黛玉跳脫這一點,邢霜還真不知道。可這一點,別說邢霜不知道,就連幾個姑娘也是出了國才發現的。
許是以前壓抑着太久了,又許是因爲換了個環境沒有長輩在身邊,黛玉這孩子就跟放鴨子似的,徹底撒歡了。倒不是說她性格大大咧咧起來了,而是思維放飛了。
她這腦子裡,總會有許多別人想不到的東西,每日天馬行空的。看到什麼,都能聯想到一個毫不搭界的東西,甚至聽她描述出來還有模有樣,就像真是這麼回事似的。
以前探春只覺得,林姐姐思維敏捷,是難得一見的人才。待出了國,見識了林姐姐那天馬行空的想象,她頓時覺得以前她是小看林姐姐了。
邢霜聽了幾個姑娘說的,倒是明白過來這是什麼意思了。她拍了拍胸口道:“嚇我一跳,我還當是什麼呢。”
如果是思維上的跳脫,那倒並不是什麼奇怪事。林黛玉其實本來就是這麼個思維活躍的人,書裡其實也是。
探春說她叫“蕉下客”,林黛玉就說要牽了她去烤脯子下酒吃,思維跳脫之快,衆人沒一個反應的過來,還是她自個解釋了大夥才恍然大悟笑了起來。
所以黛玉思維跳脫這一點,邢霜其實早就知道。就是探春也瞭解林姐姐的性子,只是沒想到,出了國會更甚罷了。
邢霜倒沒覺得這一點有何不好,反倒鼓勵黛玉道:“這跳脫並非那跳脫,你當那些文人騷客哪來的滿腹詩詞,還不是靠着滿腦子的想象?
“你如今這樣,倒是極好,可見得你父親培養得你沒錯,你本就是適合寫作的。若無他從小把你當男兒培養,你也不見得有這般好的文思。”
說到林如海,邢霜又對黛玉道:“你回來可曾給你父親說過?”
黛玉微微有些紅了眼眶,搖了搖頭道:“還不曾。”
邢霜忙叫人去給京城送信,又扭頭對黛玉道:“我自作主張,你就留下與我作伴,京城那邊你父親也忙,便不送你過去了。”
黛玉聞言打起精神笑道:“這是自然,我從小就在舅媽身邊,早將舅媽當我母親了。如今回來,不在母親身邊,要去誰那兒?父親想來就是知道,也是叫我留下孝敬舅媽的。”
探春見黛玉有些傷感,知道她怕是想起了父親,便起身對母親說:“我們回來還不曾梳洗,這就先去安頓,免得父親晚上回來,我們這還穿着西洋的衣裳,怪沒規矩的。”
邢霜倒覺得這衣裳沒什麼,自己還挺羨慕的。只是女兒要洗澡她還能不讓麼?於是她趕緊問金釧:“院子收拾好了不曾?”
金釧道:“一進九月大姑娘就說英吉利那邊怕是要開考了,要咱們早早把院子備下,免得姑娘們回來了沒地方住。這會兒只派幾個人過去伺候就行,其餘的早妥帖了。”
賈瑨站起來道:“我也還要忙,先送姐姐們過去,我就做自個的事兒去了。”
邢霜張了張嘴,見兒子當真帶着姐姐們走了,心裡還稍稍有些落寞了。原什麼都是她張羅她打點的,如今兒媳婦就算不在,這幾個小的也各自都會安排了。
那以後,是不是就沒她什麼事兒了?
賈瑨這邊,帶着姐姐們去了院子,四處巡視了一番,見真的收拾妥當了,便對探春黛玉道:“家裡粗使的丫鬟只得幾個,皆是京城裡帶過來的,姐姐們這裡若是缺了人,只管跟大嫂子說一聲,讓她去外頭再請些過來。”
探春笑着問他:“你如今做些什麼,怎麼家裡的事情這般門清。”
賈瑨道:“也沒做什麼,大哥哥收了幾個徒弟,讓我看着教了幾天。我又尋思着,若是他日後還要收徒,這麼一個個的教過去也是麻煩,如今正編着教材,想着日後只把教材給他們,叫他們自個學了。
“至於家裡的事兒,母親也沒瞞着誰。咱們過來的時候,她也是當着我的面安排的,我自然知道誰跟着來了,人手夠不夠用。
“頭裡大姐姐回來,使了不少家生子給她做粗使,但那些人似乎並不安生,母親有些不高興,後頭都直接從本地僱那活契的丫頭進來了。
“我想着姐姐們纔回來,這約束多了怕是住不習慣,用外頭的反倒沒那爭風吃醋的事情。”
黛玉在一旁訝異着道:“這真是瑨弟弟?別不是換了個芯子吧?小時候那般不愛理人的人,這才幾年不見,竟大變樣了。”
賈瑨看着她笑道:“姐姐不也大變樣了,原家裡幾個姐姐,唯有林姐姐和四姐姐最安靜的。如今看着,倒比我二姐還活潑不少。”
黛玉嘻嘻笑了起來,探春拿身子撞了撞她,也擠着眼睛笑了起來。
賈瑨又囑咐了下人幾句,便先忙自己的去了。
探春黛玉這頭,倒是孟不離焦的,連住的屋子都要安排在了一起,就跟小時候一樣。
倒兩人洗浴換了衣裳出來,重新穿上這東方的衣服,倒還有幾分彆扭。兩人梳妝好了,又去整理帶回來的東西,囑咐丫鬟往各房去送。
襲人和晴雯這會兒早收拾好了,等探春和黛玉的吩咐一下來,便拉着侍書往各房去送禮。
送到金釧那裡,金釧拉着她二人笑問:“英吉利好不好玩,你們這一去,也鍍了金似的,看着氣度倒像是個大家閨秀了。”
襲人笑道:“你只羨慕我,卻不知我們多羨慕你的。跟着太太最是穩妥安心,什麼都不必你們操心。倒是那幾個小主子,離家背井的本就要操心的多。偏那邊又不拘着男女交往,倒叫我們活生生白了頭髮。”
晴雯也道:“這也就罷了,姑娘們要學的東西,怎地也讓咱們去學了一遍。又怕遲了姑娘身邊沒人伺候,硬是填鴨子似的全囫圇塞進肚子裡了。偏又不過兩三年的功夫,姑娘們又畢業了,這一回來,原學的什麼我是忘了個精光,倒像是這一年的學都白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