賈家的家學本就有些烏煙瘴氣的,待來了個薛家大爺薛蟠之後,就更好不了了。。しw0。一個讀書上進之地,淪落成了吃肉喝酒、打鬧之所。
仗着手中有的是銀子,薛蟠輕易便把許多小朋友弄上手。如今家學裡正有兩個小學生與他如膠似漆,是以他也日日前來點卯。
“這是誰家的,我怎麼以往沒見過”一見到賈琮,薛蟠的眼睛都直了,忙拉住旁邊一個學生問道。
他自認從金陵到京城,也是頗見過世面的,卻從沒見過這麼好看個人兒。以他貧乏的詞彙儲備,根本就找不出合適的詞兒來形容。
要說相貌好,他們薛、賈兩家的人都有副好相貌。可一跟這新學生比起來,登時就變成庸脂俗粉了,連他那個國色天香的妹妹都不能例外。
“不知是誰,只聽說是國公爺親自送來的。太爺應該知道,不妨你一會兒問問去。”這學生也是好奇,攛掇着薛蟠去打聽。
賈琮自打四歲起,過得就是半隱居的生活,鮮少出現在人前,連每年的祭祖都不參加。賈家族人聽說過他的人也許很多,但真正見過他的卻少之又少,很難把人和名字對上號。
“嗨,人都在那兒坐着了,直接問去便是,哪用着去問他呢”薛蟠不耐煩跟老學究打纏,大搖大擺地往賈琮的位置而去。
仙君大人是很有地盤意識的,他也清靜慣了,身邊忽然多了許多人,還都是吵鬧不休的頑童,讓賈琮忍不住煩躁起來,小眉頭皺得緊緊的。
也許,來這裡學習撒嬌,並不是個好主意。
“哎,你是哪家的,叫什麼名字,多大了,爺以前怎麼沒有見過你”薛蟠將一個小學生攆開,自己挨着賈琮坐下,伸手過去就想摟人肩膀,身子也挨蹭過去。
他主意正得很,不管這是誰先揩些油再說。若是沒什麼背景的,日後總能弄到手;若是有的話也不怕,他不過是捏兩下揉兩把,誰還能真跟他翻臉
憑着這把戲,薛蟠沒少佔人便宜,就連賈寶玉也被他揉捏過兩把。不過,今天這混蛋怕是要踢中鐵板了。
手還沒伸到位,便被人隔空拍開,一個麻木之後便是鑽心的疼。薛蟠“嗷”地一聲,抱着手就坐地上了,疼得直打滾兒。
從薛蟠的悲劇可以得出結論,千萬不要在仙君大人煩躁的時候去招惹他,不然下場十分堪憂。
“還看着幹什麼,還不快去給爺請大夫。哎喲對了,趕緊把他給爺擒住,他就是兇手哎喲,你輕點”家學中多有他的黨羽,薛蟠扯着嗓子暴怒道。
不管是金陵還是京城,薛蟠都是橫行慣了的,哪裡吃過這等虧,登時就紅了眼睛。
他一腔的呆霸涌上,也顧不得細究賈琮是什麼身份了,先把人弄到手再說。反正他是王子騰的外甥,老賈家還敢對他如何不成
“個不識擡舉的小雜禾中,你給薛大爺等着,等落到爺的手裡,定要讓你,哎喲”一邊支使着黨羽相好拿人,一邊污言穢語地放狠話。
薛蟠顯然還沒有從過去的日子裡走出來,仍把王子騰他舅舅王子騰當做是四大家族的扛鼎之人,卻忘記了赦大老爺如今已經後來居上,甩他舅舅不知幾條街了。
“聒噪”賈琮聽得皺眉,一巴掌隔空甩過去,正扇在薛蟠那開合不休的嘴上,一顆好牙都沒給他剩下。好好一個少年郎,登時就變成了個包包嘴的小老頭兒。
至於那些撲上來要拿賈琮的,也沒能落下好,仙君大人揮幾下小巴掌,一個個便倒在地上哀叫着爬不起來了。
“三爺,三爺”這時賈赦派過來的護衛小廝也闖進來,護到賈琮身邊。他們都是跟着賈赦從戰場上下來的,一見賈琮沒事,便殺氣騰騰地看向薛蟠。
“你,你們想幹什、什麼”薛蟠嚇得不輕,方纔熱血上涌的腦袋總算清醒了一些,捂着嘴含糊不清地說,一邊說還一邊小心翼翼地往後挪着。
“三爺,您看如何處置這廝”護衛之一恭敬地問道。他可沒少從國公口中聽說這位小爺的本事,對他自然不敢有絲毫輕慢之心。
“斷他一條腿,讓他長個記性兒吧。”賈琮冷淡地瞥一眼地上那坨肉,輕描淡寫地道。這人心懷齷蹉不要緊,他只錯在找錯了人,斷他一條腿聊做教訓吧。
“是”得了主子的話,護衛獰笑一聲走到薛蟠面前,也不動手,留着他驚恐不敢置信的目光擡起腳,然後乾脆利落地踹在薛蟠的右膝上。
“咔嚓”一聲脆響,差點被淹沒在薛蟠撕心裂肺地慘嚎聲中,然後又嘎然而止。薛蟠經不住疼,兩眼一翻暈過去了。
“大爺,大爺,你們、你們是什麼人,竟然下此毒手,有種就留下名姓。”薛蟠也帶有隨從,只不過比賈琮的人進來慢些。可就是這一慢,主子的腿就斷了。
這可不是小事,等回去了可沒法跟太太、姑娘交代。他們有心上去把人拿住吧,卻攝於這幾人彪悍的氣勢有些腿軟。
他們平日裡跟薛蟠欺男霸女,不過是仗着人多勢衆狐假虎威,可從來沒碰過硬茬子。如今這些人連大爺都不放在眼裡,他們上去不也是白給
一小廝看看賈琮的臉色,才挺胸上前一步,居高臨下道:“這是我家琮三爺,世襲榮國公的親兒子。哼,在我們府上寄人籬下的東西,還想在主家稱王稱霸了不成妄想欺負我家三爺,斷他一條腿都是輕的。”
說罷,幾人麻利地爲賈琮收拾好東西,伺候着他出了家學。他們都知道,今日這事不算完,還要趕緊回去通報大老爺一聲。
“琮三爺啊,他是,是賈琮啊,賈琮”望着那主僕五個走遠的背影,一人忽然嚷道。他見旁邊人仍沒想起來,便急爲解釋道:“就是那個當年四五歲就會給人戳血洞的,聽說他還把榮慶堂的柱子給拍斷了呢。”
當年這事在賈家族人中流傳甚廣,便是沒親眼看見,也是聽過傳說的。只是賈琮近年來比較低調,許多人都忘了他這人罷了。如今被重新提起來,登時就想起賈家還有這樣一個兇人。
的確是兇人啊看看人稱呆霸王的薛蟠,往日多威風個人物啊,如今被他折磨得都沒人樣了。下場之悽慘,簡直見者傷心聞者落淚啊
“不過他也是活該,誰讓他出門不帶眼睛,什麼人都想招惹調戲。這回吃了大虧吧,活該”有人同情薛蟠的,就有拍手叫好的。
薛家下人從這些雜言碎語中聽出個大概,心中也恐再弄出事來,忙擡起薛蟠回去。
且說榮府衆人本在寧府做客,但因寶玉那邊不知爲何先走了,賈母她們也都坐不住,便也回了榮府。
薛家母女原跟寧府便無甚親戚關係,王夫人都走了,她們自然也不好多留,便也回了梨香院。一路上母女兩個竊竊私語,說的便是寶玉那邊不知錯了何事。
但還沒等兩人進門,便有下人哭着來報,大爺讓人打了,手腳都打斷了不說,連一嘴牙都沒剩下一顆。到如今,都還昏迷不醒着。
薛姨媽一聽這個,當場便背過氣去。自丈夫死後,這女人便把兒子當成唯一的依靠,連句重話都不敢說,寵溺異常。如今在她一眼沒看着的時候,寶貝兒子竟被傷成這樣,她哪裡承受的住。
薛寶釵如今不過十三歲,同丫鬟鶯兒勉強撐住她媽的身子,急切地吩咐下人擡軟榻來。又一邊掐人中,一邊叫聲呼喚。
好容易將薛姨媽擡到屋裡,又灌了些茶水,這女人才悠悠轉醒。只她一明白過來,便掙扎着要一下牀,淚流滿面地要去看她可憐的寶貝兒子。
薛寶釵沒法子,親自攙扶了她過去薛蟠的屋子。她也擔心這個哥哥,只是心裡也有怨氣,怨他不知在哪又惹了禍事,竟被人傷成這樣。
“我的兒啊你醒醒,你睜開眼看看我啊”薛姨媽一看見躺在牀上人事不知的兒子,便什麼也顧不得了,掙開寶釵的手就撲過去。想要抱一抱兒子吧,卻不知他傷在哪裡,不敢輕舉妄動,只能趴在他牀沿哭泣。
“請了大夫麼,大夫怎麼說的”見她媽只顧痛哭,薛寶釵只好撐住了,帶着下人到一邊問道:“還有,是誰跟着哥哥出門的,讓他們外面回話。”
“大夫看過了,說大爺手腕與膝蓋都、都碎了,日後即便養好了,怕是怕是也會有所妨礙。至於牙齒,就只能做副假牙了。”
“嘶,竟這樣嚴重那哥哥爲何昏睡不醒,可是還傷到了別的地方”寶釵吸一口涼氣,回頭看看她媽和哥哥,眼裡也含了淚。
她沒想到這傷竟然這樣嚴重,還會留下殘廢的可能,她後算是廢了。這可怎麼得了
他們一家三口相依爲命,感情向來很好,哥哥忽然遭此大創,這是在她們的心口上挖洞啊,怎能不痛徹心扉
聽下人會說並沒有別的傷處,薛寶釵略略放下心來,留下薛姨媽照顧薛蟠,她親到外面審問那幾個隨從。
到底是出了什麼事,到底又是什麼人,竟然不顧賈、王兩家的面子,竟敢下如此重手,把她哥哥傷成這樣。
薛寶釵也知道她哥是個什麼德行,許是招惹了什麼人,可不管怎麼樣,也不能把人打成這樣啊這真是眼裡還有沒有王法了
坐在屏風後面,薛寶釵終於把這事弄清楚了,心裡面上都只剩下苦笑了。
調戲人家的少爺,被打死都活該。這捱打的若不是她哥哥,她都要讚一聲“打得好”呢。可這回出事的偏是她唯一的哥哥,這讓她怨哥哥輕浮之餘,又恨那動手之人。
不過是有那個意思罷了,有還沒沾上邊,怎麼就能狠心成這樣聽大夫那意思,她哥的手腳怕是都要落下殘疾啊。
可恨又能怎麼樣呢
他們家說是送她進京候選,其實就是來投奔姨媽、舅舅的。雖說一應花用都是自己出,但其實其實就是在榮國府寄人籬下。況且,現在這府上也不是姨媽說了算,讓他們的境況更加尷尬。
別看她如今在這府上名聲好聽,可那是花了多少銀子,廢了多少心思才換來的。光是爲了摸清楚榮府主子們的喜好,她捨出去的銀子都夠再買座宅子了。
傷了哥哥的是賈家大房的賈琮,那是連賈老太太都沒法子治的人物,她和她媽兩個寄人籬下的女人能做什麼
比權勢,人家是國公之子,榮國公能親自送他上學,可見對他是十分看重的;比銀子,呵呵有了權勢還怕沒銀子就怕到最後,自家的銀子都要送給人家了。
更何況,這事說到底還是他們理虧,誰讓她哥哥啊開眼去對人家動手動腳呢他的手怎麼那麼賤
薛寶釵滿心苦澀,一邊恨得咬牙切齒,一邊卻又無能爲力,糾結得她想吐血。
殊不知,往常總是旁人因她家摧心裂肺,如今總算是輪到她家了。
不過,想來想去,薛寶釵還是不甘心。她咽不下這口氣,一定要想法子討回來才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