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主!”
藍天白雲,冬日裡難得的好天氣,一身着淡藍色小棉襖,手中拎着兩個小包袱的女子,笑意盎然的出現在巫苓的院落中,她耳邊的兩個小小的髮髻襯得她的小包子臉無比可愛。
她是詩藍,自從巫苓進宮之後便被母后安排在身邊貼身伺候她的唯一的侍女。
巫苓所有一切關於帝宮的事情,都是從詩藍嘴裡聽來的。
“你怎來了?”巫苓起身,撫了撫身上落下的雪花,迎上前去。
“嗯嗯!帝后怕您一個人不方便,讓奴婢來伺候您。公主最近可安好?”她俯身行了個禮回答後,便急忙拉住巫苓的手問着近況。
“一切都好,母后還好嗎?”巫苓拉着她坐下,不着痕跡的鬆開手。
“帝后不太好……”她垂了垂眸,臉上有些陰霾,口中嘆出的氣,在冰冷的空氣中凝結成瑩白的霧。
“怎麼?”巫苓沉吟一陣,心中突兀,爲何母后不太好?
“鶯妃懷孕了,國師預言她腹中的會是位帶有銀瞳的帝子……你知道的……國師從不會出錯。”
巫苓咬了咬脣角,是的,國師也曾是母后爲自己找來的教課先生中的一位,她的確知道,國師的占卜與預言是絕不會有任何失誤的。
“母后怎麼說?”巫苓心臟狠狠跳了一下,忽然明白過來,爲何詩藍會來看望自己。
“帝后沒說什麼,只帶給你一封信。”詩藍從棉襖中掏出一封信箋遞給巫苓。
巫苓接過信,手指有些輕抖,拆開來看,淡淡的黃紙上寫着清秀的小字,一如母后清麗的面龐一般好看。
【巫苓我兒,近日宮中鶯妃有孕想必你已知曉,母后輾轉難眠,若是她腹中之胎無意間去了,便當真是一大幸事,然,巫苓定會替母后分憂的,可是如此?】
信雖簡短,寥寥數字,但巫苓依舊看出了那字裡行間卻透露出濃重的妒恨與殺意,言之鑿鑿的表明,要巫苓替自己解決了她,不留半點痕跡。
巫苓輕嘆一聲,手掌翻轉,靈火溢出,頃刻間信箋便化爲粉末,卷落在白雪皚皚的地面之上,不復存在,而後巫苓轉身而去。
母后終究是不再忍耐了,既然是母后的意思,那麼她便會照做。
殺人放火,不過如此。
巫苓早已知道有這麼一天,她將爲母后,拼盡全力。
“公主你去哪裡?”詩藍見巫苓離去,慌忙追問。
——替母后解決麻煩。
巫苓心中默默說道。
半個時辰後,巫苓出現在這位鶯妃的寢宮,依舊是輝煌的宮殿,鑲金砌玉,宮內侍人繁多,一個個面色喜悅的忙活着手中的活計,特別是女侍,甚至比母后宮中還要多。
巫苓曾聽說過這位鶯妃,她是樊城官僚進獻的舞姬,優雅靈動,一舞傾君心,自入宮後位分便一路攀升,不到一年便坐穩了妃位,深得帝君喜愛。
而她更是個十指不沾陽春水的女子,曾有人說,她的侍女,比其它宮內的三四倍還多,真不知道,一個人如何用得那麼多人伺候。
“端靜公主到——”
巫苓步入鶯妃的錦繡宮鶯妃的正寢殿,鼻端傳來陣陣芬香,入眼所見,滿是盛開着的暗紅雪梅,梅花包裹在淺淺的雪團之中,競相綻放,安靜閒逸。
院落北側則是別出心裁的一大片翠竹林,看起來亦是賞心悅目,梅與竹交相輝映,唯美至極。
可這寒冷的冬季,茫茫飛雪之中……是如何養的出如此健壯的青竹來的?巫苓不由得有些疑惑。
“參見鶯妃娘娘,願福壽安泰。”步入正殿,巫苓對着內閣門附身行禮。
“公主大駕,錦繡宮蓬蓽生輝。”門內輕軟的聲音傳來,一如婉轉的鶯啼,隨後房門打開,一身鮮豔橙色絨襖的鶯妃緩步從內閣走出,雖然腹部微微隆起,但依舊儀態萬千。
但她看到在這厚雪之中只着一身紅色紗衣的巫苓,眼中掠過一絲幾乎不可察覺的驚異,好似在詫異爲何她寒冷的冬日仍穿的如此單薄。
更讓她覺得奇異的是,雖然早聽說端靜公主奇特,紅髮紅眸,卻未想到,竟然是這般徹底。
人的眼瞳和髮色,通常泛着些暗紅色是很正常的,若這樣說不爲過份,可是這巫苓,卻是火焰般的紅,一雙紅眸似是凝滿了血液,晶瑩剔透。
鶯妃允自鎮定了一下,旋即便又變回了翩翩優雅的樣子。
“早便聽聞端靜公主貌美,如今一見,果然如仙似幻,若非如此,本宮只當是仙人飄下凡來了呢!”她輕捂朱脣,笑得溫婉動人,優雅涓醉的伸出手,似是女兒家閒談時的親暱動作。
“娘娘過譽了,巫苓只是帝后的義女,稱不上公主。”巫苓客氣的再鞠一躬,依舊是不着痕跡的繞開手,不讓她觸及到自己。
“那公主因何故到此?難道只是與本宮閒談的麼?”鶯妃並未介懷於巫苓的小動作,依舊笑得清麗可人,一雙水眸眨個不停。
巫苓一雙赤紅色的眼,緊盯着面前的女子,她氣色紅潤,一雙手輕撫在腹間,臉上全然是初爲人母的幸福喜悅。
巫苓想,更多的是,在爲腹中擁有銀瞳的帝子而開心吧?
“公主?”見巫苓沒有回話,只是一味的盯着自己瞧,鶯妃有些猶疑的看着她。
巫苓仍舊未答話,心中做着考量,是否應該此時動手,周遭宮人衆多,看到自己的人也不少,若是鶯妃死去,她也難逃責難,先前心中不甚沉穩,竟忘記了這一層。
“你們先退下。”鶯妃揮了揮手,竟然遣散了宮人。
鶯妃以爲,巫苓也許是有什麼難言之隱,或是有不能在侍人面前說的話,所以才一直只瞧着自己而不做聲,故而她順手便遣散了侍人。
她宮裡侍人衆多,每當有姐妹說悄悄話時,便都會這樣做,侍人們俯首作揖,紛紛放下手中活計,退出錦繡宮正殿。
巫苓一愣,沒想到她竟主動遣散了侍人。
這是個絕佳的機會,當全數宮人都施禮退下後,巫苓忽然下了決心,體內的靈力化爲靈火,而後瞬間欺身襲向鶯妃。
鶯妃驚得慌忙退後幾步,護住腹部,跌坐在地,一張臉暮然慘白,閉着眼口中喃喃着什麼,似是不明白爲何剛纔還好好的,轉眼間便發生了翻天覆地之變!
靈火翻轉而上,順着手腕流瀉而出,紛紛襲向跌坐在地的鶯妃。
在靈火眼看燒到鶯妃之時,巫苓看着她仍舊護着腹部的手,心神竟有些散亂。
畢竟……在她的腹中,是有一個小生命的存在的。
無論大人之間有什麼恩怨,孩子自然是無辜的,他甚至,還沒有睜開眼看看這個世界。
可是這個世界真的很好嗎?巫苓自從來到這個世界,便看夠了這世上的骯髒。
如今巫苓只有母后,一切對母后不利的人,她都不會手軟,怪只怪,這孩子投胎到帝王家,又遺傳了繼承江山的銀瞳吧……
她必須保護母后,不讓母后爲這個新降生的小生命而煩憂。
當靈火觸及鶯妃,巫苓閉上眼,不願看那血腥的一幕,心中竟滿是負罪感,一直有一個聲音在問着自己,這樣做究竟對不對,對不對。
可下一瞬,巫苓卻感受到一股冰涼的風吹散了她的靈火,耳中沒聽到鶯妃死前的哀叫,竟讓她莫名的鬆了口氣。
睜開眼,巫苓看到,十步外,一個身着暗青色衣衫的男子突然出現,懷中抱着已經嚇得瑟瑟發抖的鶯妃,一臉笑意的看着巫苓。
他的衫子很奇怪,是綠色的絲綢樣的衣服,灼灼的泛着清光。
“救……救我……”鶯妃抱着男人的手臂,死揪着他的衣角,眼中滿是恐懼。
“你是何人?”他開口問道,嘴角漾着笑意。
“這話該我來問。”巫苓默默回答,不知這後宮中,怎會出現男子,難道也是帝子?
這男子看起來仙風道骨,相貌俊逸,穿着上也並不似平常,與巫苓一樣,只穿着薄薄的青衫,卻絲毫不覺得寒冷。且他的身上流露出許許多多的淡綠色靈氣,顯然不是個人類。
這綠色的靈氣,通常與草木脫不開關係,而他的一身泛着清光的翠綠,讓巫苓想起了初進院中時看到的那片翠竹林。
男子嘴角噙着笑意,一雙仿若深潭的眼眸,竟也是深沉的暗綠色,這更加讓巫苓肯定了他不是人類的事實。
“很有靈氣的……人類。”巫苓聽到他這樣說道,聲音輕飄飄的,卻很是空靈。
“人類麼?”巫苓輕笑,原來,自己在人類眼中是妖孽,而在妖孽眼中,卻是人類,那麼,她究竟算是什麼?
“你……想殺她?”男子脣邊再次漾開笑意,指着允自在他懷中發抖的鶯妃。
“是。”巫苓黯然答道。
“做個交易可好?”他的笑容,讓巫苓覺得,沒來由的冷。
鶯妃一驚,旋即愣住了,他竟,要拿自己做交易嗎?!
巫苓也是一愣,他竟然不是保護鶯妃的人,而他口中說的交易,更讓巫苓摸不清頭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