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節之後,天氣漸漸轉暖。
隨着去年年底南方特區開始進行國企股份制改造,烏山或者說廣寧模式的企業改制受到了越來越多的關注。新年年初,《紅旗》便有一篇文章,闡述了改革需要“抑需求,穩物價;舍發展,求安定;緩改革,重調整;大集中,小分散”的觀點。
在特區國企改制上,該文章認爲應該戒急用緩,因爲特區之改革,將會成爲全國的風向標,是以需謹慎而行,切勿一窩蜂私有化,如烏山地區有些國企實行的廠長理事會制度便很不錯。
去年,突飛猛進中的南方特區,突然遭受到來自各方的批評和質疑。其中最尖銳的,是指責特區只搞基建不搞工業,特區出口創匯的功能沒有發揮,反而是“投機”做貿易,賺內地人的錢,“南方特區靠國家輸血維持”的說法由此傳開。
由此,南方特區市委書記Xxx被調離,特區欲發行的特區貨幣雖然未遭中央明文否決,但己然是無限期擱置的議案南方特區的政治地震同樣波及到同爲特殊發展區域的烏山,“烏山改革應該怎麼走?”這個問號盤旋在了所有官員的心頭。
陸錚,卻仍然是老樣子,除了最近,下馬頭營的時間越來越多。
馬頭營鄉黨委書記、鄉長趙平凡,同農委技術人員幾乎日日泡在鄉間,春暖花開之際,他們在馬頭營公社搞起了苗圃,對青龍桃樹苗的培育和嫁接進行研究。
青龍縣的西集鄉與廣寧接壤,西集在往西走,便是廣寧縣的東關鄉,西集往西,公路路祝尚好,往東去青龍縣城一路上黑山白水,路途險惡,陸錚和馬衛國要修的便是西集到馬頭營的公路,公路中段,將會穿縣城而過。
因爲青龍縣資金全部自籌,加之申報立項材料完備,是以市裡很快便批覆下來,公路測設工作在陸錚、王泥渙的指揮下早己經完成,現在,進入了資金籌措、材料預備階段。
從西集到青龍縣城的公路只需按照原西青公路的路線擴建,僅僅有一小段路改變了原有的路線,另外,需要起一座長約五十米的橋。
從青龍到馬頭營的公路,新路段不少,也涉及佔地問題,現今縣裡工作人員正日暱迷夜的進行相應賠償工作。馬衛國親自去了烏山從祝明澤祝公子手裡拿到了第一筆款項,是以西集到青龍縣城的西段公路己經準備破土動工
西集小鎮上,到處可見各種大型機械以及來來往往運送建築材料的卡車,雖然帶起黃塵陣陣,但街面上,孩子們笑鬧着,好奇的遠遠觀望着忙碌的車輛和戴着安全帽的施工人員,都覺得新奇而興奮。
西集國營飯店,中午飯口時分,甚是熱鬧,有幾桌客人是昨日剛剛到達西集的建築隊的工人,因爲暫時還沒什麼活幹,正哈五喝六的斗酒划拳。
靠窗位子,陸錚漫漫的吸吮着麪條,肉絲麪,飄着蔥花,味道還不錯。
陸錚剛剛去了趟廣寧,看了看翠紅姨和國斌叔,今年過年,總算把三大家的長輩走了個遍。
坐在陸錚對面的是青龍縣公安局常務副局長馬奎山,他去市裡開會,回來的路上吉普車拋錨,恰好遇到陸錚的車,就順便帶上了他。縣局的那位司機馬師傅則和吉普車一起,等着過路卡車牽引。
馬奎山和陸錚有過幾面之緣,第一次兩人見面時還發生了不愉快,馬奎山帶着聯防隊員去黃金侮岸拉練,對陸錚被申報公安部一級英模之事冷嘲熱諷,但隨後發生的一系列事件令馬奎山不得不重新審視陸錚這個年輕的縣局局長。陸錚來到青龍後,和馬奎山沒發生什麼交集,今天,還是第一次單獨面對面坐在一起。
馬奎山心裡,是很擔心陸錚對他暗示什麼的,畢竟陸錚和高志凱惡劣的關係在青龍是個公開的秘密,馬奎山雖然對高志凱的強勢略有不滿,卻也不想介入到更復雜的人事鬥爭中。
不過陸錚,一路上,什麼都沒說,就算進了這飯堂,也就嘮嘮家常,聊了聊過年怎麼過的云云。
其實看到馬奎山,陸錚不由得想起了黃金海岸那一晚,想起了衛香秀這個小尤物,這般能騙人,可真是叫人恨得牙根癢癢。
從北京回來後,衛香秀就辭了職,而黃四兒正籌備的保安公司馬上就換了主人,現在,各種執照應該都下來的差不多了。
聽黃四兒說,衛香秀倒是很厲害,對這家保安公司也特別上心,而且,點子很多,很快,就把公司的主導權抓在了手裡,說起來,黃四兒就翹大拇指,說我衛姐是個人物,他媽的將來我看我也不用棍了,現在翡翠的保安們眼裡就知道衛姐衛姐的叫,可都快忘了我黃四兒這號人物了。
陸錚倒是微微有些擔心,現在的保安公司,一直就半黑半白的屬於灰色地帶,也不知道自己給衛香秀參謀的這個事業會不會害了她。
可旋即想想衛香秀的小聰明勁兒,又覺得她應該能平衡好這之間的關係,想來,對她現在的新工作,她是挺喜歡的,嗯,只要開心就好。
就是年後實在有些忙,可有半個多月役見過她了。
“陸局,您要醋不?”焦磊的話打斷了陸錚的思緒。
從北京回來後,焦磊簡直陷入了一種魔障的怪圈,幾乎每天晚上都會給陸錚打個電話,問陸錚第二天用不用車,搞的陸錚不勝其煩,訓斥了他幾次,甚至用了“騷擾”這個很嚴重的詞,焦磊纔不敢再每晚給陸錚打電話。但從青龍到廣寧,一路顛簸,陸錚實在不願意自己開車,就叫了焦磊。
烏山在今年一月份,剛剛開通了數字尋呼臺,焦磊前幾天,領到了公司給他配的bp機,找他變得很方便。“不要。”陸錚有些無語,早知道不帶他去北京了,這小子,好像受刺激了,般勤的有些過。
焦磊低下頭,從腰間摸出呼機來用衣袖擦了擦,顯然很寶貝這個新工具,也難怪,現在的bp機,就算在市區,也是有錢人的玩意,要兩千多塊錢,頂烏山普通工薪階層一年的工資,如果放在整個冀東省,全省職工去年平均月工資80多元,不吃不喝用兩年半的工資才能買這麼一臺bp機。
馬奎山頗有興趣的看着焦磊撫弄他的寶貝,問:“這就是尋呼機吧?
焦磊點點頭,說:“是,單位給配的。”
馬奎山笑了笑,“外企,可真不得了啊。”突然,猛地想起了什麼,心裡就是一動,瞥了陸錚一眼。焦磊嘆口氣:“唉,就是下來沒信號,就市區有信號。
“慢慢就好了。”陸錚放下筷子,摸出了煙,顯然,吃的差不多了。
“陸縣長,您還記得我剛剛跟您說的,我家老二今年就畢業了……”馬奎山有些猶豫着說。
陸錚嗯了一聲:“記得,在省城上中專是吧?”
“是中專,不過,學校挺不錯的。”馬奎山趕緊分辯了一句。
“嗯,現在農村孩子,學習好的倒是都考中專。”陸錚說着話,點上了煙。
“是啊,是啊。”馬奎山笑着說:“他本來想上高中念大學的,都是他媽,眼光淺,非要他考中專不可。陸錚點點頭,突然,明白了,說:“老馬,你是不是想他畢業後進昌明?”
馬奎山嘆口氣,“人這一輩子,還不就是爲兒女忙?操不完的心,唉……”
陸錚笑道:“老馬,這你可找錯人了,這個忙我幫不上,昌明的人事問題,我從來不插手。招聘招工,技術含量低的還行,就說小焦吧,那時侯公司初創,也需要熟悉本地情況的司機,所以我給說了說,不算違規。但說到技術人才招聘,我也插不上手,一定得按正規流程來,你也知道的,外企,規章制度都是很透明的。”
馬奎山默然,然後便是一笑,“是了,陸縣長,我想得太多簡單了,這要人人找你走後門,咱得多少孩子安排進去,老外也不能答應。”
陸錚點點頭:“你理解就好,這個口子,我不能開。”
正說着話,飯堂內突然一陣喧譁,卻是從外面,衝進來一個赤身裸體的女人,披頭散髮的,看身材,年紀應該不是很大,只是頭髮遮住了面目,身上也髒兮兮的全是污泥。
穿着白大褂的服務員立時跑過去,向外驅趕她,連推帶操的,“出去!出去!”
一個赳起,瘋女人被她推倒在地。
陸錚皺了皺眉,“小焦,車上不有軍大衣嗎?拿來給她裹上。”
焦磊愣了愣,趕緊答應一聲起身飛奔而出。
馬奎山也有些不理解,一個瘋子,理她幹嘛?說不定明年冬天就凍死了。
這時候,外面急匆匆走進來一名十五六歲的女孩,穿着帶補丁的花布衣裳,人甚是素淨,很清秀的一個小姑娘。看到瘋女人跌倒在地上,小姑娘跑過去扶她,“媽,快起來,咱回家,回家”
剛纔驅趕瘋女人的服務員大姐瞪眼訓斥道:“小青,明明知道你媽瘋了,怎麼不看好她?跑這兒攪合我生意來了,故意的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