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幾個小菜都是年下窮了,莊戶人拿來過年的下酒菜,說是下酒菜只是充數罷了。甄千金無比嫌棄的看了看桌上的糖醋蘿蔔絲,喊着顯貴,“好了,上菜去吧。”
“就這個?”看來顯貴也很嫌棄。
“就是這個素菜,素的已經不能再素了。”甄千金端上食盒放進他懷裡,將他連推待拽的拉出去了。
又摸了摸胸前的銅子,才放心的點點頭,給王大娘身上撣了撣灰,“連累大娘了。下次請你吃點好的。”
王大娘在她腦門上戳了一下,端起鍋臺上的碗,一邊往泔水缸裡倒,一邊說:“你個小赤佬,還敢笑,都是你惹出的禍。”
甄千金揉揉自己的額頭,摟着王大娘的脖子,“大娘,大娘,你還生我氣啊。快跟我說與我了什麼夥計。今天我能不能去幹,我手頭有點緊。”
王大娘被她搖晃的眼暈,忙推下她,“你個小屁孩子,要錢幹什麼?莫非是看上哪家的公子了,想着攢嫁妝。”
“攢嫁妝嘛?暫時不着急,只是我現在缺錢用。”甄千金歪着頭,想了一會兒,剩下這幾個時辰不知道除非有奇蹟。
王大娘解下圍裙,她本是家生子,就在府中住着,不必出府,“你有什麼用?”從懷裡摸出幾個銅子,“這是今天買菜剩下的,你拿去花花。街上要是有你喜歡的就去買。出了門往東就是咱們有名的吃食街了。譬如紐花糖,蜜餞果子,糖葫蘆,在哪裡都有。這些錢足夠你吃了。”
甄千金望了望了王大娘圓圓的臉盤,在府中除了小姐,只有王大娘對自己好了,扯過王大娘的手搖晃着說,“大娘,你怎麼對我這麼好?你有沒有兒子,我給你做兒媳婦好吧。”
王大娘笑着剜剜她的頭道:“又瘋了不是。我昨天給兒子把屎的時候,你不是還嫌臭,捏着鼻子躲得遠遠的繞道走嘛。要做我的媳婦,你現在去給他換尿布吧。”
甄千金訕訕一笑,“大娘,別這麼當真嘛。你的錢收起來,我在府中不缺錢。外面也沒有老子娘問我要錢。大娘你還沒說給我找的差事呢。好不好?”
王大娘望了她一眼,“好是好,不知道你幹不幹?活兒也輕鬆,先給你一半的銀子,後面的事兒成了再給你另一半。”
甄千金被她說的心裡怪癢癢的忙猴在一旁問道:“大娘,你就別賣關子了,快說來我聽聽,沒聽過還有先給一半的工錢事兒。事先咱們說好了,我也不慣出力氣幹活兒。出大力氣的我不幹。”
王大娘啐了他一口道:“沒的你囂張。你聽我說這事兒往好了看也是積善的好事兒。昨日我去外面碰見咱們這裡的李媒婆了。見她愁眉苦臉的,便拉他坐在一起搓了會牌。原來是她收了一家的定錢,只是這家的公子眼光高,來來回回挑了幾戶人的姑娘還是看不中。她中發愁呢。”
甄千金笑着說:“大娘這是給我做媒呢。你不看看我十二三歲的就是說媒也得再過幾年吧。再說,這樣眼朝天的主兒,看不上我,我還看不上他呢。”
“別望自己臉上貼金了。那頭逼得緊非要李媒婆領人去看,你可知道咱們河邊的花家有一姑娘?長得花容月貌,只可惜是個啞的。又三番五次的說與李媒婆想要與這位公子。李媒婆不是怕他又看不中嘛。想出一個法子。找個相貌妥當的人去相看,看中了,聘禮一下,鞭炮一響,小夫妻便和和美美過日子了。”王大娘喜笑顏開。
甄千金瞪着眼,顯然被王大娘奇怪的思維嚇住了,“大娘,誰說結了婚日子就和美了?再說這花姑娘天生有疾,結了婚要是受人虐待,嫁出去了還有什麼意思。損陰德不去,不去。”
“你這孩子,結了婚都是板上釘釘的事兒了,誰還敢退訂禮不成。再者,花家家大業大,咱們姑蘇也找不出一個敢退親的。這花姑娘自小不會說話,大了還嫁不出去。父母沒有留着的。就是想留着哥嫂也不能同意了。早晚的得嫁出去,不然剪了頭髮當姑子去?我打聽了這說親的公子還不錯,除了眼光高,人品學士都是好樣的。不白嫁啊?”
甄千金想了想問道:“什麼時候驗看?”
“過年正月十五賞花燈的時候,就遠遠的看一眼。沒別的了,可有二兩銀子。”王大娘誇張的伸出她兩根肥胖的指頭。
甄千金覷了她一眼,“明年啊,明年我還不知道在哪兒呢?快回了吧,我不去了。”說完泱泱的往外走。
剛走出去門檻,迎面顯貴闖過了,差點把甄千金撞倒,等她站穩,有些氣急,“怎麼的,今天都和我有仇啊。撞死我了。”
顯貴喜滋滋的陪着不是,“快到前面去吧。官老爺正在發賞錢呢。這會兒打架都在前面搶呢。”
聽到錢,甄千金頓時來了精神,“賞錢沒人來通知我。”一壁拉着顯貴一壁道:“什麼時候的事兒,你小子是不是順了很多這會子纔想起我來。”
顯貴小跑跟着,“官老爺覺着素菜可心,這會子放賞了,問起來誰做的素菜,不就是你嘛。估計要多賞你些銀子呢。你快去。”
甄千金喜道:“真的真是打盹來了個枕頭,官老爺怎麼稱呼?”
說着倆人已經到了宴席處,甄千金整了整衣服,聽裡面顯貴說:“做菜的廚子請來了。”
甄千金便弓着身子挪了進去,不敢擡頭,感覺四面八方的眼風嗖嗖的刮來,“各位老爺吉祥,我是管今日素菜的廚子。”
上座的正是一位年輕公子身邊站着一位小書童。小書童見他年輕便問,“素菜是你做的?”
“小的不敢邀功。是小的說着別人做的。”
公子見她低眉順眼的樣子,一雙眼睛卻在他們之間亂轉,口中便帶了笑:“你倒是老實,若說你做的,我們可要辨辨真僞了。這刀法很是精湛,少則要有十年的功夫,你這樣小小的年紀,不可能有這樣的俊的刀法。”
甄千金低頭想了想,他說的原來是蘿蔔盤裡的雕花,心中腹誹:不好意思還真是我做的。這個是我祖傳絕技,上輩子我就會。嘴中依舊謙遜的道:“老爺火眼金睛,小的不敢亂說。”
正低着頭想,只見腦中顯出一行字:既富又貴。
甄千金小心的擡擡眼只覷見了上面人的錦靴,既富又貴與我也沒有多大幹系。
半晌上面的人又說,“你的做法我也很喜歡。要這樣節儉才能細水長流。”
甄千金咂摸了一下,不知道這句話好壞,若是貪官,說是節儉那就壞了,咱們招待的不周到。若是清官,這話是大大的表揚。想不明白乾脆閉上嘴不說。
“賞吧。”公子一聲令下,小書童便下來將一塊碎銀子塞到她手裡。
甄千金照着人家的樣子掂量了一下,心道:不是這有多少。
話一說完,腦中禮花亂放。任務完成,系統升級。
甄千金嚇了一跳,還傻傻呆呆的站在地上。顯貴拐了她一下,回過神來忙謝了官老爺退出來。
將銀子揣在衣服裡,真是險啊。不然今晚自己就要翹辮子了。本來都放棄爭取了。哈哈,運氣好到沒朋友。
一轉生聽見屋中曲老爺道:“我有小女初長成,還能彈得一手琴曲。不知大家有沒有興趣雅俗共賞。”
甄千金皺眉,賣女求榮嗎?
系統:若是得了他的青睞也是好事兒一樁。
甄千金只好按耐住脾氣躲在門口的陰暗處,靜等着。明月早就在後面坐了一個時辰,聽見外面觥籌加錯,自己一個人暗暗心焦,爹爹的意思多少能明白一些,只是不十分懂。心中有些緊張。
一般女子在姑蘇還未出嫁便名聲在外,要麼賢德要麼貞靜,再不就是精通琴棋書畫。有了這樣的好名聲,以後自然不愁求親的人踏不破門檻,從中擇取良婿。大約今日自己就要嶄露頭角了。
望着前面的琴,自己已經彈了許多年,這次分外重要。只是越是這樣想,心中也越是惴惴不安,時間不等人,深吸一口氣將手按在琴上。
甄千金躲在外面皺起了眉頭,這琴音是極好的。只是徽音太高,怕是到了再高處不好處理。將腰間的豎笛抽出來,深吸一口氣,附和而上,起初衆人只被琴音吸引不細聽之處難問笛音。上座的公子玩弄着手裡的茶蓋一頓,接着笛音高亢,琴音漸漸底下去,衆人才一愣,怎麼琴能發出笛音?
繞過最難的高音,甄千金便將與琴音糾纏在一起的笛音慢慢的抽離出來,衆人聽完久久沒有聲音,半日都擊掌讚道:“好,曲小姐果然名不虛傳,餘音繞樑,琴音也是一絕。可與善琵琶的南國小姐並列姑蘇南北二絕。。”
錦衣公子笑道陳贊,末了問道,“曲老爺可有兩個女兒?”
曲老爺不懂音律,只是一愣道:“只有一女。”
甄千金早在附和琴音,對明月小姐多有試探。又見曲老爺與錦衣公子沒有諂媚之意,已經明白了曲老爺的心思。在這裡沒有自己的事兒了,將笛子揣在懷裡往後院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