隨意套上一件暖黃色的紗衣,陳子嵐將墨黑的長髮放下挽成髻,又稍微化了些淡妝之後才趕往大廳,二夫人和陳子羽似乎等得不耐煩了,正拿默不作聲的伶俐出氣,伶俐埋着頭不敢出聲,一副可憐兮兮的模樣。
聽到腳步聲後,伶俐的表情變得擔憂起來,擡起頭囁嚅道:“小姐……”
“沒事,有我在。”經過伶俐身邊的時候,陳子嵐安慰地低聲道,偏頭看向坐在桌前的二夫人和陳子羽時,如同琉璃珠般剔透的眸中已全然是冷意。
“二孃和妹妹才從獵場回來就急忙趕來看子嵐,真是讓子嵐受寵若驚。”陳子嵐嘴角掛着疏離的笑意,端起伶俐倒好的茶水輕輕晃動幾下,送到脣前啜了一口。
曾經的陳子嵐膽小懦弱,從來不會在外人面前表現出如此鎮靜自若的樣子,此時倒真是讓二夫人和陳子羽吃了一驚,不過很快陳子羽便從詫異中回過神來。
“姐姐,今日打獵之時爹爹賞了妹妹幾件飾品,妹妹想到姐姐這裡可能缺點什麼,這不就馬不停蹄地過來找你了。”陳子羽笑容溫婉聲音柔和,與之前凶神惡煞的模樣形成了鮮明的對比。
“什麼飾品?”陳子嵐將茶杯擱桌上,身體往陳子羽的方向傾斜,臉上是好奇的表情。
見狀陳子羽臉上不由得泛起幾分嘲諷,不愧是下等人生出來的貨色,沒見過世面連一顆白珍珠都會覺得稀奇。
讓丫鬟將飾品盒呈上來,陳子羽拿起一把珠釵扭着窈窕的腰肢走向陳子嵐,嘴角勾起陰險的笑容:“姐姐,這是爹爹跟隨皇上南巡時送我的頭釵,你幫着瞧瞧好不好看。”
陳子嵐瞥了一眼陳子羽搖搖欲墜的腳步,瞬間明白她的計謀,站起身伸手剛要接過珠釵,果不其然就在下一秒見陳子羽的手猛然往回縮了一下,珠釵從陳子羽白皙的指尖落下去,在她的驚呼聲中急速往下墜。
早有準備的陳子嵐眼疾手快抓住了珠釵,在陳子羽詫異的目光中,將珠釵放到她掌心裡,笑道:“妹妹也太不小心了,還是說妹妹想故意把頭釵打碎,欲嫁禍到我身上來?”
輕佻中帶着試探的語氣讓陳子羽臉色瞬間蒼白起來,明顯是被陳子嵐說中了。
“子嵐,飯可以亂吃話可不能亂說!”二夫人騰地從木椅上站起來,呵斥道。
陳子嵐捂着嘴巴,眯縫着眼睛笑得花枝亂顫:“子嵐就是說笑罷了,二孃您大人有大量別和我一個小姑娘鬥氣呀。”
吃了一記啞巴虧的二夫人臉色一陣青一陣白,曾經的陳子嵐什麼時候這麼囂張狂傲過?還不是任她們拿捏的軟柿子,如今居然這麼巧言善辯,二夫人和陳子羽都察覺到了濃烈的危機感。
“姐姐,做人不要太狂了,不然遲早栽在你自己手上。”陳子羽漂亮的臉蛋溢滿了猙獰的神色,從牙縫中擠出一句話來。
“謝謝妹妹提醒。”陳子嵐笑得雲淡風輕,“妹妹不是說有飾品贈我嗎?”
陳子羽本意是來找茬的,想假裝把珠釵落在地上嫁禍到陳子嵐身上,卻不想陳子嵐身手如此敏捷。
小伎倆落了空,陳子羽和二夫人都沒有再繼續逗留下去的意思,隨意留了兩件黯淡無光的珍珠頭飾,便帶着貼身丫鬟趾高氣昂地離開了。
“她們太過分了,若不是小姐動作靈敏,怕是又要着了她們的道。”伶俐委屈道。
“好了,隨他們去吧。”陳子羽拍了拍伶俐的肩膀,她壓根沒把那兩個人放在心上,便道,“你快過來替我看看,那件衣物是誰家的。”
伶俐一頭霧水跟着陳子嵐回到房內,很快就瞧見被陳子嵐隨手扔在牀上的一件衣物,一雙男鞋也躺在毯子上,看起來有些眼熟,不多時伶俐便想到這是先前那位公子身上穿戴的衣物。
“天……小姐你……”伶俐震驚地捂住嘴巴。
陳子嵐扶額:“我也不想這麼做,那個男人太囂張了,我一衝動纔想給他點教訓,其實我現在已經後悔了。”
“可小姐也不能把那位公子往這裡帶呀,若是被其他人發現了,小姐真的是跳進黃河也洗不清了……”
“等等等等……”陳子嵐趕緊揮手打斷伶俐激動的話語,無語地點了一下她的腦袋,“你這個腦袋瓜裡想些什麼呢?我只是扒了那個男人的衣服而已,我帶他回來做什麼?”
伶俐鬆了口氣。
“你能不能通過這件衣物看出來那個男人的身份?”陳子嵐把衣服塞進伶俐懷裡,表情略顯凝重,她越想越是後悔當時的舉動,不該招惹那個男人的,就怕惹上得罪不起的人。
上一世陳子嵐直來直去慣了,作爲警察的她本來就不喜歡把情緒放在心裡,如今來到這個世界,她必須學會收斂自己的喜怒哀樂,周圍到處都是吃人不吐骨頭的兇猛野獸,一不小心就怕她連怎麼死的都不知道。
伶俐仔細觀察了一下,搖頭道:“如此稀奇的料子只有聞名天下的沈莊纔有,沈莊向來只爲皇親國戚或是戰功赫赫的將士定做衣物,就連一些富可敵國的商人都求而不得,由此可見那位公子一定來自京都的大戶人家,就是不知道究竟是哪一家。”
“你的意思是那男人與當今皇上有裙帶關係?”陳子嵐接過衣服的手有些發抖,想不到她閉着眼都能打到一隻老虎,這狗屎運都可以去買彩票了。
突然間,有一塊玉佩從衣中滾落出來,在毯子上滾了幾圈,最後落在牀縫裡。
伶俐撿起玉佩,頓時大驚失色,瞪大眼睛聲音顫抖起來:“小姐,這是蕭家的玉佩。”
“蕭家?”陳子嵐拿着玉佩仔細端詳了一下,除了上面的一個“蕭”字,就沒看出其他特別之處。
“蕭家素來與帝王家交好,聽聞三十年前當今皇上奪位之時全靠蕭家的幫助,所以蕭家一直以來都是一人之下萬人之上,說出來的話比侯爺還有分量,並且蕭家只從商不從政,可上至朝上大臣下至各
地縣令都懼怕他們。”伶俐小心翼翼道。
陳子嵐呼吸一窒:“看來我惹上了一個祖宗。”
此後陳子嵐異常頻繁的關注起蕭家的消息來,她膽戰心驚的以爲那個男人會來報復,忐忑不安過了十日,身邊卻一直沒有動靜,除了時不時來找茬的二夫人母女倆,陳子嵐的生活還算平靜。
沉寂了一段時間,陳子嵐又開始尋思着出府掙錢了,伶俐每個月去庫房拿來的銀兩根本不夠她們生活,陳侯爺也對陳子嵐不聞不問,這樣下去她們遲早會餓死。
讓伶俐親手縫製了兩套沒有侯府標誌的衣服,趁着一天下午風和日麗陽光正好,陳子嵐領着伶俐手腳並用再次爬出了花園的小洞,還沒來得及站起身就在余光中看到面前黑壓壓的一片人。
微風吹動着樹林,嘩啦啦的聲響在陳子嵐耳畔縈繞,透過樹葉間縫隙投下來的光點有些刺眼。
陳子嵐眼睛半眯,視線碰觸到那羣人陌生的面孔時,心中就已經警鈴大作。
“伶俐,快退回去!”陳子嵐大喊。
“啊?小姐你說什麼?”還堵在洞裡的伶俐埋着頭,沒看到前方的景象。
陳子嵐沒有時間和伶俐解釋,一隻手伸去後面推搡着伶俐,卯足了勁兒要往花園裡面退,與此同時有陰冷的聲音在耳邊炸響。
“給我抓住她。”
“是!”
不等陳子嵐有所動作,一個頭套從天而降把她的腦袋捂得嚴嚴實實,陳子嵐此時的姿勢不利於反擊,當然憑她一個人也不可能鬥得過一羣有武功的男人。
突然有一股奇異的清香撲鼻而來,陳子嵐掙扎的動作逐漸弱了下來,沒多久就感覺一陣天旋地轉,彷彿整個世界都陷入沉寂之中。
這一覺似乎睡了很久,陳子嵐渾身痠痛地醒來,模糊的視線慢慢變得清晰起來,恍惚間她還以爲自己又回到了原來的世界。
然而當陳子嵐看到鏤空的雕花窗桕中射入斑斑點點細碎的陽光,以及斜靠在太妃椅上姿態慵懶的英俊男人時,她知道她依然在古代。
男人很面熟,立體的五官猶如刀刻般,微眯着眼睛細細打量着陳子嵐,嘴角掀起一抹冷冽的笑意,周身散發出來的寒氣卻足以冰凍所有人,他着了一件鵝黃色的金邊袍子,張揚霸道,與他囂張的氣質相同。
這不就是陳子嵐在府御河邊遇到的人?
他果然還記着那件事情。
“終於醒了。”蕭允殊皮笑肉不笑盯着陳子嵐,傾了傾身子,向她湊近了一些,“把信件交出來,我可以考慮留你一條賤命。”
陳子嵐還以爲蕭允殊會二話不說對她用刑,不過看那陰鬱的眼神,恐怕陳子嵐已經距離死神不遠了。
“什麼信件?”陳子嵐下意識搖頭,道,“我只拿了你的衣服和鞋子,你衣服裡落下來一塊玉佩,我也幫你收好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