子衿毫不畏懼地瞪視於她,正色道:“鸞貴妃娘娘,嬪妾沒有做的,讓我如何告訴你們。還有嬪妾從未覺得自己聰明,利用金剛草害人一事究竟是誰做的,現在還有待查實,所以貴妃所說,嬪妾也實在不敢當。”
鸞貴妃冷哼一聲,道:“暖嬪,這個說不說可就由不得你了,事情已經查至於此,你還想抵賴不成嗎”
子衿不再聽鸞貴妃多言,她只是無助地望着夜未央。夜未央也很受傷一般地望着她,半晌後,他嘴角抖了抖,卻什麼也沒說。子衿目光坦然地看着他說道:“皇上,嬪妾心裡明白,此刻就算我說盡千言萬語,也無法將自己從這件事情上洗清嫌疑,嬪妾只想問一句,皇上您相信嬪妾嗎您也以爲淑嬪母子是嬪妾殘害的嗎”
這話自她進入議政殿的那一刻就想問,可現在問了,她又後悔了。因爲她好怕聽到夜未央也和鸞貴妃她們說出一樣的話來,那纔是她真正承受不了的。
夜未央怔怔地望着她良久,嘴角微微抽動,眼中寫着無比難言的複雜,他搖了搖頭說道:“朕不願意相信是你,朕也不敢相信是你,可是所有的一切都指向你。朕現在一閉上眼睛就是那孩子的影子在我眼前晃,你知道朕有多痛心嗎”
子衿的雙眼陡然間蒙上一層霧氣,一顆心也心因他的幾句話,瞬間凍成了嚴寒冬日裡的一串冰棱,甚至還在滴着可以直侵入骨的冰水,直刺得她喉嚨沙啞,努力了半天才緩緩說道:“那您就是相信了”
夜未央沒有點頭,卻也沒有否認,他不再看她,而是將頭轉向了別處。
子衿容色如紙,她踉蹌着後退兩步,下意識地用手捂住胸口。那痛從她的胸口直至蔓延至四肢百駭,此刻,就連呼吸都成了一種負擔。
水漾見她情況不對,趕緊上前一把扶住,關切道:“娘娘,你沒事吧”
子衿無力地搖了搖頭。只見鸞貴妃鳳目一凜,轉頭看向太后,道:“太后娘娘,您也知道暖嬪這張嘴真可謂是三寸不爛之舌,就算是死的也能說成活的。可是眼前人證物證皆在,所有罪證皆指向殘害皇子之人就是暖嬪。皇上對暖嬪心慈手軟,顧念它日情份,一時之間無法做出決斷,難道太后您也不想爲那枉死的皇嗣報仇嗎如果這次不重責暖嬪,那豈不是縱容了宮中的不良風氣,以後無論是臣妾還是太后娘娘您,又以何威嚴管理後、宮。”
“有些錯誤可以犯,可是有些錯誤是一輩子都不可以犯的。”太后咄咄逼人地瞪視着子衿,一雙灼人的目光,如同要將她看得融化了一般。
這時元淇和元婉急匆匆地走進了殿中,想必是聽到消息急急趕來的,二人面上均都不太好看。她們走到子衿身邊齊齊對上首的夜未央和太后跪了下去,泣道:“皇上,太后娘娘,暖嬪姐姐是不會做這等傷天害理之事的,皇上和太后要明察啊”
話音剛落慧妃也跪了下去,正色道:“皇上,太后,臣妾也相信暖嬪妹妹不會做這等事,小皇子的枉死確實可憐,淑嬪也是無辜,可是不能因爲這樣,就將所有的矛頭都指向暖嬪妹妹,臣妾覺得此事還需冷靜處理,別冤枉了好人啊”
“皇上,臣妾也相信暖嬪。”站在一側的靜妃也跪了下去。
緊接着殿門口又進來幾人,皆是位份不太高的妃嬪,其中大多數是來看熱鬧,但是人在其中的楮金雅,卻也跪到了子衿的身側:“皇上嬪妾也”
她話未說出口,卻見於得水回來了。他急匆匆地走進殿中,將手中一個嫩綠色的錦盒遞到張一手裡,再由張一呈給夜未央和太后。
夜未央接過盒子,先是猶豫了一下,繼而又猛地將盒蓋掀開,臉上頓時一片青色。
而子衿的心也由此沉到了谷底。
於得水道:“皇上,這盒子是在暖嬪娘娘的寢殿找到的,裡面裝的正是金剛草。”
夜未央的臉色越來越難看,似是極力隱忍着,纔沒爆發出來的樣子。而太后那張本就鐵青的臉上,已經是山雨欲來之勢。她伸手重重砸向旁邊的几案,聲音中透着不容反駁的凌厲:“暖嬪殘害皇家子嗣,已是證據確鑿,不需再議。按我南陵先祖規矩,對此等忤逆大惡之人唯有賜死,方能以敬效尤,使我皇家其它子嗣不再受到迫害。”
子衿忍不住滿身的驚悸,她急急地看向那盒子,激動道:“皇上,嬪妾並未有這樣的盒子,從來沒有。”
水漾已經急得大哭出來:“皇上,太后娘娘,奴婢一直在暖嬪娘娘近前侍候,卻從未發現娘娘寢殿有這樣的盒子,更是沒有金剛草,這一切都是一個陰謀,是別人在陷害我們娘娘”
“水漾,依本宮看你就不要在這裡白費力氣了,本宮說過你是暖嬪的貼身侍女,你說的話無法作數。”鸞貴妃說罷又對着子衿嘖嘖嘆道:“哎喲沒想到暖嬪的狡辯功夫真是一流的,本宮真是自嘆不如。這人證物證都在了,居然還在這裡死不承認。儘管這宮中誰人都知你暖嬪嘴皮子功夫了得,可是這鐵一般的事實擺在眼前你還能抵賴到哪去白就是白,黑就是黑,萬萬不能顛倒黑白。”
此時元婉已經哭成了淚人,她挺着微微隆起的肚子,膝行向前哭訴道:“太后娘娘,您切不可因爲一個宮人沒有根據的胡言亂語就妄下結論啊這樣不但冤枉了暖嬪姐姐,更是放走了真正的兇手,太后您要三思啊您就想想暖嬪姐姐以前的好吧。老佛爺摔傷期間,她是那麼盡心盡力的服侍着,每日起早貪晚,風雨無阻地趕到鴻福宮,就連湯飲和粥品,都是她親自熬煮的;還有她幾乎日日都去看望三皇子千皓,她若是想害皇子,那麼三皇子豈還能健康活潑的活到今日;還有奴婢腹中的孩兒,若不是因爲暖嬪姐姐,奴婢也萬萬懷不上,太后娘娘您莫要冤枉了暖嬪姐姐啊”
“住口。”鸞貴妃突然呵道:“婉才人,本宮知道你一向與暖嬪交好,但是你也看看自己的肚子,所謂千防萬防,家賊難防,本宮若是你就趕緊找太醫好好的診一診脈,看看自己會不會成爲第二個淑嬪。又或者,看你平時和暖嬪走得那麼親近,難道她所做的事情也有你一份”
由於位份懸殊,元婉自是不敢衝撞鸞貴妃,但她依舊執着地跪在那裡,堅定道:“無論如何我相信暖嬪姐姐。”
“我也相信暖嬪妹妹”
“我也相信”
雖然老佛爺已經怒不可遏地下了賜死一說,她們幾人依舊爲子衿盡着最後的努力。
“哼”鸞貴妃一甩衣袖,怒視着爲子衿求情的幾人,冷言道:“若是你們執意要幫暖嬪,那就別怪本宮不顧昔日姐妹情份。事情既然已經查到此處,暖嬪她就算有回天之力,也萬萬是抵賴不得了。對一個將死之人,你們又何必如此,若是再有人爲暖嬪求情,就是和本宮過不去,和太后過不去,更是和南陵幾百年的祥瑞過不去。”
元婉揚了揚頭還欲再說,卻被子衿攔住。
子衿歪頭又看了一眼夜未央,他依舊是目光呆呆的,在他眼中,她再也看不到那樣的目光,而且由始至終他也沒有爲自己說一句開脫的話,哪怕是一句終於她的心徹骨的冰涼。她轉身走到幾個爲她求情的妃嬪面前,一一將她們扶起,顫聲道:“我季子衿當真是沒想到,就算走到絕境這一日,還有你們爲我說情,願意護着我,願意相信我,還有什麼比這更重要嗎”
“姐姐。”元婉一把扯住她的手,已是淚流滿面:“姐姐,你千萬不能就這麼不明不白的認了,如果是那樣你這輩子就毀了,千萬不能認啊”
元淇也一把拉住她的手,一臉楚楚動人之態,卻只是哭,什麼也說不出來。
子衿扯着她們的手,苦苦一笑:“我不認這輩子就不會毀嗎太后和鸞貴妃不是都已經確定我就是毒害淑嬪的兇手嗎”她轉頭冷冷一笑,帶着無盡地潮諷與悽苦,當她目光移到夜未央臉上時,又一字一頓地說道:“恐怕連皇上也深信不疑了吧。”
夜未央聞聽此話,猛地看着她,她也迎上他的目光,不卑不亢,毫無閃躲淡淡道:“皇上,我以爲我們的關係和別人不一樣;我以爲就算全世界都不相信我,你也會信;我以爲就算所有的證據都指證我殘害了淑嬪的孩子,但是隻要你想到淑嬪的孩子也是你的孩子,我就不會做出那樣的事;可是如今我懂了,所謂的情深意重竟抵不過幾句莫虛有的流言蜚語”
夜未央身子一顫,眼中有微微的苦澀,目光似乎也變得柔和了許多。
“暖嬪,死到臨頭你還廢什麼話”
鸞貴妃一邊斥責子衿,一邊則偷偷察看着夜未央的表情,生怕他一時不忍,又再起什麼變化。rs