鄭家屯外,數千蘇軍指戰員排成了若干個整整齊齊的方陣,隊列前方是一名高大的棋手,手握着一面鮮豔的旗幟。這面繡着列寧頭像的旗幟,在微風中輕輕地擺動,猶如輕盈的舞者跳動的旋律。
對面是幾百名垂手肅立的關東軍的官兵,這些曾經不可一世的軍官和士兵的面前,都整齊地擺放着他們曾經使用的各式武器。第44軍司令官本鄉義夫和他的參謀長小畑信良,站在隊列的最前方。
昨天和蘇軍商議的投降儀式,是在上午九點進行,但如今已經快到十點,依舊沒有看到第53集團軍的幾位軍事主官的出現。本鄉義夫不免有些着急,他低聲地問小畑信良:“參謀長,你確定沒有記錯時間,是今天上午九點向俄國人繳械?”
“沒錯,司令官閣下。”小畑信良回答說:“說的是上午九點,絕對錯不了。”
本鄉義夫的眉頭皺了起來:“都快十點,怎麼還沒有見到對方的指揮官出現,難道受降儀式取消了嗎?”
“這不可能。”小畑信良說道:“也許是第53集團軍的指揮官們有事耽誤了,所以才遲遲沒有出現。”
如果是其它時候,遇到這種情況,本鄉義夫肯定會扭頭就走。但今天的情況不同,他是以失敗者的身份,向蘇軍投降,只要沒有看到接受投降的蘇軍指揮官出現,哪怕就是鬧肚子拉在了褲子裡,也不敢隨便離開。
而此刻索科夫等人乘坐的車隊,正朝着鄭家屯前進。
按照正常的時速,車隊還是能在九點以前趕到的。但出發時,索科夫卻突然下達了一道奇怪的命令,車隊的車速不能超過30公里。
聽到索科夫的這道命令,別濟科夫不免詫異地問:“司令員同志,爲什麼要限制車隊的時速啊?”
“前面的地段經過了敵我雙方的戰鬥,早已變得破爛不堪,假如我們的車速過快,很有可能會發生交通事故。”索科夫裝模作樣地說:“所以控制車速是完全有必要的。”
作爲副司令員同志的盧金,自然能看出索科夫的這點小心思,無非就是想給小鬼子們一個下馬威。看到別濟科夫似乎還想問,連忙伸手打斷了對方準備問的話:“別濟科夫少校,既然是司令員同志下達的命令,您儘管執行就是了,哪裡有那麼多的問題要問。”
別濟科夫聽出了盧金的話外之音,猜想索科夫這麼安排,肯定有他的道理,便點着頭說:“明白了,副司令員同志,我立即把司令員的命令傳達下去。”
就這樣,原本兩個小時就能趕到的目的地,車隊行駛了三個多小時,距離鄭家屯還有差不多二十公里。本來還在閉目養神的索科夫,睜開眼睛後問坐在副駕駛位置的別濟科夫:“少校同志,我們距離鄭家屯還有多遠距離?”
別濟科夫拿起手裡的地圖瞧了瞧,隨即回答說:“還有差不多二十公里。”
“讓車隊停下來休息休息,”索科夫漫不經心地說:“讓戰士們能有時間喝喝水、再吃點東西……”
“米沙,”沒等索科夫說完,盧金就插嘴說:“我看今天磨蹭的時間夠長了,就別再節外生枝了,還是儘快趕到鄭家屯去受降吧,畢竟我們的第252師的指戰員也在那裡等你。司機,加快速度,儘快趕到鄭家屯。”
見盧金已經替自己下達了命令,索科夫也不好再和他唱反調,便默認了他的做法。
加快了車速的車隊,在半個小時後,就到達了鄭家屯外圍。
早已等在這裡的丘馬科夫少將和伊林上校,立即前來迎接。等兩人擡手敬禮後,索科夫陪着笑說:“兩位指揮員同志,真是不好意思,路上有事情耽誤,讓你們久等了。”
雖說丘馬科夫等了這麼長的時間,心裡早就有怨言,但當着索科夫的面,他還真不敢說出來,只能委婉地說:“司令員同志,時間不早了,我們可以開始受降了嗎?”
“可以,你現在派人去通知對面的小鬼子,說我們的受降儀式將在五分鐘之後開始。”
當索科夫、雅科夫和盧金坐在一張擺在隊列前的長桌後就坐,對面的本鄉義夫帶着小畑信良和一羣鬼子軍官走了過來。
他來到長桌前,看到坐在正中的索科夫如此年輕,不禁暗暗吃了一驚。他擡手敬了一個禮,畢恭畢敬地問:“請問閣下就是第53集團軍司令官索科夫上將嗎?”
“是的,我就是索科夫。”索科夫望着面前兩位都戴着眼鏡的鬼子將軍,搞不清楚誰是本鄉義夫,誰是小畑信良,便試探地問:“不知閣下是本鄉義夫,還是小畑信良呢?”
聽到索科夫這麼問,本鄉義夫不禁一愣,隨即將詢問的目光投向了小畑信良,心裡暗自嘀咕,昨天是自己的參謀長去對方的防區談判,怎麼對方會分不清自己和參謀長呢?
“將軍閣下。”小畑信良感受到了本鄉義夫投過來的目光,連忙上前一步,深鞠了一躬,說道:“我是第44軍參謀長小畑信良,這位是我們的司令官本鄉義夫將軍。”
索科夫就是那麼隨口一問,至於面前站的人是本鄉義夫、小畑信良還是什麼山田乙三、秦彥三郎,對他來說都差不多。他淡淡地說道:“現在我軍正式開始接受你們的投降。”
本鄉義夫雖然聽不到索科夫說的俄語,但他也猜到對方是說投降儀式開始,便摘下自己的佩刀,雙手捧着遞了過去:“將軍閣下,我們戰敗了,我和我的部下願意向您交出武器。”
索科夫起身伸出右手,接過了本鄉義夫的軍刀,隨手放在了桌上,接着又接過小畑信良的軍刀,依瓢畫葫蘆地放在了桌上。
見自己的司令官和參謀長已經交出了佩戴的軍刀,跟在後面的鬼子軍官們,也紛紛摘下自己的指揮刀,雙手捧着遞過來。但對於這些佐級軍官,索科夫卻根本沒有伸手去接,好在丘馬科夫比較機靈,親自帶着幾名戰士上前,每收繳一把,就塞給後面的戰士。不多一會兒,丘馬科夫和他帶着的幾名戰士,懷裡都報滿了各式軍刀。
將佐級軍官繳出了自己的武器之後,就輪到底層的軍官和士兵。他們彎腰拿起自己放在地上的武器,在蘇軍戰士的指引下,從指定的位置經過,並依次放下了自己的武器。
“烏拉!”不知哪個方陣的深處爆發出第一聲歡呼,接着就是一聲接一聲的高喊,最後是數千人同時高喊:“烏拉!烏拉!烏拉!”
聽着指戰員們的歡呼,索科夫的心裡不禁在暗想,不知馮上尉和另外幾名國際旅的戰士,是否也在歡呼的人羣中。隨着侵略者放下武器,長達十四年的侵略戰爭,總算是告一段落了。等伊林上校派出的戰士,把放下武器的鬼子軍官和士兵,押往臨時的戰俘營時,索科夫扭頭問丘馬科夫:“丘馬科夫將軍,不知那位來自第88國際旅的馮上尉,還在這裡嗎?”
“在的。”丘馬科夫連忙使勁地點點頭,“前兩天他本來在索倫執行任務,得知今天我軍會在鄭家屯舉行受降儀式,接受關東軍的受降,他又急匆匆地趕了過來。”
“你知道他在什麼地方嗎?”索科夫吩咐丘馬科夫:“把他叫到我這裡來。”
過了沒多久,馮上尉就出現在索科夫的面前,擡手敬禮:“您好,司令員同志!”
“馮上尉,”索科夫笑呵呵地問馮上尉:“如今小鬼子已經投降了,你打算什麼時候回第88國際旅啊?”
“我還沒有接到歸建的命令。”馮上尉有些詫異地問:“司令員同志,難道您打算攆我走嗎?”
“這怎麼可能呢。”索科夫說道:“別看第44軍的鬼子向我們投降了,但肯定還有不少鬼子不甘心他們的失敗,會繼續負隅頑抗的,接下來肯定還會有戰鬥發生。有你這樣熟悉東北情況的指揮員在軍中,對我們是非常有利的。”
“司令員同志,您說的沒錯。”馮上尉點着頭說:“別看鬼子的天煌下了投降詔書,但依舊負隅頑抗的鬼子依舊不少,光是這兩天的戰鬥,我軍就付出了不小的傷亡。”
索科夫指着前方那幾堆武器,對馮上尉說:“那些破銅爛鐵對我們沒有用處,如果你有興趣的話,就找個地方存放起來,沒準哪天你們就能派上用途。”
馮上尉聽索科夫這麼說,不禁渾身一震,隨即反問道:“司令員同志,您說的都是真的?這幾堆武器都交給我來處置?”
“是的,對我們來說,這些武器太辣雞。但對你們來說,卻是很不錯的裝備。”索科夫委婉地說道:“你找人把這些武器存放起來,我想將來早晚會派上用途的。”
“謝謝您,司令員同志。”馮上尉感激涕零地說:“我會安排人手,把這些武器都妥善儲存的。”
“如果找不到人手,就給我說一聲。”索科夫善解人意地提醒對方說:“我會派人幫你轉移這批武器彈藥的。”
“不用不用。”馮上尉謝絕了索科夫的好意:“我能找到人手。”
既然馮上尉能找到人手,那自然是最好不過,索科夫正好置身事外,免得將來有人拿此事做問題。
“司令員同志,”這時報務員跑過來向索科夫報告:“阿富寧將軍來電,說他們已經在奉天接受了136師團的投降,收繳了該部隊的全部武器。由於如今在奉天城內的兵力不足,阿富寧將軍讓鬼子師長中山惇組織人手,協助我軍維持奉天城內的秩序。”
雅科夫聽到報務員的報告,忍不住好奇地問了一句:“沒有了武器,如何維持秩序?”
報務員看了一眼雅科夫,回答說:“阿富寧將軍在電報裡說,由於鬼子們的武器已經全部上繳,赤手空拳恐怕很難維持秩序,便給維持秩序的士兵每人發了一根木棍。”
聽到這裡,索科夫忍不住哈哈大笑起來,他想到高麗被鬼子佔領後,鬼子怕高麗人造反,就解除了他們的武裝。但維持社會秩序,又離不了當地人,所以鬼子便給那些負責維護持續的高麗人,每人發了一根木棒,這也是他們後世被稱爲棒子的由來。
雖然雅科夫以爲索科夫想到了鬼子們拿着木棒執勤的場景,還附和道:“米沙,我現在恨不得立即趕到奉天,去看看那羣關東軍的鬼子拿着木棒走在街上,是怎樣一副場景。”
不過就在衆人喜笑顏開之際,忽然有一個壞消息傳來。
當報務員再次拿着一份電報出現在索科夫的面前時,表情變得格外凝重。
索科夫見狀,不禁一皺眉頭,反問道:“出什麼事情了?”
“司令員同志,”報務員小聲地彙報說:“是第49軍軍長麥列霍夫將軍發來的電報,他的部隊出了點事情。”
“什麼事情,快點說!”
“是這樣的,歐列格上校的第214師,清早發現了十幾個傷寒患者,到現在已經增加到了一百多人。”
索科夫聽後頓時大驚失色,他一把搶過電報,仔細地看了兩遍後,意識到問題的嚴重性,連忙把雅科夫和盧金叫到一旁,對兩人說:“出了點事情,在第49軍的214師裡出現了不少的傷寒感染者。”
“傷寒感染者?”盧金聽後頓時大驚失色:“這是怎麼回事,怎麼會出現傷寒感染者呢?”
“是啊,這病出現得也太蹊蹺了。”雅科夫也附和道。
“具體的情況,恐怕要問麥列霍夫,才能知道是怎麼回事。”索科夫心裡意識到第214師突然出現衆多的傷寒感染者,肯定有問題。當前的首要任務,就是找麥列霍夫問清楚事情的來龍去脈,搞明白這傷寒是如何出現的。“不過眼下的當務之急,是立即讓歐列格上校把這些感染者隔離起來,避免再擴大感染的面積。另外,從野戰醫院派遣醫療組前往第214師,爲感染傷寒的指戰員進行治療。”
“報務員,”雅科夫吩咐報務員:“立即給麥列霍夫將軍發電報,讓他將戰士們感染傷寒的具體情況,立即通過電報的形式向我們彙報。記住,你讓他儘快回電,免得讓更多的指戰員感染傷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