索科夫至今記得當年庫爾斯克核潛艇沉沒之後,俄方整天都在研究救援方案,卻遲遲沒有付諸實施,結果導致潛艇裡那些在爆炸中倖存下來的船員,全部因爲缺氧而死去。假如今天去霍夫林醫院救援的人員,也是光研究方案,而不盡快付諸行動,那麼困在地底的人員,能生還的機率是非常低的。
“救援開始後,我能去現場看看嗎?”索科夫試探地問。
維多利亞沉默着,恐怕也在腦子裡組織詞語,看應該怎麼答覆索科夫。
過了好一陣,她開口說道:“米沙,彆着急,我待會兒給中尉打電話時問問他,看他的意思如何。”
“那好吧,我等你的消息。”
安娜走進店裡,看到列娜正在熨衣服,不禁好奇地問:“列娜,到新貨了嗎?”
“米沙告訴我,說有個貨主要回國,這些貨放在別人那裡,她不放心,就全部送過來。”
安娜雖然銷售的不是皮草,但在耳濡目染之下,她對皮草的好壞也是分得清的。她仔細查看了幾件之後,感慨地說:“都是好貨,想必價格不便宜吧。”
“豈止是不便宜,簡直可以用貴的離譜來形容。”列娜沒有底氣地說道:“只能掛在店裡招攬顧客了,至於能否賣出去,就只能聽天由命了。”
“列娜,我相信你。”安娜攬住了列娜的肩膀,笑着說:“以你的能力,一定把這些貴貨都賣出去。”
“希望如此吧。”列娜嘆着氣說:“這些畢竟是高檔貨,若是能賣出幾件,我的提成一定少不了。”
“米沙在什麼地方?”
“屋裡。”列娜衝裡屋的位置努了努嘴,說道:“正在打電話呢。”
安娜走進裡屋,正好看到索科夫打完電話,便隨口問了一句:“米沙,你和誰在打電話?”
“維多利亞警官,”索科夫也沒有隱瞞,而是如實地說道:“她在電話裡告訴我,說那邊的警局已經找了地質勘探隊的人員,參與對被困人員的救援。”
安娜抓住了索科夫的手,情緒激動地問:“米沙,被困在地底的人,是哈巴羅夫他們嗎?”
“這個我真不知道。”索科夫搖着頭說:“維多利亞警官告訴我,說地質勘探隊到了地方之後,還要進行勘察,確認展開救援的位置。大概要等到六點,才能正式展開救援。”
“什麼,要等到六點才能展開救援?”安娜吃驚地說道:“如果地底缺氧的話,哈巴羅夫他們不是會被活活憋死?”
“沒辦法,警方說是六點,我也沒辦法。”索科夫輕輕地嘆口氣說:“能否倖存下來,就看他們的命硬不硬了。”
和安娜閒聊一陣,索科夫想到對方是幫別人打工的,老是留在自己這裡聊天也不是個事兒,便好說歹說把她送走了。
誰知剛送走安娜,陰魂不散的小馬又跑了過來,直截了當地問:“大哥,俄羅斯的大學裡有沒有開設英語課?”
“沒有,只要是正規的大學裡,都沒有開設英語課。”索科夫說道:“至於不出名的院校,是否有這門學科,我就不太清楚了。”
“爲什麼呢?”小馬不解地問:“他們爲什麼不開設英語課呢?”
“原因很簡單,美蘇兩國從五十年代的冷戰開始,雙方就處於敵對狀態。你覺得蘇聯會在自己的高等學府裡,開設敵國的語言課嗎?”索科夫繼續說道:“再加上老毛子的大國思想作祟,覺得既然外國人要來他們的國度,爲了便於交流,就要學會適應他們,學習他們國家的語言。”
“前幾天,我舅舅說帶我去聖彼得堡,誰知他今天又改主意了,讓我一個人去。”小馬苦着臉說:“我想我不懂俄語,只懂一些英語,就這樣跑過去,和當地人用英語溝通是否行得通?”
索科夫心裡雖然在暗說肯定行不通,但他不想給自己招惹麻煩,便含糊其辭地說:“我沒有去過聖彼得堡,那裡的人是否能用英語與你進行交流,我還真不知道。如果你舅舅沒時間,那你就等到你舅舅有時間時,再去聖彼得堡也不遲。”
說完,索科夫沒有給他說話的計劃,便轉身走進了店內,直接進了裡屋。
見索科夫進了裡屋,小馬站在門口發了一陣呆,隨即就回他家店鋪去了。
列娜看到小馬離開,連忙來到裡屋向索科夫報訊:“米沙,那個討厭的傢伙走了。”
討厭的傢伙?聽到列娜這麼說,索科夫愣了片刻,立即意識到列娜說的人是對面的小馬,便點點頭說:“過去了就好,天天跑過來,也挺煩人的。”
“對了,哈巴羅夫的事情有下文了嗎?”列娜好奇地問:“那些被困在地底的人裡面,到底有沒有哈巴羅夫?”
“列娜,我真的不知道。”索科夫搖着頭苦笑着說:“目前我的警官朋友告訴我,霍夫林醫院的底部的確有人被困,但他們請來的地質勘探隊的人員,還在醫院裡尋找合適的救援地點,救援工作最快要等到六點才能開始。”
列娜聽了索科夫這番話,也被嚇了一跳:“什麼,還要等幾個小時?要知道那些人已經被困了兩天,就算下面還有氧氣,恐怕也異常稀薄,再加上又沒有水和食物,他們恐怕支撐不了多長時間了。”
“這也是沒辦法的事情。”索科夫無奈地說:“救援工作又不是我在主持,我說什麼都沒有用處,更別說改變警方的計劃了。”
“那你會去現場觀察救援過程嗎?”
“我倒是想去,但應該進不去。”索科夫搖着頭說:“我只能待在家裡,等着搜救行動的最新報告。”
“希望哈巴羅夫別出什麼事情。”列娜感慨地說:“我覺得他爲人還是挺不錯的,是你真正的朋友。若是他真的出了事情,你就少了一個好朋友。”
想到自己有可能會失去一個甚至幾個好友,索科夫的心情顯得異常沉重。他站起身,問列娜:“外面的衣服,還有多少沒有熨完?”
“我只熨了二十多件。”列娜朝外面看了一眼,有些遲疑地說:“我想最快要明天下午,才能把這些衣服都熨完。”
“剩下的工作,交給我吧。”索科夫對列娜說道:“你先去休息一會兒。”他此刻心情煩悶,只想找點工作來轉移自己的注意力,免得老是想着救援的事情。
索科夫一邊熨衣服,一邊在期盼着維多利亞的電話。只要她再次打來,就說明事情發生了變化,然後等到了下班,卻依舊沒有等來他的電話。
對面的老伍看到索科夫還在熨衣服,便走過來問道:“小林,你今天能送我和外甥回家嗎?”
可能是擔心索科夫拒絕,他還特意補充說:“我今天買了兩袋25公斤的大米,還有兩桶5升的食用油,提着這麼多東西去擠公交車,有點不方便。”
如果要先送老伍回家,再返回自己的家,索科夫要多開差不多二十多公里。不過礙於面子,索科夫不好拒絕對方,便點了點頭,說道:“好吧,等我先把店門關上。”
開車送老伍兩人回家的途中,老伍忽然問道:“小林,如今淡季來了,你的店打算一直開下去,還是休息一段時間再開?”
“我三個僱員,已經走了兩個。”索科夫說道:“下個月,列娜也要回家,到時店裡就只剩下我一個人,我打算暫時關幾天門休息休息,等有僱員上班時,再開門也不遲。”
聽到索科夫說準備關幾天店門,老伍的臉上露出了喜色:“小林,我和你商量個事兒,不知你肯不肯答應?”
索科夫聽老伍用這種語氣對自己說話,便意識到對方接下來要說的事情,肯定是自己不能答應的,便反問道:“什麼事兒?”
“是這樣的,”老伍看着小馬說:“你也知道,我的外甥剛來莫斯科沒有多長時間,到處都沒去過。你看,能否抽幾天時間,開車送他去聖彼得堡玩一趟?”
從莫斯科到聖彼得堡有760多公里,開車最快都要開八個多小時。索科夫以往去聖彼得堡,就是擔心一個人開車太累,所以都是乘列車前往聖彼得堡。天黑時,在聖彼得堡車站上車,坐上開往聖彼得堡的列車;等天亮之後,列車就到達了聖彼得堡的莫斯科車站。由於是夜間的班車,還可以躺在臥鋪車廂裡睡覺,一點都不感到累。
但索科夫此刻聽到老伍提出的請求,心裡卻很是不高興,小馬是你的外甥,又不是我的外甥,憑什麼讓我專門開車跑近八百公里,把他送到聖彼得堡?因此他很乾脆地說道:“對不起,老伍,就算關店了,我恐怕也去不了聖彼得堡,因爲我和別人說好了,要去索契,根本沒有時間去聖彼得堡。”
老伍也屬於愛沾便宜的人,想着能蹭車就蹭車,卻沒想到索科夫拒絕得如此乾脆,讓他的臉上多少有點掛不住。他輕輕地咳嗽兩聲,以掩飾自己的尷尬,不甘心地說:“小林,就真的不能抽出兩天時間,陪我外甥去一趟聖彼得堡?”
“老伍,這事還真不行。”索科夫繼續說道:“我和別人上週就說好了去索契,我總不能言而無信吧。如果你們真的想去聖彼得堡,就可以去莫斯科火車站乘晚班列車過去。”
“小林,不瞞你說。”老伍有些不好意思地說:“如今已經進入了淡季,每天賣不了貨不說,開銷也不小。如果兩人去聖彼得堡,這開銷太大,我有點支撐不住。”
索科夫算是聽明白了,老伍擔心浪費錢,自己不去不說,還想通過蹭自己的車,把小馬的車費也節約了,這如意算盤打得可真夠響的,我遠在大洋彼岸都聽到了。
索科夫不想慣老伍這個貪小便宜的毛病,便直截了當地對他說:“老伍,我已經說了,我過幾天要去索契,肯定是去不了聖彼得堡。假如你外甥真的想去玩,你可以問問周圍的同行,看他們有沒有誰去聖彼得堡。如果有,就讓你外甥跟着他們去,這樣彼此間也有個照應。你說對不對?”
聽索科夫這麼說,老伍不好再強求,只能訕訕地說:“那好吧,我明天去市場時,問問有沒有誰去聖彼得堡,讓他們帶我外甥一起過去,有了他們的照應,想必更加方便一些。”
老伍的話剛說完,小馬卻出人意料地說:“既然你不去聖彼得堡,那就帶我去索契吧。我聽說那裡是黑海之濱的度假聖地,我長了這麼大,還沒見過海是什麼樣子。”
“不方便。”見到小馬如此死纏爛打,索科夫的心裡很不高興,因此不客氣地說:“和我一起去的都是女的,你跟着去不方便。”
小馬還想說點什麼,卻被老伍擡手製止了。
“小林啊。”老伍有些尷尬地說道:“小孩子亂說話,你別介意。既然你沒有時間去聖彼得堡,那就算了。”說到這裡,他扭頭對小馬說,“這次算你的運氣不好,要想去聖彼得堡玩,只能等以後有機會再說。”
來到目的地,老伍下車後,還彎着腰望着坐在駕駛位的索科夫,假模假樣地說:“小林,都來到我家樓下了,要不上去吃個飯?”
索科夫連忙擺擺手,說道:“不必了,我還有事情,明天見。”
說完,調轉車頭,快速地離開了這裡。
眼看得要到家了,放在副駕駛位置上的手機響了,索科夫快速地瞥了一眼來電顯示,見是維多利亞打來的,連忙把車停在路邊,接通了電話:“維卡,情況怎麼樣,救援開始了嗎?”
“米沙,我就是告訴你這件事的。”維多利亞聲音有些沙啞地說:“那位中尉打電話告訴我,由於地質勘探隊攜帶的工具不齊全,還需要臨時向基地調派新的器械,救援工作可能會推遲。”
“什麼,救援工作會推遲?”索科夫有些吃驚地問:“不知推遲到幾點?”
“我也不清楚。這一點,取決於新的工具什麼時候能送到救援現場。”維多利亞頗爲無奈地說:“如果運氣好,大概七八點就能展開救援。運氣不好,恐怕就要等到十點十一點了。”
索科夫聽到這裡,心裡徹底無語了,原本他覺得六點展開救援,就已經夠遲了,沒想到真正的救援工作,還要推遲幾個小時,看來被困地底的人員,生還的機率再次降低了。
他輕輕地嘆口氣,有氣無力地說:“維卡,這是否意味着被困在地底的人員,能否活着出來,只能聽天由命了。”
對於索科夫的這種說法,維多利亞沒有予以否認,而是無奈地說:“是啊,他們的生死只能聽天由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