彩柚本來覺得, 自己就是送給微薄的禮物,卻沒想到門房上的人是認識自己似的,聽說自己代表娘子過來, 竟是連忙讓人引着自己去了後院。
遙遙的, 便是聽到林府後院裡的一片熱鬧, 倒是讓彩柚想起, 前兩年府裡姑娘們慶賀生辰時, 其實也是有過這熱鬧局面的,便是故去了的蓉哥兒媳婦,當時做生日時, 也是排場極大的,倒是她家娘子, 素來不過是低調着過了生辰便是。
彩柚暗暗決心, 這次娘子過生辰的時候, 她定是要讓爹孃好生準備着,好好給娘子慶賀生辰。
鸝語帶着彩柚從一旁進了去, 卻不想彩柚的蹤跡卻還是落入了寶釵的眼中。
“怎麼,那小丫頭倒是幾分眼熟。”
寶釵狀似無心的一說,桌子上原本坐着的三春便是望了去,只是迎春悶聲不語素來慣了的,探春認出了彩柚卻也沒說什麼, 倒是惜春聞言不由笑了起來, “寶姐姐不是素來最是能記住這些的嗎?怎麼沒認出來這是誰嗎?”
寶釵聽出惜春話裡的嘲弄, 臉色卻還是坦然, 倒是一旁史湘雲便是吃着果子便是爲寶釵開拓, “惜春妹妹倒是學了林姐姐的語氣。”
惜春聞言冷聲一笑,看着史湘雲道:“湘雲姐姐如今可是在林府做客, 林姐姐是小壽星,這般編排主人家,卻也不知道是誰教姐姐的規矩。”看着史湘雲神色變幻,惜春接着道:“我說的不過是事實而已,便是老太太都誇獎寶姐姐素來識人記物厲害,難道我說的不是實話嘛?怎麼到了湘雲姐姐嘴裡反倒是罵人了似的,我可沒這個意思,湘雲姐姐可別小……想多了。”
惜春說起話來一張嘴可是犀利的很,史湘雲卻哪裡是她的對手?頓時漲紅了一張臉,卻是什麼都說不出來,一旁探春見寶釵和湘雲吃虧,剛想要幫忙勸說一二,卻是被迎春拉住了手。
探春一驚,卻是旋即明白過來,薛寶釵固然和史湘雲都是住在賈府上的,也是和她們姐妹一同長大的,可是中間卻是差着許多的。
薛寶釵身上流淌着的是薛家和王家的血,因爲王夫人的關係便是有了表姐妹的情分,可是和自己,卻又是哪裡有半點血緣關係?
至於史湘雲,那更是久遠了的,反倒是惜春和自己才都是賈家的姑娘,何況惜春說的不錯,適才寶釵的心思自己也不是不知道,只是大概便是寶姐姐她自己都沒想到,自己和迎春姐姐沒有接她的話,而惜春卻又是“另闢蹊徑”,反倒是讓她下不來臺吧。
這麼說來,便是於情於理,自己都應當和惜春一個陣營纔是,怎麼能幫寶釵和湘雲呢?探春本就是腦袋機靈的,不過是因爲素來要依仗王夫人所以纔不得不有所巴結罷了。只是今日之事,原本就是寶釵算計在先,湘雲詆譭林姐姐在後,自己便是不出面,王夫人卻也沒道理爲難自己的。
只是想通這點後,探春卻又是不禁看了眼迎春,難道說二姐姐也是明白這道理?只是她看破不說破罷了。自己素來竟是小瞧她了。
寶釵是看着探春想要站起身來的,只是卻不知爲何卻又是坐了下來,她心中不由有些失望,“惜春妹妹哪裡話,你素來知道湘雲是有口無心的,回頭我讓她給你林姐姐道個歉。”
惜春聞言一笑,“這就不必了,林姐姐素來是小性的,只怕是無端端去道歉,反倒是又得說起這緣由,豈不是給她無端添堵?”
史湘雲沒想到,自己抱怨的這話卻又是被惜春拿來用,頓時臉色一變,“我……”
“你們在這裡說什麼呢,林妹妹呢?今天她生辰,咱們可得去敬她酒去。”湘雲正是要離席,卻不想寶玉不知道從哪裡竄了出來,臉上帶着笑意。
“林妹妹大概是在那……”
“寶哥哥,你不是在前院嗎?怎麼無端的跑到後院裡來了?”惜春打斷了寶釵的話頭,根本不看她臉色。
寶玉卻是一臉笑意,“四妹妹這是哪裡話,咱們姐妹親近不同尋常人,我自然是來給林妹妹慶賀的。”見幾個姐姐妹妹卻也沒人起身,寶玉端着酒杯正是要離開,卻不想卻是被惜春拉住了。
“你這是什麼話,今天林姐姐生辰,請來的莫不是京城裡有頭有臉的人家的姑娘小姐,你一個男兒家怎麼能進入姑娘的閨房?”
“可是,素來我們不都是這樣的嗎?”寶玉一臉無辜,惜春聞言卻是冷笑,“那時候我們年幼,老太太看林姐姐喪母孤單,所以才讓我們一起玩耍,可是這裡可不是咱們府上,林府有林府的規矩,林姐姐族兄族弟衆多,可又是有誰端着酒杯來了後院?出面在外,寶玉你可別壞了咱們府上的規矩纔是,不然看老爺不打斷你的腿!”
惜春聲色俱厲,寶玉聽着本就有了懼色,聽到她竟是擡出了賈政,更是心頭一慌,“我……”
鍾林冷眼看着,見時機已到,讓人過來請寶玉出去。寶玉雖是不情不願,可是卻還是磨磨蹭蹭出了去,倒是史湘雲笑着道:“惜春妹妹好生威武,說着府裡的規矩,竟是教訓起愛哥哥了。”
惜春聞言神色一變,“愛哥哥是誰我可不認得,說起來林姐姐自幼長在江南,卻也不曾把什麼二讀成愛。”
史湘雲原本是看寶玉竟是被惜春說的無地自容,想要藉着惜春所說的規矩讓她知道什麼是長幼有序,卻不想竟是被惜春抓住自己的話頭又是冷嘲熱諷了一頓,她原本便是有怨氣,如今又是聽到這話,更是惱火,站起身來就是要離開,便是寶釵都拉不住。
“世子哥哥,果然很熱鬧呀,本公主這次可真是來對了呢,對了,林小姐呢,怎麼不見她人?”
湘雲剛要出去,卻不想門口忽然間站在一個一身紅衣的少女,只見她眉目間帶着飛揚之色,一派雍容華貴渾然天成。
“公主,你是來請林姑娘來當伴讀的,最好收斂些你的性子。”蘇靖南一句話頓時讓洛陽公主撇嘴,只是到底是她素來喜歡的表哥,又怎麼會真的生氣呢?
“喂,都說林姑娘能說會道的,本公主看你剛纔說道的厲害,你就是林姑娘?”
惜春福身行禮,“民女不是,林姐姐有些事情,過會兒便過來,還望公主見諒。”
看惜春不卑不亢的模樣,洛陽公主很是滿意,其實這個也不錯,自己也不是一定非要林黛玉當自己的伴讀,倒是不如找個不如她的,聽說林黛玉很有才情,給自己當伴讀的話,豈不是把自己要壓得死死的?
“公主稍等,臣女這就讓人去喚林妹妹出來。”
洛陽公主聞言不由看向了寶釵,“怎麼,林大人不是就一個女兒嗎?什麼時候林黛玉又是多了個姐姐?”
寶釵正是要解釋,蘇靖南卻道:“這三位是賈府的姑娘,公主應當是知道的,至於這位,是紫薇舍人薛公的後人。”
寶釵正是要自我介紹一番,卻不想洛陽公主卻是一副瞭然道:“哦,原來是皇商後人,不過我朝素來重農抑商,士農工商地位分明,林大人好歹也是公侯子弟書香世家傳承,怎麼還和薛家有什麼關聯不成?”
這話一說,薛寶釵臉色頓時不好看了,皇商皇商歸其本質卻也是個商,在這些貴族眼中是上不了檯面的,只是素來在賈府中,有王夫人撐腰,自己又是爲人圓滑,從來沒有人敢說這些。而眼前這位公主,不單單是身份尊貴,說出這話來,自己根本無從反駁。
“她是賢德妃的姨表妹,雖然和林家沒什麼姻緣關係,卻也是多多少少攀得上親的。”
洛陽公主聞言不由露出一絲嘲弄,“原來是她的親戚,難怪。”
兩人渾若無人,薛寶釵又是有口不能言,只把一張俏臉憋得通紅,便是一旁史湘雲想要幫她據理力爭,只是剛一擡頭看到蘇靖南那冷冽的目光時,卻根本開不了口。
其他來的衆人也都是素來知道洛陽公主這性子的,卻也是誰都不勸,至於林家的族裡的那些姑娘們,倒是吩咐丫環伺候的周到,卻也沒打算趟這一趟渾水,以致於黛玉出來的時候,她這小生辰宴上都是有幾分氣氛凝重。
“父皇說,林大人的女兒素來知書達理,和她一道我能規矩些,所以讓你做我的伴讀,林姑娘你可願意?”
還未待黛玉行禮,洛陽公主就是開門見山,蘇靖南站在廊下不由無奈搖頭,自己這位表妹呀,難怪姑姑得要這麼操心。
這廂黛玉還未開口,洛陽公主卻又是道:“其實你比我大多了,當我伴讀不合適,再說眼看着你就要定親了,哪還能耽誤時間跟我在宮裡讀書,我看她倒是不錯,要不然就讓她當我伴讀,我就跟父皇說,你不樂意好了。”
洛陽公主所指之人正是惜春,林黛玉見狀不由皺了皺眉頭,原本避嫌的蘇靖南也顧不上避嫌不避嫌了,連忙進了來,“洛陽,哪有你這麼胡鬧的,明明是你擔心自己愚笨讀書不如林姑娘的,怎的還說她不願意,這不是把林姑娘往火坑裡推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