烏山,摩天高樓林立,一座座玻璃帷幕大廈鱗次櫛比,巨大的電子屏幕裡西方名模的廣告渲染着這座城市的時尚和國際化,穿街步行的白人和黑人並不會引起路人的過多注意,衣着前衛的女郎開着名車呼嘯而過,影院前,瘋狂的粉絲們正等待一位巨星參加其電影的首映式,一切的一切,都令烏山同內地很多城市顯得是那麼的不同。
雖然動亂之後黨內進行了嚴酷的思想領域的鬥爭,但對烏山,中央還是表現了一定程度的寬容,畢竟,這裡已經是國內對外開放的一張名片,爲了打破西方的制裁,避免西方世界對中國過度妖魔化,比之南方特區,靠近京津的烏山,好像更能代表中國渴望和世界共同繁榮的真誠願望。
事實上,去年年底,一位在國外有着特殊關係的紅色資本家以私人名義邀請全球一百多位知名企業家來華慶祝其公司十週年華誕,許多全球五百強的企業負責人蜂擁而來,此次盛大的酒會,便是在烏山舉行。
到現在,西方對共和國制裁已經進入第三個年頭,而在日本最先經不住經濟利益的誘惑宣佈取消對中國製裁後,西方各國也漸漸現出鬆動,實際上,任何一個成熟的政治家都能得出理性的結論,經濟制裁,對這個幅員遼闊的國家並沒有什麼實際意義,也並不會給其執政黨帶來任何麻煩,反而可能會打擊這個國家向外界敞開大門的熱情,令其變得更加封閉、孤僻和危險。
對華制裁,漸漸變的名存實亡。
陸錚就是在這樣的背景下來到了烏山。
烏山市政府辦公樓樓高九層,經過西遷後同市委大院離得越發遠了,這也使得烏山同內地大多數城市市委市政府一個大院辦公的傳統有着顯著的不同。
市長辦公室本來設計在六樓,但前任彭市長喜歡居高遠眺,是以搬去了頂層,陸錚赴任前,後勤的於部就把六樓的房間重新整理出來,作爲新任市長的辦公室。
其實市政府一些於部職工,對陸錚並不陌生,而對於陸錚來說,市府大院也是熟面孔居多,尤其是基層職工,畢竟許多人,可能會在這大院中兢兢業業服務一輩子。
市政府領導班子成員,同樣熟面孔居多,就以幾位副市長爲例,就有陳家強、王福亭、劉守成和張和平四位副市長均是老相識,其中陳家強更是市委常委、常務副市長。
王福亭則和陸錚淵源頗深,陸錚早年在教委工作過短短几個月,那時王福亭便是教委主任,王福亭是陸錚實際掌控烏山時調升副市長的,他的遷升自然和陸錚脫不了關係。
張和平是位老同志,眼看就要退了,打了幾次報告,希望去人大工作。
至於另一位熟人副市長劉守成,同陸錚關係先冷後熱,陸錚在省城時,劉守成還幾次去看過陸錚。
在市委大禮堂參加了全市於部大會的第二天上午,陸錚在市政府一樓禮堂開了個短會,算是和大家見了面,下午,又在六樓會議室開了個碰頭會,同幾位副市長及市長助理互相熟悉一下,除了一位在外地公於、一位出國考察的副市長,其餘政府班子成員悉數到齊,包括市委常委、常務副市長陳家強。
“估計很多認識我的同志現在心裡嘀咕吧,胡漢三怎麼又回來了?”陸錚的開場白令會議室內響起一陣笑聲。
陸錚笑着喝了口茶,說:“沒和我共事過的同志呢,不瞭解我,以後慢慢了解吧,我就一個願望,把咱們烏山建設的更好,不僅僅要有高樓大廈,還要有活力,要繼承和發揚我們這個城市的市民文化,更好的爲市民服務。”
陸錚話音剛落,陳家強、王福亭就帶頭鼓掌,陳家強更笑着說:“您是烏山的老領導,烏山十年發展,很多東西都是您的首創,沒有您,就沒有烏山的現在,我相信,我們市政府於部班子在您的領導下,一定會開拓進取,更上一層樓。”
陳家強雖然遷升常務副市長,進了市委常委班子,但陸錚昔日建立的權威此時宛如又在眼前,何況陸錚在省城的作爲,令在座認識陸錚的老人都知道,雖然幾經起伏,但陸錚還是那個陸錚,還是那個強勢的令人沒絲毫反抗餘地的鋼鐵公司。
聽陳家強表態的話,何金興心下詫異無比,老彭在的時候,陳家強雖然和老彭走的比較近,但私下可沒這麼服服帖帖的。
何金興兩年前由武鄉調來烏山,現今是排名僅僅在陳家強之後的副市長,而且,霍親羣向上面打了報告,爲了適應經濟發展的新需要,擬提拔一位副市長進入常委班子,以便黨委能更好的把握烏山經濟發展的脈搏,而霍親羣擬提名進入常委班子的副市長,就是何金興。
陸錚講話時也瞄了何金興幾眼,但沒有多說什麼。
會議後,陳家強跟着陸錚進了陸錚的辦公室,聊了大概有半個小時,等陳家強離開不一會兒,王福亭又上樓來,進了陸錚辦公室。
在王福亭走後,市政府副秘書長、辦公室副主任、機關事務管理局局長曾江笑着走了進來。
陸錚笑道:“老曾,最近挺好的?”
曾江趕忙賠笑:“挺好的,市長,您能回來,我們都高興的很呢。”
陸錚最早從廣寧調市顧委的時候,曾江是組織部於部一室的副主任,那時對陸錚自不會怎麼客氣,後來兩人又有過幾次交集,隨着陸錚遷升,曾江對陸錚的態度也隨之轉變,現在更不必說,雖然烏山的機關事務管理局明確爲正處級,兩人級別只差了兩級,但其中的距離可以用天塹來形容。
曾江又賠笑說:“孫主任不在,有什麼事您就直接叫我辦,常委院那邊收拾出來了,您看有什麼需要搬的,我帶工人過去。”
市政府秘書長、辦公室主任孫多祥跟着考察團出國考察了,只怕在國外急的團團轉吧,就在他出國的工夫,城頭變幻大王旗,彭市長被調走了,想來他現在能恨死非想出國看看的愛人。
曾江想着孫多祥現在的表情,嘴角就露出一抹笑意。
陸錚微微點頭,說:“再說吧,烏山就是我的家,在哪裡住我再琢磨琢磨,常委院那邊不好,空氣有點渾濁。”
曾江忙連聲答應,琢磨着市長話裡的意思,也不知道是不是在暗示什麼。
陸錚想了想又說:“對了,小謝,就是我以前的秘書謝坤,現在做什麼工作?你找他談談,調他過來吧,還是用老人比較順手,當然,要先徵求他個人意見。”
曾江笑着說是,陸錚說“老人用着順手”,這裡面,自己也算老人了。
又想謝坤,你也算苦盡甘來啦。
在陸錚被免去在烏山市的一切職務後,謝坤這個秘書自然受到牽連,雖然他筆桿子比較硬,但哪個領導也不可能會再用他,到後來,謝坤就被下放去了區裡,要說現在在做什麼,還真不清楚。
正說話呢,陸錚桌上電話響了起來,辦公室綜合一處打來的電話,說是濱海新區副區長劉鐵來了,問市長有沒有時間見他。
辦公室整個綜合一處便是給市長服務的,負責起草市政府重要文件和市長的重要講話;負責市政府全體會議、市政府常務會議、市長辦公會議和其他重要會議材料的準備、記錄、整理、核稿、校對工作;承辦聯繫範圍內文件、資料的起草、修改、校對工作,參與有關協調工作;參與綜合性的調查研究工作,綜合有關材料;承擔市長的日常工作安排、服務;辦理領導交辦的其他事項等等。
綜合二處,工作性質差不多,但是服務對象是其餘幾位副市長。
通常來說,謝坤如果調來市政府辦公室擔任陸錚的專職秘書,便是級別不夠不兼任市政府辦公室副主任,那也應該會被任命爲綜合一處處長或相關職務
聽到劉鐵來了,陸錚沉默了一會兒:“請他進來。”
曾江告辭而出,陸錚心裡輕輕嘆口氣,這兩年,劉鐵被自己連累的不輕啊,雖然自己儘量避免和烏山於部接觸,但是很多信息還是不可避免的傳入自己的耳中。比如劉鐵,作爲腦門上貼着標籤的陸派於將,自己離開烏山後,他的命運急轉直下,本來,他是市長助理兼計委主任,只要自己再晚走幾個月,他被明確爲副廳級甚或提拔爲副市長都是板上釘釘的事,但自己走後,霍親羣被任命爲烏山市委書記不幾天,劉鐵就被免了計委主任一職,沒過一個月,被免了市長助理,調任林業局局長,爾後,又被調任濱海新區副區長,一直於到現在。
張青天命運類似,現在任氣象局局長,比起劉鐵尚能接觸政務,或許本就不甘平淡的張青天這段日子更爲煎熬。
當劉鐵進來,看到劉鐵眼角的皺眉,以及兩鬢漸生的白髮,陸錚心裡咯噔一下,看起來,劉鐵倒好像蒼老了十歲。
猛地起身走過去,抱住劉鐵,用力拍着他的肩膀,用力的擁抱,陸錚的眼角微微有些溼。
劉鐵本來想說什麼,在陸錚擁抱下卻再也說不出口,千般滋味,一切盡在不言中。
好一會兒,陸錚才慢慢的放開他。
“市長,你顯老了。”劉鐵輕輕嘆口氣。
陸錚默默的點頭,沉默了一會兒,說:“這兩年算是一場煉獄吧,對你、我,對青天,對我們很多人都是一次在熔爐裡被翻來覆去燒烤的煉獄,但是,我們也會在這場煉獄中得到新生”
劉鐵微微點頭,突然笑了笑,“我終於放心了,只要你沒失去前行的勇氣,我和青天還有很多很多人,會一直支持你。”又說:“來之前,大清一再委託我向你問好。”
陸錚也笑了,“對,大清現在也在濱海新區,你們倆倒攪合一塊去了。”
同一時間。
在烏山某地一間寬敞氣派的辦公室中,坐着一個面相甚爲威嚴的中年於部,在他辦公桌前,有個白臉於部正冷笑着說:“陸錚來了,現在很多人都動的厲害呢。”
中年於部笑了笑,慢慢起身,踱步到落地窗前,看着遠方高樓,若有所思,好一會兒後,說:“叫他們動吧,多動動沒壞處。”
下班後,陸錚坐上虎子的車,想了想說:“不回賓館了,去大樹榕,那有咱們的地。”
大樹榕本是烏山郊區村落名,但隨着烏山的快速擴張,大樹榕變成了城中村,很多做小生意的外地人以及來烏山打工的打工仔都喜歡在此租房,聽說更有賣假文憑、盜版錄像帶的小販將此作爲窩點。
衛香秀早就在大樹榕附近買了十幾畝地,或許是感念曾經自身照顧小弟和妹妹的孤苦吧,所以本來她屯地或許是爲了賺錢,但後來,卻在這塊地皮上建上了幼兒園,而且收費特別低廉,因爲這裡距離打工者聚集的城中村很近,這座幼兒園的生源主要便是沒有烏山戶籍的外來兒童。
黑色桑塔納從尖塔形狀的幼兒園大門前駛過時能看到院中在各種兒童遊樂設施上玩耍的孩童。
聽着園中孩童歡快的歌聲,陸錚微微點頭。
圍着幼兒園轉了個圈,幼兒園後身是一排平房院,這裡叫建設西街,往裡走便可見熙熙攘攘的商販攤位,是一座小市場,不遠處,高樓環繞,都是新起的住宅商業區,將這裡團團環繞。
虎子看着門牌號,在一座院落前停下,說:“是這裡吧?”
陸錚點點頭,他來過這裡一次。
虎子開了院門,將車駛進去,高牆大院,門戶很嚴謹,裡面是一座混凝土結構的平房,虎子笑着說:“這還像個樣子,沒那麼寒磣。”
但等開門進了屋,虎子立時傻了眼,這套平房裝修豪華,而且面積特別大,比之陸錚在泰華樓的居所還要大,數數怕也有十幾間屋子,主臥、客臥、傭人房、客廳、餐廳、廚房、洗漱間應有盡有,真可說是別有洞天。
虎子怎麼都覺得不對,從外面看這房子只是那種新興起的六屋佈局,並不大呀,旋即明白過來,說:“這是把兩邊的房子都打通了吧,實際上,咱們是三個院?但外面看,還是一個院?”
陸錚說:“你香秀姐說的對啊,這就是中隱隱於市。”又笑:“就她心思多,其實不用這麼麻煩。”
虎子說:“這裡還挺好,比住別墅方便,條件也好,又低調,還能親近民聲,不過安全是個問題,以後我就住院裡那個廂房吧,那是香秀姐圖紙裡的警衛室吧?”
陸錚笑道:“隨你。”實則外面廂房同樣和旁側院子廂房打通,環境很舒適,比之市中心兩居室要住的愜意,這裡最大的好處就是環境清幽,空氣質量也高。
“來,看看前院。”陸錚拉開了客廳的落地窗簾。
虎子微微一呆,說:“前面還有院子?”
陸錚點點頭,說:“前邊是南院,這不連着南邊三間正房?正房再南邊就是幼兒園的建築羣。”說着話咦了一聲,說:“院裡有人。”
杜小虎忙湊過去看,就見院中環境極佳,有奼紫嫣紅的花圃,還有石凳石桌,垂柳茵茵,有個西裝革履的男人正往院中的東側門那邊去呢。
陸錚伸手開門,說:“看看是做什麼的。”
門咯吱一響,西裝男人好似被嚇了一跳,轉過身來,他立時呆住,陸錚也是一怔,穿得挺氣派的這個男人卻是白小霜的父親白二強。
陸錚笑着走過去,問:“你怎麼在這裡?”聽衛香秀說過,白二強跟着人跑腿做生意結果被皮包公司坑了,老闆算在他頭上,使得他欠了一屁股債,現今衛香秀幫他張羅了一個小賣部,租金免收,他倒是肯踏踏實實看店了。
白二強怔了好一會兒,指了指東側門,說:“我的小超市在這兒,剛纔我回家取點東西。”說着話,又指了指南邊的三間平房。
陸錚奇道:“這幾間房子不是希望幼兒園的房子嗎?”
白二強說:“是,我媳婦在幼兒園上班,幼兒園那邊就租給我個家屬房,晚上我還給幼兒園打打更什麼的。”
陸錚更是驚奇:“你媳婦?”
白二強饒是臉皮厚,也不禁訕訕,說:“先那個離了,我算是淨身出戶,後找的這個現在幫幼兒園做後勤。”
這些情況陸錚倒沒聽衛香秀說過,點點頭,也就不再多問。
白二強猶豫着,小心翼翼問:“您,您來烏山辦事?”
陸錚笑着點點頭,說:“工作調動。得,你忙你的去吧,等有時間去你店裡坐坐。”
白二強忙額額答應兩聲,快步而去。
看着他背影陸錚笑了笑,實則白二強倒飭倒飭,倒也挺精神,就是氣質猥瑣些。
晚上的時候,陸錚來到了明珠大酒店,實則,就是原昌明大酒店,被明珠酒店集團收購,重新裝修並起了一座配樓後在今年年初開業。
配樓高七層,每層都有空中走廊和明珠酒店主樓相連,配樓主要是餐飲和康樂設施,陸錚定了配樓二層的包房,而且今天他到的最早。
等劉鐵、張青天和周大清三人陸續到達後,劉鐵就笑,說:“老領導還是這麼講排場,我們這些做下屬的也就放心了。”大家都笑了起來。
周大清奇道:“領導,就我們仨?”
陸錚笑道:“我該請吃飯的多了,不過今天,就你們三個,好久沒見你們,想聽你們說說話。”(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