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天天折騰自己,不憔悴纔怪。”白若舞白了她一眼,又晃了晃手裡的藥瓶,“你也不是沒有常識,這藥吃多了對身心都不好,爲了你身體安全,我得收起來。”
“別!”佟伊墨立刻直起身奪了回來,“我真的還不想懷孩子。”
“有孩子又有什麼不好呢?奠定感情基礎,順便連個喜事一起辦了,多方便!”白若舞笑眯眯道,單純的她哪知道其中的利害關係。
“你想得太簡單了,況且,我不知道焦逸揚的想法,誰知道他會不會願意要孩子呢。”佟伊墨搖搖頭,攥緊了冰涼的藥瓶。
兩人談話間,李龍已經卸下圍裙敲開了門:“來吃飯吧。”
“伊墨也一起吧。”白若舞拉了拉佟伊墨的手笑道。
“我就不打擾你倆二人世界了,我得趕緊回去,免得焦逸揚又問東問西的。”佟伊墨擺擺手,禮貌地婉拒,取下掛在衣架上的包包和衣服便開門往外走,“你們也別送了,趕緊吃飯吧。”
“行,那你路上小心。”李龍和白若舞將她送到小區門口才離去,而佟伊墨則隨便打了輛車回到了別墅。
“真夠冷的,明明都3月份了,天氣還不見暖。”佟伊墨一邊呵着氣一邊搓手,換好棉拖走進客廳,一股飄香傳來。
“回來了啊,去拿個東西拿了那麼久。”焦逸揚繫着圍裙站在客廳裡擺弄着菜式,見她回來了下意識擡起頭,俊顏露出一絲溫柔的笑意,那笑容不禁讓佟伊墨看呆在原地。
“不過你回來得正好,來吃飯吧。”焦逸揚殷勤地爲她拉開了椅子。
“伊墨呢?”佟伊墨走進客廳,側頭四處張望,卻沒見到那孩子的影子。
“送到奶奶那去了。”焦逸揚忙着給她盛飯,語氣也淡薄了不少。
佟伊墨微微嘆了聲,拳心在衣服口袋裡一點點攥緊:“焦逸揚,你怎麼能把孩子拋到一旁?她好歹也是你的親生女兒。”
焦逸揚對上她略帶責備的眼神,漠不關心地冷哼一聲:“你懂什麼。”
“我知道伊墨是你和洛月的女兒,我這個外人無權插手,但是她還是個孩子,什麼都不懂,你不能把對她母親的氣撒到孩子身上,對她是不公平的。”佟伊墨耐心道,語氣平添了一股老氣橫秋的意味。
“不說這個了。”焦逸揚似是很迴避這個話題,轉身走進廚房端出來一道咖喱雞,“剛學會的,嚐嚐吧。”
佟伊墨見他不願意說,也沒有再多說,只是吃着飯菜,鹹淡在嘴裡也失了味。
夜晚。
“焦逸揚,如果我懷孕了,你會想要這個孩子嗎?”佟伊墨靠在他懷裡,眨着亮亮的眼睛失了睡意。
“真傻,再不想要,也不會讓你拿掉。”焦逸揚低了低腦袋,吻上她的前額。他滾燙的脣覆上她額頭,溼熱而熟悉的感覺化開了心底的不安和焦慮。
佟伊墨懶懶地點頭,不再做任何迴應,睡意襲上腦海,她將耳朵貼在他胸膛處,穩健有力的心跳聲傳來,一聲一聲,將她逐漸帶入了睡夢中。
次日中午,醫院內。
佟伊墨心如死灰地捏着兩張單子,無力地坐在醫院長廊上。
“總會有辦法的。不是還有佟小米沒做檢查嗎?”焦逸揚隨她坐下身,語氣溫煦,試圖撫慰她。
“上天還真是殘忍,我和爸的配型竟然都失敗了,你覺得佟小米配型成功的機率又有多大呢?”佟伊墨癱坐在椅子上,手指無力地捏着紙張,脣瓣和臉頰已然失去了血色。
“總會有辦法的。在最後一點希望沒有泯滅之前,不能灰心。”焦逸揚輕嘆一聲,伸臂將她攬入懷中,試圖用自己的體溫安慰她。
“焦逸揚,我沒辦法,真的沒辦法接受外婆離開我,求求你,有沒有認識的腎科專家,讓他幫幫外婆……”佟伊墨在他懷裡越想越傷心,眼淚唰唰地流落下來,滾燙的淚水滴在他手背上,叫他心疼不已。
可無奈,他焦逸
揚也不是神通廣大無所不能的,不然也不會讓外婆的病拖到現在。他所能做的,只是默默陪着她,儘量將她拉離絕望和崩潰的邊緣。
一整天,她都悶悶不樂的,就算他變着花樣給她買好吃的,帶她去看電影,她就彷彿被抽光靈氣了一般,低垂着腦袋,小臉蒼涼慘白,整個人黯然失色。
而在焦逸揚代替佟伊墨通知過佟小米前來配型後,她倒是很準時地到了,並且配合地做了檢查。
兩天後的結果出來了,遺憾的是,三人的配型均不標準。
佟伊墨覺得自己的世界彷彿突然拉開了黑幕,一切都暗無天日。
她將自己關在臥室裡,緊緊地擁着身體,就保持着這個姿勢坐了一天又一天。公司也不去了,設計圖紙連同她的夢想,一同被揉碎扔進垃圾桶。
焦逸揚的確也只能乾着急,他有臥室的鑰匙,卻沒有拿來開門,他明白佟伊墨最需要的是一個人冷靜,所以除了送些飯菜進屋,他幾乎從不進臥室。
讓他真正有些擔心的是,送進去的飯菜,送出來還是原封不動。
直到某一天早晨,他剛起牀走進廚房做飯,裡屋突然傳來一聲“咚……”的悶響聲,他連忙丟下鍋鏟和一切雜活,掏出鑰匙急急匆匆地打開了門。
果不其然,削瘦了不少的佟伊墨整個人從牀上滾下來暈倒在地,急促地呼吸着,卻沒有一絲力氣。
“伊墨!”他連忙走到她身邊,下意識伸手在她額前試測溫度,入手的體溫滾燙得可怕,把他都嚇了一跳。
“別怕,我帶你去醫院。”焦逸揚直接將她抱起,圍裙也忘了解開就打開家門,急匆匆地朝醫院趕去。
……
“40度,燒得這麼嚴重,你這男朋友是怎麼當的?看上去應該已經燒了有一天了,不過還好你送來的及時,不然可就不止住院掛水這麼簡單了。”醫生寫好報告,又開了張單子給他後,走出了病房門外。
焦逸揚捏着單子,心口處痠痛了一陣。他擡首望向安睡在病牀上的佟伊墨,心疼卻又感到無能爲力。
她睡得很安詳,烏黑的長髮披在肩頭兩側,雙手交疊放在胸口,脣畔似乎還帶着恬靜的笑意。纖弱的手腕處插着輸液管,她削瘦了不少,似乎都能透過晶瑩的肌膚看到青色的血管。
“再怎麼難過,也不能害了自己身體,傻瓜。”焦逸揚爲她掖了掖被角,眸底滿是疼惜之色。
“伊墨沒事吧!”突然,病房門被猛地打開,連衣領都沒翻好的白若舞急匆匆地走了進來,身後跟着的李龍怎麼也攔不住她。
“焦逸揚,這到底是怎麼回事?”白若舞一進門見到佟伊墨正在安睡,立刻放緩了腳步,壓低了聲音,語氣裡明顯有質問。
“佟小米的配型失敗了,她把自己關在臥室裡不肯出來,飯也沒吃,就這樣過了兩天。”焦逸揚平和地敘述着,鳳眸底沒有一絲表情。
“配型竟然全都失敗了。”白若舞訝異地瞪圓了眸子搖搖頭,“這沒理由啊。”
“任何事都說不準。她會難過成這樣也是預料之中的,我決定等她病好了,外婆的喪事辦了,就帶她去B市,換個城市換個心情。”焦逸揚的俊顏上劃過一絲笑意,目光依舊定定地落在熟睡着的女人,希望她醒來第一個看見的人是他。
“原來是這樣。”白若舞沉吟了片刻,罕見地沒有反對,不過眼簾微溼,“焦逸揚,她已經夠命苦了,我真的希望你能待她好好的,不要再讓她受傷了。”
焦逸揚沉了口氣,鳳眸底滿是堅定之色:“放心吧。”
時間過得飛快,轉眼到了傍晚時分,佟伊墨才疲倦地醒來,因爲兩日沒進食進水,雙眼顯得有些浮腫無神,膚色白得幾近透明,消瘦的身體裹在被子中,動彈不得。
“醒了?來吃點東西吧。”焦逸揚將她的病牀搖高,先是取下擱在她腦門上的冰毛巾,試了試她額頭的溫度。掛了一天的水,又補足了睡眠,
溫度明顯低了一些,只是她依舊渾身無力地躺在牀上,喉嚨嘶啞得連話也說不出口。
此時,白若舞和李龍已經被焦逸揚勸走了,雖然兩人還想在這裡照顧佟伊墨,但焦逸揚卻表示她這樣狼狽地醒來一定不想被太多人看見,最終還是將二人勸回家了,不過白若舞的信息就一直沒斷過,三五分鐘就來條短信問佟伊墨醒了沒,倒是讓焦逸揚有些哭笑不得。
倒上一碗熱粥,焦逸揚舀了一勺放在脣畔輕輕吹了幾口,送到她嘴旁:“你都將近三天沒吃東西了,再不吃可不行了。”
佟伊墨倒是很乖巧地點點頭,虛弱無力地張開薄脣,將粥水吞嚥了進去。兩人目光交匯,彼此的眼神裡都含着溫情蜜意。
也許是真的餓了,一大碗粥很快就見了底,吃飽了的佟伊墨恢復了些精神,能自己爬起牀拿東西,自然也能講話了。
“若舞沒來嗎?”她環顧了下四周,聲音微弱無力。
“來了,和李龍一起的。不過被我勸走了,不想讓你太被打擾。”焦逸揚坐在牀頭,嫺熟地挽起她如瀑布般的長髮,輕柔地梳理着。
“真是沒禮貌呢,你就這麼糟蹋若舞對我的關心?”佟伊墨微微側過臉,脣畔輕輕下揚。
“你若是想她,我馬上打電話讓她過來,嗯?”焦逸揚簡單地將她頭髮紮起後,起身將她吃過的碗筷扔進衛生間水池裡,掀起袖子準備洗碗。
“還是算了吧。”佟伊墨躺回牀上,手腕處,插着輸液管的地方由於她的動靜而微微發痛,她只是輕輕鎖眉,目光不由自主望向站在衛生間裡賣力洗碗的男人。
“焦逸揚……”水聲突然停下,她輕聲喚着他的名字。
“怎麼了?”焦逸揚從衛生間走出來,甩了甩手上的水,關切地走近她身邊,“哪裡不舒服?”
“沒有。我就想問問,外婆那邊有沒有打電話過來。”佟伊墨擡起頭望向他,清澈的眸底寫滿了焦慮不安,一談及外婆的事,她的雙眸又不爭氣地溼潤了。
“沒有。”焦逸揚搖搖頭,粗糙的手掌撫摸着她的臉頰,食指輕柔揩去她眼角欲落下的淚滴,“別擔心太多了,等你病稍微好點了,我就帶你去看她。”
“嗯,謝謝你。”佟伊墨破涕而笑,柔軟的小手突然抓住他,緊緊地將他的手指攥在手心,“焦逸揚,今天晚上你會一直陪着我嗎?”
“當然。”焦逸揚溫潤一笑,眸底帶着一絲無奈,寬厚的手掌覆在她毛茸茸的頭頂,“真是傻瓜,還想着讓誰來陪你?”
“是你就好。”佟伊墨輕輕點頭,剛吃過飯,睏意又一次襲上腦海,她就這樣緊緊捏着他的手指,卻莫名地安心,眼睛緩緩閉上,很快便睡着了。
“好好睡吧。”焦逸揚待她睡熟才抽出自己的手指,替她掖好被角後,才從包裡拿出蘋果筆記本,開機工作。
在焦逸揚的細心照顧之下,佟伊墨的病很快痊癒了,而此刻,天氣也已經回暖,醫院外春意盎然,明媚一片。
佟伊墨牽着焦逸揚的手,身上依舊裹着厚厚的大衣,戴着口罩,眼見窗外這片春景,心情好了很多。
“今天,我們去看外婆吧。”上車後繫着安全帶之時,佟伊墨突然提議道。
焦逸揚微怔,隨後自然一笑:“你想去的話那就去吧,不過那邊的醫生特地囑咐我,去看望之前要和他們打個招呼,以免我們猝不及防地到了,影響到外婆檢查或做手術。”
“還需要做什麼檢查?他們不是都說了,外婆所剩的日子不多了嗎?”佟伊墨無力地背靠在座椅上,小手低垂在身體兩側。
“醫生都在一天天努力,你也別灰心了。你外婆都比你開朗,人總有生老病死,何況以她這個病,是不可能完全控制的,總有一天還是會離你而去。伊墨,有些人只能陪你短短一程,但我,會永遠陪在你身邊,直到生命盡頭。”他語氣溫潤柔和,溫暖的手掌覆在她冰涼的小手之上,盡力給她些溫暖。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