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人等了一會兒一個淡綠色的身影出現在視野中,來人低頭疾步的樣子讓陳子嵐眼眸一轉,就在那人擦身走過時,陳子嵐淡淡開口叫住:“葉姐姐。”
葉欣億停住腳步,回頭看向緩步走出來的陳子嵐,豔麗的小臉閃過一絲詫異,這樣的神色恰好被陳子嵐收入眼底。
上前細細打量着一天都閉口不言的女人,細膩的臉頰上還有些微紅的指印,陳子嵐看着她消瘦憔悴的模樣心疼是嘆了口氣,“葉姐姐又是何必呢!”
模棱兩可的話讓葉欣億皺眉,“妹妹這話是什麼意思,姐姐聽不明白。”
陳子嵐清澈的雙眼略帶好笑的看着她,“姐姐不明白還是裝糊塗,有時候忍一時並不會風平浪靜,只會越演越烈。”
眼前的人神色一變,陳子嵐臉帶心疼同情的繼續說道:“舒薔姐姐不喜歡我,子嵐是知道的,可是這樣一個機會姐姐不想抓住嗎,還是說葉姐姐夠忍得。”
“機會?什麼機會?”
陳子嵐輕聲一笑,捂着潤紅的小嘴嬌俏的看着她,“姐姐還在裝糊塗,前面有什麼等着妹妹,姐姐一定清楚,妹妹可是看着姐姐憔悴的模樣實在不忍,這纔在此等候姐姐的。”
葉欣億神色一冷看着嬌俏的女人疑問的開口:“妹妹是要我替你受過,那對我有什麼好處?”
“好處是姐姐自己爭取的,妹妹可不知道。姐姐的衣服和妹妹顏色差不多,前面的人也有可能弄錯的,做不做……就看姐姐去不去爭取?”說完福福身帶着青竹向另一方向走遠。
留下一個淡綠色的身影駐足在那,看着地上隨風翻滾的落葉,葉欣億擡起堅定的眼眸,看着前方的路一步步走過去,她葉欣億不能一輩子在臣相府窩囊着,她不能一輩子做舒薔的墊腳石,她也要爲自己打算清楚。
沒走多久陳子嵐兩人就聽到一聲驚呼,撕心裂肺的聲音讓山林中漫步的衆人聞訊趕去,青竹聽着熟悉的聲音急忙拉住陳子嵐的手,“小姐,這……這不是葉小姐的聲音嗎?我們……我們去看看。”
陳子嵐搖搖頭,對着她驚恐的小臉一捏,“怕什麼,她都不怕,你擔心個什麼勁,快走等一下二夫人又在那說道了。”
走出後山時兩人剛好遇見被扶着走出來的葉欣億,鮮紅的血液順着她美麗的面頰留下,扶着她的丫鬟用手帕捂着嘩啦啦的傷口,看到這一幕陳子嵐也驚了一分,雖然她知道舒薔會害自己,可是沒想到是這樣致命的傷害。
如果她被人毀容那麼容王就有藉口悔婚,她在陳侯府的處境就更加艱難,甚至說會和曾曉柔一個下場,這一招真的太過毒辣。
看着面前走過來的女人,那張憔悴的臉上全是血水,陳子嵐注意到她只有左臉受傷,知道內情的都這樣,若是換做她說不定整張臉都沒了。向着葉欣億點點頭,兩人就此擦肩而過……
看着遠去的身影地上還有着斑駁的血
跡,山林內一個天藍色的身影疾步而出,待看到完好無缺的陳子嵐時,柔美無雙的臉上像被撕裂一般扭曲,“你……你怎麼在這兒?”
陳子嵐對上不可置信的目光嫣然一笑,“舒薔姐姐,子嵐不在這兒還能在哪?剛纔子嵐看到葉姐姐滿臉是血的走過去,舒薔姐姐是她表姐,還不快去瞧瞧,別出什麼事纔好。”
舒薔精緻的面容一白,看着地上點點血跡,身子不住的顫抖着追出去,陳子嵐看着地上的血滴內疚的咽咽喉,雖然是她願意的,可是若沒有自己的催動,她也不用受這一下。
“小姐,還好不是你,那葉小姐的臉怕是毀了,一個未出閣的女人毀了容,有誰會娶她啊!”
“也許她就是爲了逃離被肆意安排的命運,出嫁前不好過出嫁後不好過,還不如狠下心爲自己謀一把。”
青竹懵懂的聽着,不理解一位貴女怎麼出嫁前不好過出嫁後也不好過,這爲了什麼,“爲什麼不好過,葉小姐可是舒薔小姐親表妹,就算出身不及舒薔小姐,日後嫁人也不難的。”
陳子嵐無奈一笑,大家都以爲貴女們出嫁容易,只要門當戶對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可誰又知道世家女兒最主要的就是利益鏈接,一個委身臣相府的外戚,在臣相府舒家人眼裡可能還不如一個丫鬟呢。
當天臣相府外戚葉氏小姐葉欣億在玉山寺被人迫害毀容,血染玉山寺這樣神聖的地方,臣相府一時間陷入輿論漩渦,臣相千金舒薔也因爲照顧不周被罰禁足一個月。
大家因爲這事都知道臣相府有位外戚葉氏小女,因爲毀了容在三月後定親下嫁一戶京城商家,臣相府以作爲孃家的資格嫁女,臣相夫人還特別準備豐富的嫁妝,讓人們對臣相府重情重義的舉動讚賞萬分,這些都是後話了……
當日回到陳侯府陳子嵐梳洗一番沉穩睡下,翻來覆去睡不着覺,一閉眼就浮現出葉欣億那張血紅的臉,嘆了口氣披着外袍起身走出房門。
秋夜寒涼,院裡的梨樹幹冷的杵在那兒,青石板上隨風而起兜兜轉轉的枯草盤旋着,擡頭看着酷似圓盤的月亮,十五的月亮十六圓,一個大圓盤掛在天上,清亮讓人看得清楚裡面的桂花樹,不曉得吳剛有沒有在砍樹,嫦娥有沒有同樣看着大地。
“今日明月明日月,今日明月照古人。”輕喃的細語在夜裡響起,時間在變萬物在變,唯一不變的是掛在天上的它,淡眼看待時間輪迴,亙古不變的放着光,幾千年後的自己也曾經這樣看着它。
愁緒讓陳子嵐鼻尖一酸,眼眶一熱滾燙的淚水滑落,線條柔和的面頰上瑩瑩的淚光在月下閃爍着,“人有悲歡離合,月有陰晴圓缺,此事古難全,但願人長久,千里共嬋娟。”遠方的人們,從此只能活在她記憶中的人們,安好。
劉嬤嬤的教習因爲天監司的日子放鬆很多,陳子嵐一直以爲距離她出嫁的時間很短,可是天監司黃道吉日卻定在明年,如此一來讓她收緊
的神經放鬆下來。
前幾日二夫人送來一些布匹,陳子嵐讓青竹挑選一些冷色調的顏色,製成幾件男士衣袍,外出行走女兒身多有不便。
青竹製衣的時候陳子嵐就製作一些小物件,按照她的計劃這些東西可都是重要角色,揉了揉發酸的手腕,陳子嵐看着手中的半成品,細汗留兩頰粉腮紅潤朱脣微揚,一切都在她手中新生。
中秋後半月九月初一,晚膳一過陳子嵐看着鏡中的自己,一襲淡青色男袍加身,三千青絲束成一冠,特意添粗的眼眉多了幾分英氣,不施粉黛的小臉清雅俊秀。
陳子嵐滿意一笑對着上下打理的青竹一捏,“青竹手藝不錯,本小姐撿到寶了。”
一身小廝打扮的青竹癟癟嘴:“小姐,你就別打趣青竹了,這天色快黑咋們是要去哪?”
清雅俊秀的小臉一揚,“去哪?去用我們勞動的雙手創造出美好的明天。”
夜晚的京城燈火通明,俊男美女一齊上街閒逛,人聲鼎沸吵吵嚷嚷,陳子嵐帶着青竹一路前行,這次她們兩人從小洞出來的,身後並沒有注視行蹤的跟從。
陳子嵐目標明確的走到一處地方,紅粉飄香伊人攘攘,一陣晚風拂過女兒香沁人心脾,青竹看着眼前的地方小手拘束的纏繞着。
“小……公子,這種地方我們不適合。”
身前大步向前的人頭也不回,俊逸挺拔的身姿優雅十分,一步步都帶着濃濃的貴氣,沒有得到理會青竹只得壯膽跟上去。
煙花渺渺馨風瑟瑟,秋日的花柳巷紅燈闌珊,清脆悅耳的歌聲窈窕奔放的歌姬,一切都讓人忘掉所有不快樂,人生得意須盡歡。
一路走過很多家青樓,最後腳步在一家名叫‘塵宵閣’的地方停下,陳子嵐看着頭頂上的牌匾,提步間瀟灑走進去。
這條花柳巷有一個非常雅緻的名字叫做‘惜嶺’,塵宵閣便是惜嶺中最豪華熱鬧的地方,這裡佳人擠擠,達官貴人都是這裡的常客,最吸引人的還是它閣中名揚遠方的四大家。
四大家指的是塵宵閣中最受歡迎的四位佳人,她們分別是蕭大家、阮大家、惠大家還有鈺大家。
一進入大門大廳之中除了翩翩起舞的女子,其他的都是尋花問柳的男客,陳子嵐掃了眼身後扭扭捏捏的青竹,暗自嘆了嘆氣:“青竹,記住現在你叫阿青,是位男子,若是在這樣,回去後就把你打發到這來。”
身後的人兒臉色一白,慢慢放開揉捏的雙手,強自鎮定的擡起頭顱,“小……公子,阿青知道了。”
這時一位類似龜公的人走向兩人,綠豆大的眼睛上下打量着陳子嵐,看着眼前的公子身量雖不高,可是通身的氣質讓人無可比擬,淡青色的稠衫沒有任何修飾的冠帶,就連腰間也沒有任何配件。
就算如此龜公也不敢小看她,只會覺得眼前之人是一位初到花柳巷的貴公子,低調的打扮卻掩不住通身的氣派。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