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艘高大如城的福船,沿着廣通渠的河水順風而行,劈波斬浪,河水在船舷兩側「嘩啦啦」流淌,而兩岸綠蔭成浪的楊柳,隨風搖曳,時節已然入夏,兩岸更可見各種各樣的花卉,綻蕊吐芳。
按照陰曆陽曆差一月來算,此刻就是陽曆過了五一假期,北方的天氣已是開始炎熱起起來,原本繁複的衣裙,也換上了輕便的紗裙。
清河郡主李嬋月藏在簾後,手中捏着一方絲絹手帕,站在裡間的一間套廂,秀眉之下,藏星蘊月的眸子,涌起道道異色,不錯眼珠地看向那少年,不知何時,目光發直。
小賈先生他.怎麼能這樣?
還有孃親,她一向端莊華麗,高貴優雅,怎麼能讓小賈先生如此對待?
李嬋月不知爲何,看着看着,只覺臉頰發熱,一顆心砰砰跳個不停,似乎要跳出嗓子眼。
只見賈珩附耳低聲說道:「荔兒,想你了。」
一句話,已讓晉陽長長公主嬌軀一顫,原本到了嘴邊兒的話,又咽了回去,只是在瓊鼻中發出一聲膩哼。
賈珩輕聲說着,目光凝聚,至於晉陽想不想他,他已經感受到了。
思念已如暴雨成汛,潰堤決口,綿綿不絕。
隨着賈珩俯首甘爲孺子牛,治理晉陽河,或疏浚河道,或開鑿引河。
晉陽長公主這會兒,秀頸微微揚起,好似中箭天鵝,雪膚玉顏羞紅成霞,綺麗明豔,嬌軀輕輕顫抖,粉脣微張,卻說不出話,只是一隻手輕輕抓住絲被,另一隻手捂住櫻脣。
斷斷不能讓嬋月聽見了。
也不知多久,隨着時間過去,賈珩深深擁住晉陽長公主,麗人云鬢秀髮一縷縷粘在芙蓉玉蕊的臉頰上,美眸似張未張,嫵媚流波。
「晉陽,一個多月了。」賈珩低聲訴說着對晉陽的思念。
晉陽長公主則將螓首埋在賈珩懷裡,只覺一根手指都不想動,忽而蹙起秀眉不語,貝齒輕咬着粉瀾的櫻脣,美眸閃過一絲茫然。
不是,哪裡好像有些不對?
不是,她還沒問他和咸寧的事兒呢,怎麼就給他含糊過去了?
而且隔壁是嬋月,不好,這會兒嬋月多半是醒了罷?
念及此處,原本如綺霞雲散的玉容,宛覆清霜,輕輕撥開賈珩的胳膊,鳳眸幽光閃爍,定定看向賈珩,惱怒說道:「你就沒什麼要對本宮說的?」
雖故作威嚴,可剛一開口,偏偏是酥膩嬌媚,好似冰雪融化,動聽悅耳,完全起不了什麼「威懾」作用。
賈珩面色微頓,故作詫異說道:「還能說什麼?嗯,一二三四,再.?」
後面的話就很輕,但晉陽長公主卻聽清了。晉陽長公主:「???」
這人,又在顧左右而言他,分明還想糊弄過去。
晉陽長公主坐將下來,秀眉蹙了蹙,散亂的鬢髮下,那張豔麗無端的臉蛋兒,國色天香,恍若雲錦煙霞,秀直的瓊鼻下,瑩瀾泛光的丹脣吐出兩個字:「咸寧。」…
賈珩面色默然,輕聲道:「咸寧她沒過來罷,你問她做什麼?」
他就知道逃不過這麼一遭兒。
晉陽長公主冷哼一聲,將螓首轉過一旁,只留給賈珩一個瓊花玉貌的側顏,此刻鬢髮汗津津的黏在一起,而翡翠耳環也因爲浸瀾着汗水,炫出一圈圈靡靡的光澤。
他和咸寧的事兒,夏侯瑩都通過密信和她說了,兩人在河南期間,感情甚篤,最近甚至已到了蜜裡調油,如膠似漆的地步。
雖不知具體到哪一步,但以他撩撥於人的手段只怕咸寧也清白難保。
嗯,這人別是拿着剛剛伺候咸寧身上的過來伺候她吧?
此念一起,麗人只覺芳心就是一悸,嬌軀顫慄,也不知爲何,心底最深處隱隱有着一股古怪的心緒涌起。
不知爲何,她竟然有些想問他,究竟是誰的更甘甜可口一些?
呀,她怎麼了這是?怎麼會有這般荒唐的念頭?
她應該生氣!這人得隴望蜀,慾壑難填,斷斷不能容他矇混過關。
賈珩一時間也不知說什麼纔好,低聲說道:「咸寧她千里迢迢的,隨軍出征」
後面的聲音愈發低微幾分,終究有些底氣不足。
他的確虧欠晉陽太多,如今思來,如果沒有當初晉陽舉薦給天子,他也不會這般平步青雲,或者說,不可能這般快。
所以,少奮鬥.他還是吃了軟飯?
嗯,吃軟飯就吃軟飯吧,真香。
晉陽長公主聲音故作清冷,說道:「所以你就從了她?」終究是不忍說着重話,不然一句,你對得起我嗎?
絕對讓賈珩心如刀割。
可有些話一旦說出口,就覆水難收,晉陽長公主自然明白這個道理。
賈珩輕輕嘆了一口氣,默然無言,只是將臉頰埋在晉陽長公主心口,如同將腦袋埋進沙子裡的鴕鳥。
已經躺平任.
不過,還是輕輕蹭着晉陽長公主的心口,宛如犯錯的小孩子。
晉陽長公主卻被這一招弄得哭笑不得,又是嬌羞,又是嗔惱道:「你怎麼和嬋月一樣呀。」
這話一出,卻將躲在暗中窺伺的李嬋月,猛地心頭一跳。什麼呀,她纔不是小賈先生呢,她起碼不會那樣。
不過,忽而想起,如是她和小賈先生一左一右在懷裡.她都在想什麼呢?
晉陽長公主輕輕摟着賈珩的背頭,也有些不忍心責怪,或者說先前一遭兒,心裡縱有多少氣也消了許多,只是略有幾分嗔怪道:「你你做的好事兒。」
賈珩擡眸,四目相對,目光溫和,低聲道:「荔兒。」
「哼,別喊本宮閨名。」晉陽長公主膩哼一聲,看着那雙清眸,不知爲何,又有幾分羞惱,鬼使神差道:「要喊,喊你的芷兒去罷,抑或是你想兩個都一起喊着?」
賈珩眉頭皺了皺,心頭一跳,這個時候突然提一起.實在頂不住。…
晉陽長公主鳳眸眯了眯,她只是試探了下,這人就露了馬腳。
方纔那種緊密相擁中的細微感觸,明明.有些不對勁。賈珩面色如常,低聲道:「好了,這會兒時候還早。」
晉陽長公主正心頭狐疑不定,不想又只得被賈珩再鬧了一次,終究再無力生氣,周身肌膚玫紅生暈,聲音嬌軟柔膩,說道:「這件事兒,本宮可以不給你計較,但你要答應本宮一件事兒。」
賈珩聞言,目光深深,心頭鬆了一口氣,問道:「什麼事幾?」
此刻,裡廂偷看半晌的李嬋月,此刻已是臉頰嫣紅,滾燙如火方纔想要離開,可好似挪不開步子一樣,嬌軀發軟,呼吸急促。
清河郡主李嬋月聽到這裡,貝齒抿了抿脣,只覺心頭一緊,難道等下要說着她和小賈先生的事兒?
晉陽長公主幽幽嘆了一口氣,柔聲道:「等本宮想到了再說罷。」
如是有可能,還是希望等他能喜歡上嬋月,如是因爲承諾於她而接受嬋月,那麼嬋月某種程度上也就成了她的替身,對嬋月也不公平。
她也應該經歷少女傾心,然後情投意合的過程。
雖然不是自己的孩
子,但看着嬋月長大,心頭的感情也非常人可比。
在這一刻,麗人因爲長期形成的母愛,又佔據了上風。李嬋月:「???」
孃親怎麼能這樣,怎麼不告訴小賈先生?
賈珩輕聲道:「也好,你什麼時候想到了,什麼時候告訴我。」
說着,看向晉陽長公主,擁在懷裡,低聲道:「殿下對我的好,縱我傾盡所有都不能報答。」
與麗人早就心靈相犀他知道麗人已是原諒了她,可心頭卻愈發愧疚。
招惹咸寧,就是斷絕了晉陽的名分之路,這些他.不是不知道,從本心而言,還是他覺得名分這東西不重要。
而晉陽選擇了原諒,以一種極大的心胸容納他。
晉陽長公主玉顏染緋,低聲說道:「好了,別說這些有的沒的了,對了,本宮和咸寧的事兒,你也不能管。」
她和咸寧之間,她必須討個說法。有這樣的?趁她不在,搶她的人?
而且,咸寧性情也有些像她母妃還有那個嫂子,招惹進來,會不會家宅不寧?
賈珩「嗯」了一聲,附耳說道:「我現在什麼都不想管,只想好好伺候殿下。」
晉陽長公主:「.」
這人說的都是什麼話?什麼叫就只想好好伺候她?
不過這般一個剛剛威震天下,建功封伯的少年勳戚,能這般對她.
芳心深處涌起甜蜜,她就是要他一個態度。
「你別.別亂來了,這會兒天都黑了,待的太久,她們該懷疑了。」只是麗人思忖間,忽而感受賈珩又有重整旗鼓之意,只覺芳心一悸,嬌軀發軟,低聲道:「嬋月在裡廂睡着,不定什麼時候醒來,如是讓她瞧見,本宮真就沒臉見人了。」…
賈珩低聲道:「嗯,好吧,那咱們不急,到了洛陽再說。」
暗道,他聽覺敏銳,方纔已聽到裡廂漸漸混亂的呼吸聲,想來就是小郡主了,估計瞧見了不少。
本來他不會那般急切,只是擔心晉陽因爲咸寧的事兒慪氣,只能出此下策了。
又與晉陽長公主膩歪了一會兒,方纔伊人的催促聲中,賈珩穿上衣裳,擡眸從軒窗瞧了一眼外間的天色,卻見不知何時,暮色已經徹底落將下來,一輪大如玉盤的暈月在連綿起伏的山巒間,向東移動。
先前,他讓劉積賢領着錦衣府衛沿河而護送。
「殿下,先行沐浴更衣,我去廳中等你。」賈珩看向已然綿軟無力的晉陽長公主,低聲說道。
「去罷,讓憐雪喚進來。」晉陽長公主雪顏生暈,有氣無力說着,黛眉下顧盼流波的美眸瞧見賈珩的臉頰,嗔怒道:「將臉上的胭脂還有.擦擦,還有讓憐雪給你尋個廂房,好好洗洗.等會兒,一身氣味怎麼見着你那幾個妹妹?」
這座福船足夠大,廂房也有着幾間,賈珩在船艙中過夜倒沒什麼。
賈珩從懷中拿起手帕,擦了擦臉頰的胭脂,輕笑道:「我這就過去。」
晉陽雖不如元春豐沛,但多少還是有一些。
裡廂,李嬋月這會兒聽着外間的聲音,只覺心神顫慄,繞過屏風,連忙向着裡廂牀榻而去,一時怔怔失神,清麗如雪的臉頰早已滾燙如火,而稚麗眉眼間更是怔怔失神。
方纔的一幕好似思想鋼印,拓印在少女的心頭,那視覺強烈的一幕,怎麼也都揮之不去。
李嬋月不由伸出纖纖玉手,撫上臉頰,眸光失神,心亂如麻。
小賈先生,他怎麼能這樣?還有孃親,怎麼也能陪着小賈先生胡鬧?
她以後怎麼辦?難道也要那樣
這般想着,忽而驚覺,垂下眸去,只覺身上有些不自在。不行,她等會兒也要沐浴更衣了。
賈珩出了晉陽長公主所在的艙室,沿着廊道向着外間而去,在憐雪的引領下,前往一座艙室,沐浴更衣,洗去征塵。
待到夜幕降臨,整個行舟於水的福船也亮起了各種燈火,一串串的燈籠懸掛在桅杆上,不過早早在晉陽長公主的吩咐下,沒有用那種朱紅燈籠,而是尋常的燈籠。
不僅如此,除了親信的女官和嬤嬤外,在福船上也沒有什麼舞姬樂師,一路而來,十分低調。
而元春所在的艙室中,燭火已經亮起,驅散着夏夜的夜色,而晚風穿過竹簾,吹進艙室內,讓人心曠神怡。
探春放下手中的書冊,看向元春,低聲道:「大姐姐,珩哥哥去了晉陽長公主府上這般久了,怎麼還沒有回來?」
少女縱然再是心思慧黠,可也難以往別處想。
不說其他,一個年齡能夠當賈珩岳母的美婦,剛剛和賈珩卿卿我我,抵死纏綿。…
元春這會兒坐在不遠處,手中拿起一本琴譜,粉脣微啓,說道:「內務府撥銀給河臺衙門,宮裡提前傳了話,另外還有在長安的鋪子,想來應有不少事兒要和你珩哥哥細細說。」
其實,她也有些心不在焉,只怕這會兒珩弟正和晉陽殿下
探春只是隨便問問,或者說焦急等着賈珩過來給自己講述打仗之事,聽到這番解釋,倒也沒怎麼懷疑,只是端起茶盅,輕呷嘞一口,撥開竹簾往着河岸瞧着,低聲道:「這都進入了四月中旬,不知河堤修的如何,能否趕在夏汛前修好。」
這幾天,探春隨着元春前來河南,也漸漸瞭解賈珩在河南的事務,治河修堤,以備夏汛,等此事一畢,就能班師回京了。
「聽長公主殿下說,這次河南連同支援的京營,動員了不少軍民,應該能修好的罷?」元春豐瀾、白膩玉容上見着思索之色。
湘雲手中拿着一本書,擡眸看向元春,輕聲道:「大姐姐,聽書上說,一石水,九鬥沙,治河先治沙。」
元春笑了笑,道:「雲妹妹還知道治河先治沙呢?」湘雲輕笑道:「這是書上說的呀。」
探春看了一眼湘雲,笑道:「姐姐,雲妹妹雖然看着貪玩了一些,但對珩哥哥的事兒,比誰都瞭解。」
她這幾天就發現了,湘雲只是表面看着有些貪玩,其實有一多半心思放在珩哥哥身上。
湘雲聞言,宛如紅芍藥的臉蛋兒,玉頰悄然浮起紅暈,脆生生說道:「珩哥哥他在河南治河,大家都擔心着呀。」
看着兩個小姑娘拌着嘴元春柔美玉容上也見着恬靜笑意,但口中還是嗔怪道:「你們兩個,在一塊兒就喜歡鬥嘴。」
就在這時,一個女官進來,低聲說道:「元春姑娘,殿下喚着幾位姑娘到大廳中用着晚宴,永寧伯也提前在廳中相候。」
元春聞言,驚訝說道:「這已經好了。」
嗯,頓覺失言,轉而看向探春以及湘雲,說道:「走吧,去吃飯。」
此刻,賈珩已經等候在廳中,仍是穿着蟒服,只是內裡中衣早已換過。
就在這時,賈珩凝眸看向元春以及探春、湘雲還有一衆丫鬟,喚道:「大姐姐,三妹妹,雲妹妹,過來了。」
元春近前而來,秀麗的雙眉下,美眸瑩瑩如水地看向那蟒服少年,眼神中蘊着別樣的意味,默然片刻,忍不住問道:「怎麼不見晉陽殿下?」
賈珩面色有些不自然,說道:「等會兒就過來。」先前折騰的不輕,得讓晉陽緩緩,回覆一***力。
暗道,元春又不是不知道,偏偏來問,等晚上還要去忙碌一番。
幾個人落下座來,等候着晉陽長公主以及清河郡主。
只是,說話的功夫,就見遠處憐雪陪同着一個着丹紅色長裙,雲堆翠髻的麗人,緩步而來,身旁還有一個着青白對襟襖裙,身形嬌小玲瓏的少女,正是李嬋月。
原本坐着的衆人紛紛起身見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