或許夜未央說這話,連他自己都不信,那皇后孟芷蘭一隻腳已經邁進閻王殿門的人就更是不會信了。她無力地搖了搖頭說道:“皇上,臣妾十七歲被先帝指婚給您,並且封爲您的王妃,十九歲產下我們的鴻兒,後來您登基爲帝,又昭告天下將臣妾封爲皇后。直至如今臣妾已經伴君左右數十載,不但享盡世上榮華,更是因爲您,不只是臣妾,甚至是臣妾的家族都帶來了無尚的尊榮,皇上對臣妾的這一份情意,臣妾一直感懷在心,時時不敢忘懷。”
夜未央看着皇后說了幾句話後便氣喘連連,心疼地搖了搖頭:“蘭兒,歇會兒再說吧。“
皇后執着地搖着頭:“不,皇上。您就讓臣妾說吧,臣妾怕沒機會了。”
夜未央目光一黯,沒有再說話。太后卻是扯着絹子抹起了眼淚。
皇后緩了口氣繼續道:“皇上,執子之手,與子偕老。臣妾恐怕是沒有這個福氣了。但是臣妾仍舊感恩上蒼,讓臣妾曾經侍候皇上數十年,更是讓臣妾給皇上產下了鴻兒。鴻兒”提到二皇子夜千鴻皇后眼眸中微微一亮,似乎是用盡了全身力氣一般,握了握夜未央的手,隨即兩行清淚沿着臉頰緩緩而落:“皇上,臣妾怕走了以後有人欺負了咱們的鴻兒,臣妾不放心,你要答應臣妾,好好保護
千鴻這個沒孃的孩子啊”
“蘭兒放心,鴻兒也是朕的孩子,朕怎會讓人欺負了他。”夜未央握着她的手,保證一般地說道。
皇后點了點頭,繼續說道:“有皇上這句話,臣妾沒什麼不放心的。只是臣妾還有最後一事相求。咱們的鴻兒宅心仁厚,勤勉刻苦,個性像足了皇上,又是嫡出皇子,理當立爲太子。臣妾離去之前唯有這最後一事懇求皇上,求皇上立咱們的鴻兒爲太子,並過繼給慧妃撫養長大。慧妃與臣妾姐妹情深,相信她不會虧待了咱們的鴻兒。”
皇后說完氣喘連連,卻依舊用期盼的目光盯着夜未央。
夜未央沉思片刻後,點了點頭,沉聲說道:“太子之位理應屬意鴻兒,蘭兒放心,過了年關朕就命人擇吉日向天下公佈將鴻兒立爲太子的詔書。”
夜未央此話一出,下首處的衆妃嬪雖然依舊是默默不語,但都同時將目光瞟向慧妃、辰妃還有鸞貴妃。
看向慧妃無非是羨慕她怎麼這等好的福氣,天上掉下來個那麼大的兒子不說,還即將被封爲太子。不用生不用養,無端多了一道保護傘,若無變數將來就等着做皇太后即可。
然而卻也不得不佩服病成這樣的皇后娘娘,依舊能思慮如此周詳。若是將夜千鴻過繼給其它妃嬪,那麼慧妃宮中無疑是最好的去處。慧妃此人看上去性子極淡,平時沉默少語又從不爭寵,但卻是七巧玲瓏的。夜未央雖然很少到她宮中留宿,即便是沒了感覺,但是有采星在,感情還是在的。夜未面顧念着公主,以及相伴多年的情份,所以凡事都不會棄她於不顧。最重要的是她只有一個公主,不存在與夜千鴻太子之位的衝突立場,所以一旦過繼到她的宮中,那麼她一定盡全力保護夜千鴻的安危,否則皇上和太后會怪她負了皇后信任所託之情,而她自己也將失去日後出頭的機會。最最重要的是慧妃有夜千鴻在手,她便成了太子名正言順的母親,那麼離皇后之位也不會太遠了吧
但是慧妃聽到此消息時,臉上不喜反而有了淡淡的憂色。
但那只是一瞬間,她便迅速收了心神,而後只是靜靜地站着,臉上已經看不出任何喜怒之色。
而大家再將目光移向辰妃時,她的臉上卻是有了一些掩飾不住的慍色。夜千鴻被封爲太子,那麼不但她的兒子夜千瑾與太子之位無緣,她也由此失去了將來的太后之位,那麼皇后之位恐怕也是更傾向於慧妃那邊了。事既如此,她也只能獨自在內心嘆息,出身終究是她的一塊硬傷,長子也終是抵不過嫡子。
而鸞貴妃雖然出身高貴,又是衆妃中位份最高的,本以爲皇后之位屬意於她也是順理成章之事。然而夜千鴻即將過繼給慧妃,那麼誰能封后當真是不好說了。
皇后拉着夜未央的手說了好一陣子的話,在夜未央答應她立夜千鴻爲太子後,她終是累得再也說不出來什麼,只用那只有一絲微亮的目光十分眷戀地在夜未央的身上輾轉徘徊,久久不願移開。
太后起身道:“皇后需要休息,皇上近日政務繁忙,也要回議政殿批摺子,除了侍疾的人,其餘都回吧。”
衆妃嬪齊齊稱了聲是,便各懷心事地回了自己宮中。
子衿邁進暖秀宮大門時,恰巧正碰到一個小醫士從宮內出來,見到子衿忙上前行禮。
一般醫士進出後、宮,都是給宮中生病的宮人診病的,而宮內的主子們都是由品級高的太醫來診的。子衿低頭看那醫士一眼問道:“本嬪的宮中有人病了嗎”
那醫士答:“回暖嬪娘娘,是花影姑娘得了鼓脹病,奴才已經來診過幾次了,目前正在每日服藥,已經有所好轉。”
“鼓脹病就是那種腹部會腫脹的毛病嗎”子衿歪頭看向身側的水漾,似是在問這事我怎麼一點都不知道。
水漾微微一笑:“是,娘娘。花影這病確實已有幾日,這位醫士第一次來給花影診病時,皇上也在咱們宮中。小康子說又不是什麼大事,請醫士看看就好,所以就沒驚擾娘娘。”
子衿嗯了一聲,又對那小醫士說:“那你好好給花影診治便是。”說完轉身進了暖秀殿,還順嘴嘟囔一句:“這是怎麼回事怎麼都得這麼奇怪的病。”
第二日一早子衿去看過皇后之後,便和元淇一起去了元婉的宮中。見元婉氣色已比昨日好得多,二人這才放下心裡。
“這個郭大人手藝還真是不賴,剛剛過了一日就將婉妹妹的氣色調整得這麼好了。”子衿坐在元婉榻前似是看不夠一般,掛着一張笑面左看看右看看。
元淇沉聲道:“昨天真是好險,還好婉妹妹和腹中龍胎都是有福之人,鎮得住這種邪氣。”
元婉撫着肚子微笑:“淇姐姐說得沒錯,真是好險呢現在妹妹真有一種失而復得的感覺,不過正是因爲有了這種感覺,妹妹我才更懂得珍惜和愛護這個孩子,爲了他,我做什麼都願意了。”
子衿也伸手摸了摸她的肚子:“雖然我沒有當過母親,但是我從小身受母親疼愛,昨日又見皇后娘娘病成那樣還不忘爲二皇子思慮籌謀以後,可想而知母親護兒之心了。”
“皇上厚愛姐姐,姐姐還怕日後無孩子可生嗎只怕日後會一個接着一個,生都生不過來呢”元婉咯咯笑着,用她纖柔的手掌覆上子衿的玉手,二人同時護住元婉的小腹。
子衿笑着橫她一眼:“婉妹妹真會說笑,把我當成豬了不成,還一個接着一個的生。”
元淇也掩着帕子歡暢一笑。
妙竹進來道:“暖嬪娘娘,兩位才人小主,小康子公公來了。”
三人均是一愣,元淇道:“怎麼姐姐前腳出來,小康子後腳就追來了,莫非是有事。”
子衿正色:“估計是查出巴豆的事了,快讓他進來。”
小康子進來上前行禮,子衿便直接問道:“是不是有消息了。”
“回娘娘,是恬昭儀。”小康子不說廢話,直入主題。
“是怎麼查出來的”元婉欠了欠身,急急問道。
小康子眯眼道:“昨夜我師傅約那潘公公喝酒,宮中雖然禁止內監喝酒,但那潘公公向來貪杯,見到酒就饞得沒命一般。喝到不醒人事時自是問什麼便說什麼了。據那潘公公說是恬昭儀將那袋糯米粉交給他的,讓他瞅準了婉才人宮裡的人來領糯米粉時就把這袋給拿去。據他說恬昭儀給了他不少好處。”
“又是恬昭儀,看來這人是留不得了。”季子衿憤憤地說道。
“那我們去告訴皇上吧,人髒俱獲由不得她不承認。”元淇說道。
元婉搖了搖頭:“不可。一來皇上現在只顧着皇后那邊,年關又要到了,它國使臣不斷來朝參拜,皇上恐怕是一時顧不上。二則這又怎叫人髒俱獲,那潘公公雖是酒後吐了真言,可是到皇上審他時莫非還要將他灌醉了酒不成。”
“婉妹妹說得有理,對於那潘公公而言。如實招認對他百害而無一利,揪出恬昭儀的同時,他也是同犯。自是沒有他的好果子吃。所以只要能抗得住他就會死不承認了。”子衿想了想又道:“若他死不承認,查不出個究竟了,我們豈不是成了在皇上百忙之中,還找他無理取鬧一般,何況婉妹妹終是沒有傷及龍胎,又有淑嬪等人說情,估計不會重罰。而且恬昭儀是無子嗣之人,想必忌恨婉妹妹腹中龍胎之人是淑嬪,恬昭儀只是幫手或被人利用。”rs