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06章
雅科夫駕車離開了朱可夫的別墅。
行駛了一段距離後，他扭頭望向坐在副駕駛位置的索科夫，試探地問：“米沙，你真的想見我的父親嗎？”
“是的，雅沙。”索科夫點點頭，回答說：“我覺得有些事情應該當面向他報告。”
“報告什麼？”雅科夫苦笑着說：“告訴他，今年開春之後，烏克蘭可能會出現百年一遇的大旱災，導致糧食大面積減產，從而讓那裡陷入饑荒之中？”
“也許我用‘糧食大面積減產’這樣的詞彙，似乎有點不恰當。”
“這就對了嘛。”雅科夫變得興奮起來：“我就覺得你的用詞不夠準確，怎麼能用‘大面積減產’這樣的詞彙呢，充其量就只能說，可能會出現‘一定程度的減產’……”
誰知他的話還沒有說完，就看到索科夫一臉茫然地望着自己，不免有些驚詫地問：“米沙，難道我說錯了嗎？”
索科夫苦笑着回答說：“我覺得準確地表述，應該是‘糧食大面積絕收’，從而導致大饑荒的出現。”
雅科夫猛地踩下了剎車，汽車在發出了刺耳的剎車聲之後，停在了路邊。
頭差點撞在擋風玻璃上的索科夫，連忙提醒雅科夫：“雅沙，下次剎車時告訴我一聲，免得我撞上擋風玻璃。”
“米沙，”雅科夫表情嚴肅地說：“假如你在我的父親面前，說出“糧食將會大面積絕收”這樣的話語之後，恐怕會給你帶來意想不到的麻煩。”
“但我說的是事實啊。”索科夫頗爲無奈地說：“若是不引起重視的話，恐怕會有很多人因爲饑荒而死去。”
“米沙，我明白你的心理，但這些事情根本不是你該操心的，你還是安心當你的小說家或者軍工專家吧。”
面對雅科夫的好言相勸，索科夫心裡暖暖的，對方是在爲自己着想，擔心自己吃虧，纔會阻止自己在史達林的面前，說出不恰當的言論。但他心裡也明白，自己保持沉默，可以悶聲發大財，但卻會有數以萬計的人因爲飢餓而死去，如果史達林能聽從自己的勸告，從西伯利亞那裡調十幾二十萬德國戰俘過來，大面積種植土豆和玉米，沒準能減輕饑荒的程度。
看到索科夫似乎還想說點什麼，雅科夫擡手製止了他，並提醒他說：“剛剛我聽到朱可夫元帥對你說，讓你過兩天再去他的家裡做客，沒準是想和你談談這件事。”
“那你有什麼建議嗎？”
沒等雅科夫回答，一輛警車開了過來。車停穩之後，一名交警下車，提着警棍就走了過來。還隔着老遠，就衝着車裡：“喂喂喂，這裡不準停車，快點把車開走！”
雅科夫搖下車窗，探出頭說道：“交警同志，我們在談事情，談完就走。”
交警看清楚雅科夫肩章上的金星，頓時被嚇了一跳，接着他又看到坐在副駕駛位置的人，似乎軍銜比司機更高，連忙向後退了一步，擡手敬禮：“對不起，將軍同志們，我打擾你們了！你們請繼續，願意在這裡待多久都行。”
說完，他轉身跑回了警車，很快就發動車輛離開了。
“雅沙，說說你的想法吧。”索科夫說道。
“朱可夫元帥不是讓你過兩天再去他的別墅嘛，”雅科夫說道：“你可以和他好好談談，沒準他能給你什麼好的建議也說不定。沒有見朱可夫元帥之前，千萬不能見我的父親，這是我作爲朋友給你的忠告。”
“雅沙，你說的有道理。”索科夫此刻冷靜下來想想，居然自己直接跑去向史達林進言論，的確有點太冒失了。要知道，赫魯曉夫和自己多少還有點交情，但自己說出烏克蘭可能因爲旱情而出現饑荒時，對方的態度也很是冷漠。若是直接向史達林說類似的話，沒準就會把自己送到西伯利亞的冰天雪地裡冷靜冷靜：“等我見過朱可夫元帥之後，再去見你的父親也不遲。”
雅科夫重新啓動車輛，繼續朝前行駛。
“米沙，我覺得你最好在五號以前，就去拜訪朱可夫元帥。”雅科夫說道：“這樣我才能安排你在聖誕節當天，和我父親見面。”
“這兩天到朱可夫元帥家裡拜年的人太多，我就算去了，恐怕也找不到說話的機會。”索科夫說道：“不過我會趕在五號以前，再次去拜訪朱可夫元帥。”
“對了，你剛剛好像告訴我，說你認識馬林科夫同志。”
“是的，我是在柏林認識他的，而且還是乘坐同一列專列，從柏林返回莫斯科的。”索科夫簡短地介紹完情況後，反問道：“雅沙，你問這個做什麼？”
“我在別墅裡已經對你說過，”雅科夫開口說道：“馬林科夫深受我父親的器重，非常熟悉我父親的想法。假如你真的想找我父親進言，也可以去找馬林科夫同志，聽聽他有什麼看法。”
“這個建議不錯。”索科夫點着頭說：“我會抽時間去拜訪他的。”
雅科夫把索科夫送到了樓下，準備開車離開時，忽然想起了一件事：“米沙！”
聽到雅科夫叫自己，索科夫連忙湊上前，問道：“雅沙，還有什麼事情嗎？”
“你回莫斯科的時間不短了，不知你有沒有聯繫過卡麗娜？”
“卡麗娜？！”索科夫覺得雅科夫說的這個名字很熟悉，但一時間想不起在什麼地方通過。
見到索科夫站在原地發呆，雅科夫有點不樂意了：“米沙，你還在柏林的時候，我就曾經給你說過她的事情，你怎麼忘記了？”
經雅科夫這麼一提醒，索科夫立即想起在弗拉基米爾的那位姑娘，她的父親和自己乘坐同一列列車前往柏林的途中，在波蘭境內遭到了匪幫的襲擊，結果她的父親不幸死在了匪幫的槍口之下。自己曾經答應過雅科夫，等回到莫斯科之後，就抽空去看看卡麗娜。但自己回來這麼長時間，因爲工作太忙，別說去看卡麗娜了，甚至連電話都沒給對方打一個。
“我想起來了。”索科夫有些爲難地說：“但你也知道，我回來之後，大多數時間都關在總軍械部裡，根本沒有機會去看她。”
“你無法前往弗拉基米爾見她，那打個電話總可以吧？”雅科夫不滿地說道：“但我估計你連電話都沒有打過。”
“你說的對，我的確沒有給她打過電話。”索科夫謹慎地回答說：“我和她的事情已經過去了，再去見她，恐怕不合適吧。”
“你不去見她，纔是不合適。”雅科夫說到這裡，忍不住嘆了口氣：“算了，該說的話，我都對你說了。至於你去不去弗拉基米爾，是你的自由，我根本無權干涉。”
“如果有空，我自己開車去弗拉基米爾。”索科夫說道：“就是不知道去了之後，能否找到她。”
“我這裡有她的電話，你需要嗎？”
“你有她的電話，那真是太好了。”索科夫向雅科夫伸出手：“快點把她的號碼給我。”
雅科夫從口袋裡掏出一張折迭起來的紙條，對索科夫說：“這是她的聯絡方式，希望你有機會能聯繫她。”
“好吧。”索科夫接過那張紙條，看都沒有看，就直接塞進了上衣口袋裡：“我會抽時間去看她的。”
回到家裡，阿西婭迎上來，關切地問索科夫：“米沙，你回來了！見到朱可夫元帥了嗎？”
“見到了。”索科夫聽後點點頭，回答說：“今天到朱可夫元帥家裡拜年的人可真不少，除了赫魯曉夫、馬林科夫和羅科索夫斯基元帥外，起碼有上百位將軍上門拜訪。因爲人太多，我和朱可夫元帥說話的機會都沒有，所以待了一陣，我和雅科夫就回來了。”
“這幾天，你還出去拜年嗎？”阿西婭問道。
“可能暫時不出門了。”索科夫搖着頭說：“如果有機會，我會再次去拜訪朱可夫元帥，以及羅科索夫斯基元帥、赫魯曉夫和馬林科夫同志他們。”
“這些都是重要的人物，你多和他們交往，對你的未來是非常有幫助的。”
“希望如此吧。”
第二天上午，阿西婭提議到外面的街上去走走，但卻被索科夫拒絕了：“昨晚剛下了一場雪，大家夥兒都待在家裡喝酒，而且商店也沒有開門，就算出去走走，也沒地方可去。”
阿西婭一聽，好像很有道理的樣子，便過去和她的父母商量，看是否取消出行的計劃。
巴卡尼澤說道：“這兩天是新年，肯定有不少親朋好友要到我們家裡去拜年。我們不在家，恐怕不太禮貌。米沙，如果有可能，麻煩你們把我和你岳母都送回儀表廠的家屬區吧。”
“那你們打算待多長時間？”索科夫問道。
巴卡尼澤和自己的老婆商量了一陣之後，回答說：“我們最遲六號回來。”
得知巴卡尼澤他們要六號之後回來，索科夫不禁動了心思，覺得自己應該利用這個難得的機會，到弗拉基米爾走一趟，再去見見那位漂亮的卡麗娜，瞭解一下她的近況如何。
索科夫開車把阿西婭一家人，送到了儀表廠的工人宿舍。
在他準備調頭離開時，阿西婭湊到了車窗前，叮囑他說：“米沙，我和父母商量了一下，六號那天自己回去，你就不用來接我們了，安心在家裡休息吧。”
“那好吧，祝你們玩得開心。”
索科夫駕車準備離開希姆基鎮時，忽然看到路邊的一塊指示牌，上面寫着“弗拉基米爾”，表示這條路可以通往弗拉基米爾。索科夫連忙把車停到了路邊，眼睛望着那塊指示牌，心裡琢磨，自己是否應該利用阿西婭不在家的機會，到弗拉基米爾去見見卡麗娜。
他點燃一支菸，靜靜地思考這個問題。
當一支菸抽完，他準備扔掉菸頭時，忽然想起了一件事，雅科夫屢屢催促自己前往弗拉基米爾，難道是發生了什麼不清楚的事情嗎？
爲了搞清楚到底發生了什麼事情，他菸斗往地上一扔，調轉車頭，沿着公里就朝東面駛去。
由於是新年期間，絕大多數的市民都在自己的家裡喝酒，慶祝新年，因此公路上基本看不到什麼車輛。
駕駛桶車行駛在空蕩蕩的道路上，索科夫心裡不免擔心一件事，如果自己的車在半路拋錨了，恐怕想找個地方修車都不行，到時自己該怎麼辦呢？
好在擔心的事情並沒有發生，三個小時之後，索科夫駕駛的桶車，進入了弗拉基米爾城內。
進城之後，索科夫先找了個地方停下，看着空蕩蕩的街道，心裡琢磨，不知卡麗娜此刻在什麼地方？是在單位裡值班呢，還是在家裡喝酒，或者是去了鄰居家做客？
他掏出煙盒，準備再抽支菸冷靜冷靜，卻發現煙盒裡已經空無一物，出發前抽的那支菸應該就是最後一支。
如今是新年期間，所有的商店都不開門，就算他想買菸，或者吃東西，都找不到地方。既然自己已經來到了弗拉基米爾，唯一能做的就是直接去卡麗娜的家裡。她在家，當然是最好不錯；如果不在，自己調頭就回莫斯科。
他將空煙盒揉成一團，往車窗外一扔，隨即啓動車輛，朝着卡麗娜家的方向駛去。
當他把車停在樓下時，見附近一個人都沒有，很明顯，大家都窩在家裡喝酒呢。
索科夫下了車，快步地走進了樓裡，熟門熟路地來到了卡麗娜家的門口。他用雙手在臉上揉了揉，穩定了一下自己情緒，擡手在門上敲了幾下。
但是門裡沒有任何的動靜。
難道卡麗娜在單位值班，或者去鄰居家做客去了？索科夫心裡這麼想着，又擡手在門上重重地敲了兩下。
這次屋裡傳來動靜，隱約聽到有人在問：“誰啊，誰在外面？”接着，就聽到有腳步聲向門口而來。
下一刻，房門打開，穿着灰色長睡衣，形容憔悴的卡麗娜出現在門口。
看到站在門外的索科夫，卡麗娜臉上的表情有些茫然，彷彿並沒有認出索科夫是誰。
“卡麗娜，”索科夫看出卡麗娜是剛被自己吵醒，還沒有完全清醒過來，所以才認不出自己，他連忙小聲說道：“你不認識我了，我是米沙啊！”
“米沙，你是米沙！”卡麗娜聽到索科夫的聲音，整個人頓時變得清醒過來，“沒錯，你就是米沙，我總算把你盼來了。”說着，伸手抓住了索科夫的手臂，就要把他拉進屋裡。
索科夫表現得非常配合，對方的手還沒有用勁，他就主動進入屋內，並隨手關上了房門。關切地問：“卡麗娜，你剛剛在睡覺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