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可卿的喪事好生熱鬧,關菲菲眯了眯眼睛,看來賈珍是真的被迷了眼睛了,如此這般生怕不知道自己有多“鍾愛”這個兒媳婦似的。
“大奶奶,您要是不喜歡這素淨,奴婢偷偷給您撤了去。”
關菲菲愣了一下,又看了一眼房間裡的裝扮這才發現自己真是後知後覺了。擺明了素帳子自己還沒看出來,這是婆婆給媳婦兒守孝的節奏嗎?真是說出去都是笑話。
“換了這……算了。”還是等自己身體好些了再換也不遲,彩柚看主子這般舉棋不定的,頓時也愣在了那裡動也不是不動也不是。
“今個兒是第幾天了。”
彩柚愣了一下,然後答道:“已經是第六天了。”
關菲菲心裡合計了一下,秦可卿這眼看着就要過頭七了,只是卻不知道自己寄過去的信可是到了林如海的手中。
她記憶中,貌似秦可卿死了沒多久,林如海好像也去和賈敏夫妻團圓了。以致於林妹妹失怙,擁着家產無數卻又是受着寄人籬下的罪。
看着大奶奶閉上了眼,似乎在沉思什麼似的,彩柚猶豫了一下,最後剛想要開口,卻是聽見簾子外面有人道:“奶奶可是醒了?”
關菲菲聽到這聲音不由一愣,待看到進來的人時,竟是半晌沒反應過來,應該是和彩柚纔不多身份,差不多十五六歲的樣子,青綠色的衣衫倒是顯得幾分素淨,顏色倒也是周正,只是她想了一圈竟是沒想出來眼前的人究竟什麼身份。
“奶奶可是大好了?”看着大奶奶竟是直勾勾地看着自己,銀蝶心裡有些打邊鼓。大爺那天打大奶奶的時候她不是不知道,只是大爺那般動怒着實是讓人害怕,她怎麼敢上前去勸呢?
不然,連帶着自己只怕是都逃不過去。
也只有彩柚這個死心眼的,纔會衝上去。
可是大奶奶還不是被大爺打得半死?而死了的蓉哥兒媳婦兒卻是風風光光喇叭嗩吶又是和尚又是道士的水陸道場?
看大奶奶沒有反應,彩柚以爲是大奶奶有心晾銀蝶姐姐,只是銀蝶姐姐平日裡也對自己不錯,小丫頭實在是於心不忍,輕聲解圍道:“銀蝶姐姐傷寒好了?”
彩柚誤會了。關菲菲不是晾着銀蝶,實在是不知道眼前人的底細不知道該說什麼好,哪怕是四春身邊的人來了,自己好歹也能認得出來呀!
這個銀蝶,她看過原著的人都壓根就不記得,哪知道到底是哪根蔥哪根蒜呀!
只是看銀蝶臉上驀然間閃過的心虛,關菲菲似乎明白了什麼。
這幾天寧國府裡爲了秦可卿的喪事着急上火的,能匆匆忙來自己這邊的除了賈寶玉和鳳姐兒外,也就是之前自己身邊伺候的人了。
“既然病了,那就好生養着,亂跑什麼。”
心虛是什麼,心虛就是做了虧心事!
關菲菲不知道銀蝶究竟是虧心什麼,不過晾着她就是了,過會兒旁敲側擊一下,彩柚一準兒就都吐露出來的。
銀蝶被這麼一說頓時神色悻悻,想要說什麼只是看着大奶奶冷着臉,想說的話也都說不出來了。
“大奶奶好生將養着,過幾天等奴婢好利落了,再來伺候。”
她可憐巴巴地望了眼關菲菲,分明是想要等她開口留下自己。
大奶奶向來是軟心腸的,尤其是對着她們這羣丫環。
只是銀蝶卻不知,現在的關菲菲卻不是當初的尤氏。
銀蝶一步三回頭地離開了,屋子裡頓時安靜下來,半晌彩柚纔開口,“大奶奶,您是不是生銀蝶姐姐的氣?”
關菲菲覺得小丫頭很可愛,每次自己想要問她什麼話,她總是特別自覺的就把話題給捧上來,這要是在公司裡,一準兒的被人坑的渣都不剩呀!所以說,封建社會由封建社會的好,起碼這小笨孩還能活下去。
“那你說,我該原諒她嗎?”
彩柚小臉一僵,有些悻悻道:“銀蝶姐姐也是害怕被大爺打了,萬一她也倒下了,更是沒人伺候大奶奶您了。”
原來是這麼個緣故,小笨孩果然是小笨孩。
“原來是這樣,不過也難爲她了,這麼恰逢其時的病了。”
彩柚有些不明白,“是呀,銀蝶姐姐怎麼好端端病了呢?”
關菲菲無奈搖頭,不過太聰明瞭也不好,銀蝶倒是聰明保全了自身,可是把自己這個主子可是捨棄了的。所以說笨點有笨點的好處,忠心纔是最重要的。
起碼,對於當前狀態的自己是這樣子的。
想了半天,彩柚還是沒搞清楚,只是原本藏在心裡的話卻是飄忽了出來,“大奶奶,明天是您的生辰,可是正巧趕上這事兒。”
彩柚有些爲主子傷心,做婆婆的竟是要給兒媳婦讓路,大奶奶這些年來的生辰也從來都是隻有她們幾個丫環給過的,哪有寧國府當家奶奶的氣派呀!
關菲菲無所謂的笑了笑,“沒事,就是又老了一歲,哪有什麼好慶祝的?”二十歲前,女人喜歡過生日,二十歲後,卻是討厭。
所以說,女人是複雜的動物呀!
關菲菲無限感慨,倒是彩柚默然不語,一旁暗下決心,大奶奶總是這麼嘴上不在乎,心底裡卻是苦的很,說什麼,明天自己也一定要給她個驚喜纔是。
卻說揚州城。
賈璉在揚州城過的頗是恣意,沒有了鳳姐兒的盯梢,又是客居在林府上,而林如海這個當家主人又是病重根本不會加以管束,他一時間各處流連,倒是有了幾個不錯的相好的。
當然,正事他也沒忘了,眼看着林如海這身體一天天的不行了,賈璉倒是收斂了幾分,早早就回了林府。
只是去林如海住的泰正院看望姑丈的時候,賈璉卻是撲了個空。
院子裡的小廝稟告道:“我家老爺正在小花園裡和姑娘說話。”
賈璉聞言不由一驚,林如海這都病入膏肓,瘦得幾乎脫了形了,怎麼能忽然間下牀,還和黛玉去小花園說話,這小廝莫不是在騙自己?
他將信將疑地看了眼泰正院裡面,卻是沒有那咳嗽聲傳來,賈璉朝着小花園走去,遙遙聽到一陣咳嗽聲,他不由一喜,只是想到這笑不合適,又是連忙收了起來。
只是待走近了,賈璉才發現,咳嗽的人竟然是林黛玉,難不成自己沒在林府的這兩日竟是發生了什麼?賈璉心底裡暗暗嘀咕,上前躬身一禮道:“姑丈今個兒氣色好多了,只是妹妹也要注意身體纔是,別姑丈好了些,你又病倒了,這豈不是讓姑丈回頭掛心,病也養不好了?”
林如海看着容光煥發卻又是強裝出擔憂關懷之色的侄子,心底裡驟然間一股氣惱,只是看着女兒一旁幾乎又要落淚,他卻是忽然間又平靜了下來。
“難得你妹妹有孝心,玉兒,爲父累了,你送我回去。正好你書裡面不是有一段不懂的嗎,爲父回去給你講說。”
林黛玉聞言一愣,自己什麼時候跟父親說過這話了?只是看父親抓着自己胳膊的手竟是這般用力,她玲瓏七竅的人頓時明白了過來。
“回頭父親給女兒說是那幾本書,女兒自己找尋答案便是了。”
林如海卻是笑着道:“書是死的,人是活的,若是行差走錯,該如何是好?璉兒要不要一起陪我和玉兒看看書解解悶?”
賈璉最是討厭看書,又怎麼會應下,連忙拒絕道:“我只怕自己污了這書,侄子還有些事,姑丈和妹妹慢走。”
林如海也不再說什麼,由黛玉攙扶着回了泰正院,只是這次卻是吩咐小廝道:“若是他再來,就說我在休息,不方便見客。”
林黛玉不曾想父親何時竟是這般強硬,心頭中不免幾分疑惑,“父親……”
林如海卻是攔住了她,待進了書房纔開口道:“玉兒你先看看這幾封信。”
將信珍而重之地交給了女兒,林如海卻是心情複雜的。
他和妻子賈敏恩愛,膝下只有一個女兒視若珍寶,他並不在乎有沒有兒子,畢竟他們林家如今這般已經是榮寵之至了,他能留給玉兒的東西足夠她幾輩子都不用發愁。
只是林如海現在卻是後悔了,他竟是忘了,妻子早已經去世,和金陵賈府的最親密的聯繫的那根紐帶其實早已經是沒了的。
當年賈母有多麼寵愛賈敏,如今賈府裡的人可能就有多恨他的玉兒。
而他,簡直是將玉兒送進了狼窩裡!
因爲喪母,玉兒並不怎麼通曉經濟庶務,自己即便是給她留下了百萬家產,只怕最後卻也是落不到她手中去的。
想到自己含在嘴裡怕化了,捧在手裡怕碎了的寶貝女兒有朝一日竟是要過那種悽慘的日子,林如海不能淡定了。
林黛玉看完這三封信後,也不能淡定了,“爹爹。”黛玉喊出了親暱的稱呼,“大嫂嫂怎麼會忽然間……”黛玉自詡玲瓏,只是這時候卻也是不知道該說什麼好。
爲什麼大嫂嫂竟是忽然間會給自己來這麼一封信,而且看這筆跡,她竟是還不避嫌地給父親來信,三封信齊齊送到了揚州。
而最讓黛玉震驚的,卻是信的內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