朱景洪便將可卿橫抱起來,然後就往臥室走了去。
而此刻銀安殿臥房內,英蓮已鋪好了牀,脫得光溜溜的躺在裡面,期待着接下來的美好。
聽見外面的腳步聲,她的心如小鹿亂撞,可當看見朱景洪抱着可卿進來,她臉上的笑容瞬間就僵住了。
“王爺,怎麼還有可卿姐姐!”英蓮不自覺的問出這句。
“你可卿姐姐怕你孤單嘛!”朱景洪隨意編了個理由。
“纔不是呢!”可卿連忙辯解。
“我說是就是!”
“啊……”
驚呼尖叫聲響起,小半個時辰後,一切才歸於平靜。
朱景洪穿戴整齊,很是貼心替可卿二人蓋上了被子,然後才往同心殿走了去。
還未進殿,得知消息的寶釵就迎了出來,待其行禮後夫妻二人方進入殿內。
“王爺可是真忙啊……請你過來用膳,這麼久纔過來!”寶釵笑着說道。
朱景洪隨口答道:“是挺忙的,府裡府外一大堆事!”
引導朱景洪落座,寶釵又接過茶來遞給他,然後問道:“府裡發生的事,王爺都知道了?”
“嗯……王妃處置得很好,對這些欺上瞞下的東西,就是要施以嚴懲才行!”朱景洪鄭重答道。
“這兩天……王妃要好生清查,把王府內那些蛀蟲都找出來,該罰就罰該攆就攆出去!”
除了陳沖這幫人,肯定還有其他蛀蟲,如今既然動了手那就要查到底,所以朱景洪纔會交代寶釵這番話。
老實說,他現在的精力都牽扯在軍中,還得兼顧到水師的建設,對內宅之事確實沒功夫管。
“嗯!”寶釵應了下來,這本就是她的份內事。
“典簿之職,至關重要,那個陳沖要換了!”寶釵徐徐說道。
朱景洪放下茶杯,笑着說道:“能讓他活着,就已是王妃心善了!”
寶釵謙虛道:“我哪有王爺心善!”
“此言何意?”朱景洪有些不解。
“鄧安他們的罪過,不過是挨幾鞭就行了,那纔是真的便宜了他們!”
拿起一旁的小擺件,朱景洪淡淡道:“這次暫饒他們一命,若他們再是爭鬥不休,我會處理掉他們!”
寶釵嘴上雖說朱景洪心善,實際很清楚眼前的丈夫,是何等冷酷無情之人。
“對了,寧國府那邊……咱們是否要派人去弔唁?”寶釵突然提起這件事。
無論有什麼恩怨,賈家畢竟跟太子關係特殊,而且對襄王府格外恭順,於情於理王府都該派人祭奠。
但這件事不太重要,所以此前寶釵沒提,如今過了上元節纔想起。
“他是除夕死的,這都過了半個月……還沒擡出去埋了?”朱景洪略微有些意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