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嘉緱一宿沒睡覺,樑吾周同樣也是徹夜未眠。當然兩個人無法入睡的原因截然不同。
接到電話時,他正由嘉龍集團的郭總和龐武陪着剛從仙人嶺獵場出來。釣魚啦,麻將啦,漂流啦,這些消遣花樣早已經落伍,跑馬,攀巖,打獵,玩高爾夫,纔是當今城市白領、時尚達人們最推崇的休閒方式。仙人嶺獵場是省內唯一一家經過林業部門批准設立的飛禽射獵基地,出於環保的因素,每週定時定人開放,狩獵證被炒到幾萬元一張。樑吾周對其他那些老一套的玩耍方式早已經不感興趣了,真刀真槍地打獵卻沒嘗試過,所以郭總一邀,便爽快地答應了。
樑吾周的運氣不錯。郭總這幾桿槍都是從德國購入的,比射獵基地提供的那些老掉牙的氣槍高級得多,每支造價都在萬元以上。早年接受基幹民兵訓練時,樑吾周的成績就不錯,手巧加上傢什妙,今天又是收穫頗豐,郭總和龐武兩人的戰利品也不如他一個人的多。他一直認爲射擊不僅需要技巧更需要靈氣,有時看到電視上國際射擊比賽選手令人不敢恭維的成績,常常很自信,認爲如果自己上去打,也不會遜於他們。可惜這個獵場只有天上飛的可打,如果能有狐狸、狍子之類的走獸,那就更過癮了。
太陽將要落山時,獵場該關張了。郭總開着那臺墨綠色的悍馬大吉普,拉着幾個人來到一家鄉村客棧。一進門,郭總就把用草索縛着的幾隻山雞、野鳥扔在地上,吩咐店家拾掇後抓緊端上來,然後一行人洗臉喝茶,坐在房間裡等着享用自己的狩獵成果。
樑吾周盤膝坐在小火炕上,看着扮成村姑的服務員給自己的茶碗續上水,不由得想起了焉雨亭。這種場合如果叫上她來,那丫頭一定會興奮得跳着腳歡呼,但他卻不想讓外人知道自己還養着這樣一個小情人。
不大會兒工夫,幾道野味都上桌了:紅蘑燉野山雞,烤鵪鶉,葫蘆條炒黃葦鶯肉,乾燒綠叫子,山雀野芹湯。郭總從後堂捧出一罈鄉釀老燒,給樑吾周和龐武分別倒上。幾個人舉起泥瓷大碗,剛要開喝,樑吾周的手機忽然響了。
來電話的是一位市委常委。樑吾周下了炕,走到外屋接聽。屋裡的兩個人不便動筷,坐着等他進來。可是這個電話一接便是二十多分鐘,桌前的人都猜不透是什麼人這麼能囉嗦。
進得屋來,樑吾周的臉色變得很難看,不像剛纔那樣輕鬆開心的樣子。他說家裡有點急事,不再喝了,抓緊吃完飯趕回市裡吧。另兩人頓時興致索然,默默吃罷,郭總開上車往回走。
一路上樑吾周沒再多說話,其他人便也不敢隨便多言。龐武猜測肯定是與張嘉緱較勁的事出岔頭了,卻不便問。看樑吾周半闔着眼似乎很平靜,臉色也不像剛纔那樣發灰了,心想或許問題還不至於太嚴重。
樑吾周讓悍馬車把自己送回黨校。龐武與他分手後,還沒到家,忽然接到樑吾周的電話,叫他馬上回學校。
天色已經暗下來,學校辦公樓裡空無一人,只有樑吾周的房間亮着燈。龐武進去時,樑吾周正在與什麼人通電話。聽了一會兒,龐武知道對方是卞佔豐。
“嗯,嗯……”樑吾周沒理睬龐武,邊踢應答着。
“你是說,這個方案是省委穆部長的意思?”他追問道,“這小子什麼時候與穆部長掛上鉤的?咱們怎麼一點也不知道呢?”
這話是自責,也有責怪卞佔豐信息不靈的意思。大概卞佔豐在電話裡解釋着什麼,樑吾周嘆口氣,說:“既是這樣,那魏書記恐怕也無能爲力了,你大哥肯定是沒有戲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