落次靜靜的坐在小餐桌旁,右手纖指輕捏,把玩着那盞還斟滿着鹿血酒的小白玉杯,鮮紅的酒液,在晶瑩的玉杯中搖曳盈動,卻半滴也沒有溢出杯外。
落次靜默片刻,幽然說道:“臭混蛋,想不到你除了懂得顏色,還這樣懂得女人!”
郭樣說道:“不是懂得,是感覺,男人的感覺!”
落次說道:“你們男人的感覺真好,不像我們女人,總是多愁善感的!”
郭樣說道:“臭丫頭,你也會多愁善感?你要是會多愁善感,我就得去找妙參大師。”
落次訝然說道:“你找妙參大師幹什麼,你們也不認識!”
郭樣說道:“我找妙參大師,拜師出家做和尚!”
落次說道:“這麼說你寧願相信自己去做和尚,也不相信我會多愁善感嗎?”
郭樣說道:“我還想做方丈呢!”
落次說道:“臭混蛋,出家人的日子可是非常清苦的,除了不許沾惹酒肉之外,好像也不允許抽菸吧!你受得了嗎?”
郭樣說道:“臭丫頭,你別勾引我的煙癮好嗎?自從上了你家的賊船,我連一顆煙都還沒有抽過呢!”
落次說道:“想抽嗎?”
郭樣說道:“如果有煙,當然想抽了!”
原本落次的右手把玩那盞小白玉杯時,落次的左手是始終放在餐桌下的,從落次第二次回到‘小閃居’,她的左手就一直攥着,彷彿手裡拿了什麼東西。
落次的左手終於從小餐桌下擡起,放在了餐桌上,手掌攤開,一盒黃鶴樓牌的香菸,便赫然擺在了郭樣眼前。
郭樣的眼前一亮,像是幾天沒有吃飯的乞丐,突然看到了熱乎乎的饅頭一樣,心情豁然興奮起來,說道:“臭丫頭,這不是我剛纔扔在地上的那盒香菸嗎?煙都讓水浸溼了,不能抽了,你還拿着它幹什麼?”
落次說道“誰說煙溼了,你抽一支嚐嚐味道怎麼樣!”
郭樣將信將疑,從落次的手中取過香菸,手感告訴郭樣,那盒香菸居然幹鬆了,郭樣將香菸放在鼻下,輕聞了一下,說道:“這煙是幹了,但是煙味清淡了不少,將就着抽吧!總比沒有強。”
郭樣從煙盒中取出一支香菸,又從衣袋裡取出打火機,抽甩了幾下,甩去打火機上殘存的水珠,啪的一聲,打火機依然還可以噴射出蠅頭的火苗,點燃了香菸。郭樣深吸了一口,一股濃稠灰白的煙霧,從郭樣的口中噴出。那煙霧挽攜着香菸的清香,還夾雜着淡許的苦澀,嫋嫋升起,飄向空調的出風口處。
郭樣說道:“臭丫頭,那麼潮溼的煙,你能弄得這麼幹鬆,你是怎麼弄的?”
落次說道:“我拿了你的香菸,就去找杜師傅了,這杜師傅不但烹飪手藝高超,而且燒烤技術也是一流,我讓他用燒烤的手藝,給你烤香菸去了。”
郭樣說道:“臭丫頭,你真是死人腦袋,鬼頭,(鬼頭,地方俗語,形容人機智,辦法多),虧你想出這樣的奇葩法子!結果怎麼樣?”
落次說道:“結果,不是給香菸烤糊了,就是給烤着火了。”
郭樣呵呵笑起,說道:“這煙是烤煙型的,不過你的烤煙,與捲菸廠的烤煙,好像不一樣,不然捲菸廠的工人,都可以去幹燒烤了!”
落次說道:“誰說不是呢!杜師傅也沒有辦法了,甚至連微波爐都用上了,還是不行。最後杜師傅告訴我說,烤煙不能用明火,讓我想想其他的辦法。”
郭樣說道:“你這不是烤煙,是在點菸!”
落次說道:“我也是聽了杜師傅的話,得到了啓示,心血來潮,靈光乍現,於是我就想到了平時吹頭髮用的熱風機。”
郭樣說道:“臭丫頭,這個辦法妙啊,好像能行!”
落次說道:“煙是吹乾了,可是我的手指都快要讓熱風機給吹冒煙了,火燒火燎的疼,好像要起泡了!”
郭樣說道:“臭丫頭,給我看看你的手指行嗎?”
落次忽然像是一個乖巧且又經受了委屈的女孩子一樣,伸出了左手的拇指與食指。
郭樣擡眼望去,但見落次纖指如筍,只是拇指與食指的指尖處,紅通通的,好像要腫起的樣子。
郭樣說道:“臭丫頭,爲了一盒香菸,真是難爲你了,”
郭樣說着話,將香菸插進嘴裡,突然抓起餐桌上木筷,猛然擊打在自己的左手食指與拇指上。
落次瞬間驚呆了,說道:“你這是幹什麼?”
郭樣說道:“讓我的手指跟你的手指一起疼!”
落次伸手奪過郭樣手中的木筷,說道:“臭混蛋,我一個人的手指疼疼也就算了,你幹嘛還要自虐呀!”
郭樣說道:“你的手指是爲了我疼的,我的手指是爲了感謝你疼的,應該疼!”
落次聽罷,心說,這混蛋居然還是一個有男人血性的混蛋,這樣的男人,大多都有人格魅力,可是,他怎麼就偏偏混蛋呢!
落次說道:“臭混蛋,你煙也抽了,全鹿大餐也吃了,鹿血酒也喝了,身體也乾爽的差不多了,現在該解決菊花的事了吧!”
郭樣說道:“臭丫頭,你煩不煩呢!我都說過n次了,禍害我的菊花,不行!”
落次說道:“臭混蛋,我看你是不見棺材不落淚,敢不敢和我打個賭?”
郭樣說道:“打什麼賭?我告訴你,你有千條妙計,我有一定之規。”
落次說道:“臭混蛋,先別把話說得太圓了,這樣不好收場,你看見這餐桌上喝剩下的兩杯鹿血酒了嗎?”
郭樣一下子警覺起來,說道:“這兩杯鹿血酒怎麼了?”
落次說道:“我們就用這兩杯鹿血酒打賭。”
郭樣說道:“怎麼賭?”
落次說道:“要想完成這個賭局,還得邀請一個人參加。這個人也算見證人,免得你臭混蛋耍無賴!”
郭樣說道:“我郭樣是堂堂男人,認賭服輸。臭丫頭,你打算邀請誰?”
落次說道:“這個人當然就是小詩了,有小詩參與,你該放心了吧!”
郭樣說道:“臭丫頭,你快說怎麼賭吧!別墨跡!”
落次說道:“這小餐桌上的兩杯鹿血酒,一杯是你喝過的,一杯是我喝過的,我們邀請小詩進屋來,只要是小詩喝下了你的那杯鹿血酒,記住,是你的那杯酒,就算是你贏了這場賭局,菊花的事,我落次從此絕口不提,要是小詩錯喝了我的那杯鹿血酒,那二十八盆菊花就任憑我處置了,你不許橫加干涉,聽明白了嗎?”
郭樣心想,這臭丫頭又要作什麼妖?竟然想出要和我打賭,從她剛纔的話語中,不難聽出,這臭丫頭好像是有足夠的把握贏得這場賭局。剛纔小詩走進‘小閃居’的時候,小詩當然是看見了我坐在小餐桌的位置了,所以,讓小詩喝下我的那杯鹿血酒,是百分百的準確無誤的,可是,落次明知道小詩看見了我坐的位置,爲什麼還敢打這個賭呢!
郭樣開始懷疑起這場賭局,一定隱藏了貓膩,但是貓膩隱藏在哪裡,郭樣雖然聰穎過人,但是一時間,郭樣委實也猜測不出。
郭樣正自苦想,落次說道:“臭混蛋,你到底敢不敢和我打這個賭,給個痛快話!”
郭樣說道:“臭丫頭,我敢,如果我輸了,那些菊花就任憑你發落,如果我贏了,你就連人帶花,放我們回花海留香。”
落次擡起右手,展開手掌,說道:“咱們擊掌立誓,君子一言!”
郭樣也擡起右手,展開手掌,說道:“駟馬難追!”
於是,郭樣與落次的手掌,“啪”的一聲,擊打在了一起。
落次說道:“現在我們一起走到房門口,去迎接見證人小詩,閃亮登場吧!”
落次與郭樣兩人走置房門口處,分左右兩側站立。落次擡手拉開了房門,說道:“小詩,請進!”
郭樣說道:“小師妹,快進屋來!”
小詩一下怔住,這樣的陣勢委實讓小詩驚愕,甚至是害怕,禁不住顫聲說道:“落總,小詩可不敢勞您大駕迎接,小樣哥,又出什麼事了?”
郭樣說道:“小師妹,你先進屋來,一會兒再告訴你!”
小詩聽得郭樣的話 走進了‘小閃居’。
落次關上了房門,然後居然走到郭樣坐過的小餐桌旁,說道:“小詩,你不用害怕,沒有什麼大事,你看見餐桌上的兩杯酒了嗎?”
小詩說道:“看見了,落總,怎麼了?”
落次說道:“這兩杯鹿血酒,一杯是我喝過的,一杯是你小樣哥喝過的,我現在讓你喝下你小樣哥的那杯鹿血酒,如果你喝對了,你下船後,可以繼續留在楓林晚酒店上班。”
小詩莫名所以,說道:“落總,如果小詩沒有喝對呢?”
落次說道:“如果你錯喝了我的那杯鹿血酒,那你就不要再回楓林晚酒店了,留在這條船上,給我看護我的‘小閃居’,不得下船半步,這樣你就可以與曹叔朝夕在一起團聚了,也省的你們父女兩個相互惦記了!”
小詩說道:“落總,小詩可不想在這條船上上班,雖然可以每天看見我爸,但是,這裡就跟鳥籠子一樣,太栓人了,而且,而且……”
落次說道:“而且什麼?”
小詩說道:“而且這船上,都是男人,小詩害怕沒有伴兒!”
落次說道:“那就由不得你了,得看你喝哪杯酒,記住,只有喝下你小樣哥的那杯鹿血酒,纔算是正確。”
小詩無奈的說道:“好吧,落總。”
小詩轉過頭,看了一眼郭樣,這當然是詢問的目光。
郭樣向小詩眨了一下眼睛,用眼神告訴小詩,你放心喝吧!
小詩走置餐桌前,伸出嫩筍般的手指,輕輕的捏起落次面前的白玉杯,說道:“落總,小詩就喝這杯酒。”
落次說道:“小詩,你可得想好了,我現在可是坐在這個位置呢,你就不怕你手裡的這杯鹿血酒,是我喝的那杯鹿血酒嗎?”
小詩說道:“落總,小詩知道,你面前的這杯酒,就是小樣哥的那杯酒,你雖然坐在了這裡,但是,這杯酒不是你的酒。”
落次說道:“小詩,你就這麼肯定?”
小詩說道:“落總,我肯定。”
小詩說罷,手指捏起白玉杯,一飲而盡。
落次忽然鼓掌說道:“喝的漂亮,小詩,從今以後,你就給我看護‘小閃居’吧!”
小詩愕然,說道:“落總,我喝的不是小樣哥的酒嗎?”
郭樣也急迫的說道:“臭丫頭,小詩喝的就是我的那杯酒啊,你怎麼說小詩喝錯了呢?”
落次站起身來,說道:“臭混蛋,小詩,你們兩個聽好了,這雖然是個賭局,其實是個騙局。”
郭樣的眼睛,一下子瞪起,說道:“臭丫頭,你又搗什麼鬼,你剛纔還說是賭局,現在怎麼又成了騙局?”
落次說道:“從我上次出去,讓小詩走進‘小閃居’開始,這場騙局也就開始佈局了,其實我就是想讓小詩看見你臭混蛋所坐的位置,故意給你十足的把握,讓小詩絲毫不會懷疑的喝下你臭混蛋的這杯酒。”
郭樣搶話似的說道:“可是,小詩的確是喝的我的那杯酒啊!”
小詩不等郭樣的話音落下,也接連說道:“我也確定,我喝的就是小樣哥的那杯酒,難道還是你落總的那杯酒嗎?”
落次抿嘴笑起,說道:“小詩,不管你喝哪一杯酒,都是錯的。”
郭樣預感事情不妙,禁不住說道:“臭丫頭,你的葫蘆裡賣的究竟是什麼藥?”
落次說道:“我賣的藥是追悔莫及,是欲哭無淚。”
郭樣說道:“臭丫頭,你先別得意,即使小詩是喝錯了酒,那你也得應該告訴小詩錯在哪裡吧!”
落次說道:“臭混蛋,你別忘了,這頓全鹿大餐,是我落次請你吃的,也就是說,這一劍鹿血酒都是我落次的酒,有哪一杯酒,是你從家帶來的?所以,不管小詩喝哪一杯,都是我落次的酒,小詩,在這間‘小閃居’裡,在這個小餐桌上,你是永遠也喝不到你小樣哥的酒的!”
郭樣罵道:“你個臭丫頭,你怎麼這麼無恥,陰陰損,你這不是故意騙人嗎?”
落次的神情,忽然激動了,說道:“臭混蛋,我這還不是讓你給逼的嗎?”
小詩預感到自己又給小樣哥闖了禍,說道:“落總,這酒是小詩喝的,你不要難爲小樣哥,小詩答應你,給你看護‘小閃居’。”
落次說道:“小詩,你個傻丫頭,你不光是喝錯了一杯酒,還給我喝回了二十八盆菊花,我謝謝你!”
小詩說道:“我喝錯了一杯酒,跟二十八盆菊花有什麼關係?”
落次說道:“因爲這場賭局,賭的就是那二十八盆菊花!
落次的話,真的是讓小詩追悔莫及,欲哭無淚了,小詩心想,這落總剛纔葫蘆裡賣的藥,可不就是給我吃的嗎?這落總的心眼怎麼這麼壞啊!
小詩無奈的垂下頭去,低聲說道:“小樣哥,小詩又給你闖禍了,小詩……”
郭樣以安慰的口氣說道:“小詩,沒事,這就是我和你們落總玩兒的一個遊戲,你不用害怕,也不用埋怨自己。”
哪知落次忽然厲聲說道:“誰說是遊戲了,臭混蛋,你剛纔和我擊掌的手,難道讓腦血栓給拴住了?沒有知覺了嗎?”
郭樣強壓怒火,他不想在小詩面前說混蛋的話,哪怕是一句。
郭樣說道:“臭丫頭,你大可放心,我郭樣輸就是輸了,不會耍賴,但是我有一個請求,請您答應!”
落次終於可以在郭樣面前趾高氣揚的說話了:“什麼事兒?”
郭樣說道:“你別把小詩妹留在這艘船上了,這船上都是男人,你讓小詩妹一個女孩子孤單的留在船上,多不安全!你還是讓她回楓林晚酒店去吧!”
落次說道:“臭混蛋,你別在落次面前裝了,我還不知道你那點兒心思嗎?”再者說了,我讓小詩留在船上,不光是讓她給我看護‘小閃居’,還想讓小詩跟曹叔團聚的,你才懂幾個問題,就敢替小詩的說話!”
郭樣不解的說道:“哪個曹叔?”
小詩說道:“就是開這艘輪船的曹機長,那是我爸!”
落次說道:“臭混蛋,這下你該明白了吧!曹叔是這船上的舵手,是機長,也是這船上唯一的領導,誰還敢欺負小詩!”
郭樣如夢方醒,說道:“小師妹,也只能這樣了,不過,能每天都和曹叔在一起工作,一起生活,也算是一件好事了”
小詩說道:“小樣哥,不用擔心我的,我會慢慢適應這裡的新工作的。”
落次說道:“小詩,我讓你看護這間‘小閃居’,我得告訴你,現在‘小閃居’,什麼樣,就保存什麼樣,任何東西都不要動。記住了嗎?”
小詩說道:“落總,這牀單上都是小樣哥的腳印,不洗洗嗎?”
落次說道:“不許洗,就這樣髒着,我要給這個混蛋,留個混蛋的紀念!”
郭樣說道:“這個紀念還不夠深,還得再添一樣東西,”郭樣說着話,捏起小餐桌上落次喝剩下的那杯鹿血酒,揚手潑在了那件紫羅蘭色的牀單上 ,而且得意的說道:“鹿血酒配腳印,完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