冬日,皇宮的天空總是雲層厚重,讓整個皇城都好像被壓得喘不過氣來了一般。寒風端着藥碗匆匆的進了書房,打開房門時,溫暖的氣息撲面而來,讓寒冷的身子瞬間暖和了不少。
將藥碗輕輕放在桌上,寒風看着墨千傲手中拿着奏摺,卻始終都沒有翻開過,輕聲道:“皇上,喝藥吧。”
墨千傲微微轉眼,看着手邊的藥碗,擡起來一飲而盡後,才問道:“怎樣,她的傷勢好些了嗎?”
寒風雙眸一閃,笑道:“好些了,不過聽暗衛來報,昨夜無心獨自離去了,不知去向,現在鏡姑娘一個人在小木屋。”
“無心一個人走了?”墨千傲皺起眉,有些不可置信,他寧願自己死,也不願意放開鏡霜凝,他怎麼會一個走了?
“是,估計今日鏡姑娘就會回來了吧。”寒風雖然說是她要回來,可是也不知究竟是好事還是壞事啊……墨千傲的傷勢未好,整日都鬱鬱寡歡,她回來了或許會有好轉呢?但是回來了……寒風輕嘆一聲,面對鏡霜凝他竟是也有拿不定主意的時候。
墨千傲沒有說話,放下了手中的走着,捏了捏疲憊的眉心……他派了人在木屋那日夜守候,從她昏迷到清醒,從清醒到康復……他的這顆心,才總算是放下來了。
他沒有打算要傷害她的,可是他控制不住情緒,害怕她會愛上別人……若是她真的愛上了誰,那她就會連那點恨都消逝了,若是沒有恨,她還會留下來嗎?
他不想再也見不到她,不想任何男人碰她,那種強烈的佔有慾,他不願意她被任何人碰。
就算是恨着,痛着,最起碼,她還在他的身邊,他還能每日每夜都看着她。可是,她若是跟別人走了,他怎麼辦……他一定會殺了那個男人,不管是誰……
從他在政府那片燦爛的桃花林中將她牽起的那一刻開始,她就是他的,今生今世,都只屬於他一個人。
“皇上,您傷勢還未痊癒,不宜過度操勞,小歇一會兒吧!”寒風見墨千傲露出那樣難得的疲憊來,難免有些不忍心,幾日來他都擔心着鏡霜凝的身體,他已經好幾夜都沒有好好休息過了,都沒有好好的吃上一頓飯。
他的臉色都那麼蒼白,要爲了繁瑣的國事傷神,還要爲了她而煩心……
“她也許馬上就要回來了,擺駕君露殿吧!”墨千傲起身,輕咳兩聲,強力忍住胸腔內的疼痛……朝着君露殿的方向走去。
他要在那裡等她,她一定會回來的。
一匹快馬,鏡霜凝終究還是回來了,皇宮還是那個皇宮,依舊森嚴霸氣,陰鬱冰冷,擡頭看着天空,烏雲密佈,好像很久都沒有看見過陽光了。
皇宮裡……真的有陽光嗎?
鏡霜凝自嘲一笑,踏進了君露殿。
墨千傲就坐在正殿內,她進門,兩人四目相視,墨千傲似笑非笑的勾起了脣角,“回來了?”
鏡霜凝也笑了,微笑着擡起頭與他對視,用明媚的笑容掩飾了一切感情,“當然了,奴家可是跟皇上保證過的。”
“朕有一個問題。”他來這裡,是想在她回來的第一時間就見到她,可是他卻不能表現,因爲她不喜歡想對待政溪欣那樣的方式來對待她……
或許,那樣會讓她想起什麼,會讓她心痛的吧……
“皇上請問?”鏡霜凝說着,自己找了個舒服的姿勢做下了。
墨千傲深沉的眼睛,看不清任何情緒,只是淡淡的看了一眼鏡霜凝,輕聲問道:“你……爲什麼要將朕迷暈,送到芸妃那裡?”
鏡霜凝的臉有一絲僵硬,他這是在質問她嗎?居然一絲懷疑都沒有,是政溪芸那麼告訴他的嗎?
他信了。
信了,是她給他下的迷箹……將他送到了政溪芸的懷裡!這樣的話,他居然信了!信了政溪芸!
“讓皇上及時享樂,逍遙快活,不好嗎?”縱然她的心裡百般恨,百般不甘,她也順着他的話回答了。
不知道是在氣他還是在作踐自己,總之她根本不想解釋,他又何嘗需要過解釋?他的一句“朕不需要任何解釋”已經傷透了她的心……
她不想解釋什麼,他要怎麼認爲都隨他吧,反正他們之間也根本不存在什麼信不信……她不想再聽到從他的嘴裡,說出那樣的話來。
“你真的那麼想的嗎?”墨千傲看着鏡霜凝,她垂着眸,長長的睫毛遮擋住眸中些許光芒,卻讓她日漸消瘦的臉越發的剔透玲瓏。
他曾經說過,最喜歡她的低眉一笑,如今的她笑容已經變了,那雙眼睛,輕輕低垂時……不再是淡淡的笑意,總是在隱隱間透着那一點點的傷感,讓人憐惜……
鏡霜凝擡起眸來,那與政溪欣最爲相似的一面消失了,她變了神情,笑道:“芸妃是皇上最疼愛的妃子,人又那麼年輕貌美,正是花樣年華……皇上怎能爲了陪奴家終日讓她一個人獨守空房呢?既然皇上說了對奴家不會再像對皇后那樣,那就該多陪陪芸妃纔是?”
說着,鏡霜凝用有些奇怪的眼神看着墨千傲,挑了挑眉說着,“難道皇上是有什麼難言之隱,才總是放任美人獨守空房?”
墨千傲的臉色瞬間有些難看,想來是被氣得不輕,不過他卻沒有發作,那原本就有些蒼白的俊臉也因爲這一刻的鐵青而變得更加難以看出病態,他輕輕挑眉,嘴角透着高傲的神秘,“沒想到霜凝原來是這麼的善解人意呢?”
“應該的。”鏡霜凝點點頭,卻之不恭。
“也是,霜凝你說的對,朕確實不該讓美人寂寞空閨……”墨千傲站起身來,一點點靠近鏡霜凝,譏笑道:“畢竟不是每個人都想霜凝你一般,那麼懂得享樂。”
鏡霜凝眼色一沉,自然聽出墨千傲話中之意是說她浪蕩不羈,水性楊花……他還是認定了她與無心做了苟且之事。
可事實卻是……他在和政溪芸翻雲覆雨的時候,她卻在絕望中掙扎着,在她最痛苦的時候,是無心救了她,不是他!
那個時候他正在別人的牀上享受着,又怎麼會想起有她的存在?
“怎麼?”墨千傲擡起她的臉來,看到她昏暗的眸子,“沒有人跟隨着你一起回來,就不習慣了?”
她沒有解釋,她將他送到了政溪芸的牀上……她一點都沒有想要辯解的意思,甚至承認的那麼快,她就是要他痛苦是嗎?這就是她想要的嗎?他和政溪芸……
“是!”鏡霜凝別開了臉,打斷了墨千傲漸漸沉痛的心,她站起身來,“皇上若是沒有其他的事,奴家想要休息了。”
她轉身朝龍榻走去,臉上沒有任何表情,心裡卻是一陣痙攣,可是她不准它痛……即便有些呼吸困難,她依舊保持着堅定的腳步,離開墨千傲的視線。
墨千傲看着那堅決的背影,瘦小的身影那麼堅韌,卻總是帶着一絲傷感……
墨千傲嘆了一聲,他真的不知道該怎麼面對她了,不知道要拿她怎麼辦,才能讓兩個人都好過一點……
“朕那日,不是有意傷你的。”墨千傲還是忍不住,風一般走到她的身邊,然後輕輕的摟住了她的身子。
看着她瘦弱的背影,就好像隨時都會到下一般,他無法看着她故作堅強的模樣,視若無睹……他忍不住想要輕輕的擁着她。
就算她身上的嫵媚一點都不像政溪欣的淡然清香,可他還是那麼的喜歡,因爲就是她,所以不管是什麼樣的,他的喜歡……喜歡的無法自拔。
鏡霜凝的腳步頓住,因爲這個擁抱,她沒有轉身,勾脣笑起來,墨千傲看着她好看的側臉,帶着冰冷,聽她說道:“皇上……奴家身體不適,近日怕是伺候不了您了。”
“伺候?”墨千傲有些難過,“難道就只能這樣了嗎?一定是朕要你伺候的時候,才能碰你嗎?朕……只是想要給你一個依靠而已。”
他沒有辦法再僞裝了,沒有辦法不說出自己心裡所想,他的忍耐,他的僞裝,他的冰冷,都只因爲她一個背影,就全部倒塌了,他沒有辦法做到不愛她。
一點都不捨得她孤苦無依的樣子,一點都忍不了她難受,他之所以會說出那些傷害她的話,諷刺她的話,都是因爲他不知該如何面對她啊。
鏡霜凝一點點的掰開墨千傲的手,轉身看向他,帶着冷厲的雙眸,附上嫵媚的神色,他嘲諷她浪蕩,說她水性楊花,暗喻她的身邊沒有男人就完全過不下去了……這樣傷害她之後,還要她怎麼笑的出來?怎麼還有心思能對他笑?
“朕……”墨千傲剛想說什麼,就被鏡霜凝笑着打斷了,她的笑容總是那麼絢麗,那樣耀人雙目,可那眼角的冰霜又是那麼的刺痛人心,“皇上,奴家的身子就是供您享樂的,這是奴家和奴家的大人跟皇上之間的交易,現在奴家身子不適,伺候不了您,您還是到芸妃那邊去尋樂子吧!不論是安慰也好,依靠也罷,對奴家來說,都是多餘的!”
說完,她決然轉身,空氣中還殘留一絲餘香……
墨千傲心中心痛,像是牽引了五臟六腑的痛一般,腹中一陣翻江倒海,他的腳步搖晃,虛軟的幾乎要當場倒地。
可是他卻強撐着身子咬脣忍住了,在她的面前,絕不允許自己露出一點點狼狽的模樣來,他必須要強大,因爲他還要成爲她的依靠……
艱難的快步走出君露殿,墨千傲終是忍不住咳嗽起來,寒風趕忙上前餵了一粒藥丸子,替他拍背順氣。
吞下藥丸子,墨千傲的嘴角依然是流出了血跡。
“皇上……”寒風擔憂的叫了一聲,遞上了錦帕,墨千傲接過去擦了一把,堅挺着身子堅定的離開了。
手中的白色錦帕染了鮮血,被他緊緊的攥在手心,他不想要任何人看到,那嘴角還殘留着血跡,輕輕勾起來。
她回來了就好,至少……她已經回來了,那比什麼都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