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空中，寒風凜冽，高照的臉快被吹成氣球了。
他喊道：“奧冰，能慢點嗎？”
小銀龍咆哮：“說了叫我奧布萊恩！”
語氣很不爽，還是放慢了速度，說話也不必靠喊了。
高照不解的問：“可妮維婭導師說你的名字就是奧冰啊，有什麼問題嗎？”
小銀龍呸道：“聽起來跟女孩子一樣，我不喜歡！”
高照也不喜歡奧布萊恩這個名字，很拗口。
“我聽誰說過一個世界的故事，那裡的龍王有個兒子，就叫奧冰，那是條……呃，是頭很強大也很帥氣的龍。”
高照說：“他用的兵器就是你那樣的單手大錘，我不知道這個名字是誰給你起的，但我覺得，他希望你跟那個龍王的兒子一樣，也是很厲害很帥氣的龍。”
小銀龍語氣變得弱弱的：“真的……嗎？”
不等高照回答，又說：“好像真是這樣呢，我媽經常說，這個名字是有故事的，等你長大就知道了。”
小銀龍的語氣變得昂揚：“一定是的！這個名字就是我媽取的，我爸說不喜歡的話也可以叫奧布萊恩。”
接着又低沉下來：“他們都不在了……”
高照拍着鱗片安慰：“說不定還活着呢，大家都還活着。”
“我們一起努力吧，把學院辦下去，然後去找你爸媽，還有大家。”
小銀龍嘁道：“好大的口氣，那種不長眼的野巫師來多少都是菜！”
“別以爲打倒一個野巫師就能把學院辦下去，學院塔下面的世界門還沒亮起來呢。”
只有掌握了世界，鑰石才能變成世界石，再裝在特定的傳送門上，世界石才能開啓世界之門。
高照笑道：“就這兩天的事，別急。”
小銀龍的翅膀扇得呼呼作響：“你瞎說！我哪裡急了！我根本沒急！”
沉默了會，他鬱郁的道：“我不是小孩子了，知道發生了什麼事，也知道還會發生什麼。”
“我爸媽跟學院訂立了守護契約，爸媽不在了，換我履行契約。”
“我是銀龍，忠誠於契約，僅此而已。”
這可不行，員工得有積極主動精神啊。
高照勸解道：“我也訂立了契約，跟學院、世界、還有……一個人，都訂了契約。”
“我不是先有了契約，再去忠誠契約，而是先忠誠於這些，再訂立契約。”
他開玩笑說：“你要是對這裡不滿意，我可以想辦法解除你的契約，還你自由。”
小銀龍身體一僵，然後大叫：“你想幹什麼！？”
“我也是學院的交通龍了，這幾天連伙食補貼都沒有，你還要趕我走！？”
這麼一說高照有些內疚，的確忽略了。
父母遇難，奧冰頂替上崗，應該享受正式職工的待遇。
不過什麼交通龍，這是哪來的說法？
奧冰越說越氣：“你這個院長壞得頭頂生瘡腳底流膿啊！”
“想趕走我，做夢！”
“我告訴你啊，我們埃斯家族跟老豆芽一樣，都是從初代院長開始就守護學院了，你算哪根蔥？”
“就算你當穩了院長，也沒資格說這種話！”
說話的時候低頭俯衝，高照的嘴巴都快被吹裂了，想說等等，卻一個字也吐不出來。
“小傢伙傲嬌而已，別理會他。”
學院塔地下，比靜室更深的寬闊空間裡，一隻正常體型的三花小貓蹲在石臺上，像導師般老氣橫秋的說話。
高照搓搓快麻掉的臉頰，對奧冰把他當人肉航彈直接投進學院塔的事情並不在意。
杜杜說得對，就是頭不習慣用正常方式表達情感的小孩龍而已。
“剛纔我都看到了，那個野巫師真是陰溝裡翻船啊。”
杜杜繼續扮演導師的角色：“你插的那根棍子能把他點燃，應該是靠了情緒之類的介質。他只要稍稍鎮定一點，就不會是那個下場了。”
“精神力燃燒雖然少見，但也不是沒有。而且巫師的精神力只屬於自己，外界的變化不可能直接影響到精神力。”
“這些是基礎常識，在學院裡導師都會講解的，果然是沒什麼見識的野巫師。”
“所以你不要因爲幹掉他就膨脹了，遇上科班出身的中級學徒，你可討不了好。”
杜杜的分析讓高照暗暗心驚，不愧是大師，隨口就點破了燃魂術乃至初火之力的本質。
克林弗恩的初火，就是用強烈情緒點燃精神力。
可那不是棍子……是螺旋劍！
杜杜拿爪子拍着石臺催促：“來來，把你在克林弗恩收集的材料拿出來，正事要緊！”
說到後面三花貓的嘴巴都吸溜起來，活脫脫一隻正等着奴才開罐頭的貓主子。
“東西不多……”
高照掏着材料，同時打量四周，原來學院塔的地下才是主體。
這裡就是材料研究室，地板和牆面坑坑窪窪，像是在地下岩層裡隨手鑿出來的。
螢光燈胡亂掛着，照亮一座座很像解剖臺的石臺，將空間分割成明暗交錯的若干部分。
幽幽寒氣自深處傳來，依稀看到冉冉霧氣，有些像冰窖的動靜。
想到之前吃的食材和調料，高照暗暗打個寒噤，抹掉一探究竟的念頭。
石臺上放了堆零碎，三花貓失望的伸了個懶腰。
不死人骨片，打倒遊魂獲得的。
靈魂灰燼，吸收靈魂鏡像和薪王化身的靈魂時留下的殘渣。
聖女骨灰，沒燒完的艾蓮娜骨灰。
總之就是沒燒的骨頭、沒燒完的骨頭以及燒完的骨頭。
克林弗恩還沒掌握，高照只帶得出這些東西。
三花貓在每樣東西上嗅了嗅，又伸出舌頭舔了舔。
“帶着混沌之火的味道……”
舔到骨灰，它尾巴一抖，直直豎起。
“喵嗷——！”
三花貓像觸電似的，渾身毛都炸了起來，嚇得高照不知所措。
好一會後，杜杜癱在臺子上，有氣無力的說：“這骨灰，帶勁！不錯的材料，可以當調料！”
休想！我絕對不吃骨灰拌飯！
高照堅決否定了調料路線，杜杜很遺憾。
“我不知道你在克林弗恩發現了什麼道路，獲得了什麼力量。”
杜杜開始分析：“我也不必知道，材料自己會說話。”
“這些材料都含有混沌之火，跟虛無之冰是一對，不懂？”
“前者你理解成瘋狂，後者就是絕望，二者是相生相剋的。”
不管是巫師升級，還是施展巫術和製作巫師繪卷，材料核心都包含四個部分。
最關鍵的是釋放劑，也就是從世界裡帶出來，蘊含了世界之力的材料，比如高照拿出來的這些骨灰骨片殘渣。
其次是觸媒，釋放劑所含的世界之力在異度天宇裡難以穩定反應，必須有對應的材料配合。
杜杜刻意強調了“混沌之火”的屬性，意思是必須用異度天宇裡同樣帶有混沌之火屬性的材料來匹配。
第三種是穩定劑，釋放劑的純度難以保證，抽取世界之力的過程很危險。如果有其他屬性的雜質也在生效，輕則削弱材料效力，或者帶有不良副作用，重則各種爆炸。所以必須添加隔絕雜質，穩定反應過程的材料。
第四種是封閉劑，釋放劑本身其實不含世界之力，它更像一條管道，跟觸媒調配後將世界之力抽取出來。反應完成後如果不封閉這條管道，世界之力就會鬱積，產生各種難以預料的後果。
這四種材料只是基礎，對應巫術、升級和繪卷等不同用途，又有各種添加和變化。
“學院還有一些混沌之火材料，尖叫熔岩蟹心、沸酸蜘蛛眼球、闇火蟑螂粉末……”
“穩定劑可以在冰晶女妖唾液、石化蜥蜴肝臟、幽光水母糞便之間選一種。”
“封閉劑的話，就用刺心影蚊的血好了，剩得不多，只夠做升級藥劑。”
杜杜晃着尾巴自言自語，高照聽得滿身雞皮疙瘩。
它又說：“釋放劑的話就用這什麼……聖女骨灰，世界之力最純，不過就這點，做繪卷可不夠啊。”
高照心說這玩意哪裡還有，艾蓮娜的骨灰大部分都用來重塑希伊蘭蒂了，就剩這一小撮。
對了，靈魂鏡像之前那片廢墟的石塔裡，還有很多聖女的遺骸，丟進營火裡燒成骨灰，應該也能用吧？
那一刻，高照爲自己的想法而驚懼。
真的把這種事情看作理所當然，一點也不覺得可怕嗎？
再想想，把她們燒成骨灰來用，等於借用她們的力量。克林弗恩因此延續，也是她們所願，有什麼可怕的呢？
高照不由哀嘆，巫師果然都是沒下限和底線的傢伙。
杜杜用爪子撥撥那些殘渣：“這些渣渣跟精神力的關聯很緊密，可以做成精神力藥劑。”
再撥弄不死人骨片：“這些骨片含着微弱的混沌之火，應該能當施法材料。”
“具體怎麼用得先搞定巫術，才能配料。”
“以我的經驗來看，既然屬性是混沌之火，巫術就是最大限度的釋放能量，比如爆裂彈什麼的。花費的精神力不多，傷害也高，是居家旅行的好手段。”
高照腦子裡浮起手雷的畫面，遲疑的問：“巫師還用這樣的手段嗎？”
杜杜嗤笑：“又不是直接扔就行的，得在腦子裡蝕刻出巫術符文，才能做到一扔就炸。”
“再說了你掄着大劍又跳又砍的，比武士還像武士，就是巫師該用的手段喵？”
“巫師用什麼手段只跟他掌握的力量有關係，是像術士還是武士，甚至是像小丑，巫師壓根不在意，有用就行。”
說得好有道理，成見還真是一座大山。
“對了，你想好要強化什麼了嗎？”
杜杜又提到了巫師的另一件事，用世界之力強化自身，也稱“異植”。
一旦晉升到中級學徒，就可以通過異植來強化自身了。
植入與世界之力對應的怪物血脈，融合怪物特質，這是巫師專屬的能力。
刺蛇黑鄧肯就移植了鴉人之翼，獲得了飛行能力，還融合了鐵鱗毒蛇的血脈，蛇鱗可以提升防護力，又讓精神力凝結的刺蛇具備劇毒特性。
巫師的精神力凝結爲實質，可以承受異植對精神的衝擊，消除植入血脈和融合特質帶來的排斥反應。術士和武士本質依舊是凡人，異植只會變成怪物。
回味之前的戰鬥，高照心說還真得強化下。尤其是防禦，光靠聖女騎士甲可不夠。不過蛇鱗之類的東西就算了吧，他真不想把自己變成怪物。
“這個不急，你可以先想想。”
杜杜說：“異植得看材料，沒有合適的材料可不行。”
高照記起陶德之前說過的逸聞：“是去環市嗎？”
環市就是巫師集市，依附於各環的傳送門，是個獨立的世界。
杜杜搖頭：“那裡亂得很，以你的級別，還有學院的狀況，目前還是別去爲喵，我先找熟悉的商人問問。”
家有一老，如得一寶，雖然杜杜並不老。
“好啦，回去休息吧，升級藥劑明天一早就能喝到。”
杜杜拍着爪子趕人：“那可是場硬仗，得養精蓄銳，別再鼓搗什麼，一覺睡到天亮。”
高照的確很疲倦了，眼皮都開始打架。
聞言點頭，下意識伸手。
眼見手掌要落到那顆毛茸茸的貓頭上，被綠油油寒光迸射的貓眼盯住，頓時一個寒噤。
杜杜的鬍鬚抖着，喉嚨呼呼作響，一副馬上要發飆的樣子。
它冷笑道：“你想擼我？”
閃電般的改摸爲握，高照晃着拳頭說：“我會努力的！不會辜負杜杜大人的勞動成果！”
杜杜伸出爪子，似乎想說點什麼，高照卻一溜兒小跑，逃命般的奔出了門。
貓爪縮回來捂在臉上，杜杜哀嘆：“我還沒說完呢，你可以試試的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