佟伊墨沉默了,心卻忐忑不安地跳動着。也許她還在搖擺不定,焦逸揚真的能說到做到嗎?她也無法想象沒有了身邊這個男人,她的未來將是怎樣荒涼枯敗。
“嗯。”她淡淡應着,素淨的臉上卻多了一絲甜笑,“我們走吧。”
車子行駛到療養院,由於配型不成功,外婆再次從大醫院轉回小療養院,當佟伊墨得到醫生許可走進去時,外婆正緊閉着雙眼,臉色灰白,身上插着大大小小的管子,看着就叫人揪心地痛。
佟伊墨狠狠忍住眼淚,挨着她坐下,動作儘量輕柔地握住外婆的手:“外婆,我來了。”
老人沒有睡着,聽到佟伊墨的聲音,緩緩而吃力地睜開了眼,渾濁的眼底頓時多了一分驚喜,她想開口,卻無力說話。
“對不起,外婆,我盡力了。”佟伊墨始終還是沒忍住哭,當她對上外婆那雙慈祥溫柔的眼神時,心底的防線徹底坍塌,眼圈深深地紅了起來,“我找了爸,甚至還找了佟小米配型,可是都失敗了。外婆,你說我該怎麼辦?讓我眼睜睜地看着你離開?”
她顫抖的聲音在空蕩的病房裡有些悲愴,然而外婆卻沒有一絲傷感之意,反而笑意盈盈地搖了搖頭,枯槁的手輕輕用力捏了捏她的手心,傳達着安慰的情緒。
“焦逸揚告訴我,人總有生老病死,外婆不可能永遠陪着我,可是他會。外婆,我該相信他嗎?”佟伊墨吸了吸鼻子,生生將眼淚憋了回去,努力擠出一個讓人安心的笑容。
外婆臉上的笑意愈濃,並微許點了點頭,看似是對焦逸揚極其滿意。雖然她說不出話,但佟伊墨能感覺得到她對焦逸揚的完全信任。
佟伊墨又和外婆說了些話後,門被打開了,醫生站在門口指了指牆上的鐘:“佟小姐,病人還需要一定休息,抱歉您還是請回吧。”
佟伊墨點點頭,不捨地將外婆的手放回被子中,俯下身在外婆臉頰旁印下一吻後,才一步二回頭地離開。
“和外婆聊了會天,感覺心情好多了。”佟伊墨和焦逸揚並肩走在一起,脣畔噙着滿足的笑容。
“是嗎?”焦逸揚揚脣一笑,趁着等紅燈的間隙,探過腦袋在她前額輕輕印下一吻,“身體健康了,心情好了,今天晚上是不是該喂喂你男人了?”
邪氣的話語縈繞在耳畔,立刻讓佟伊墨的臉龐紅了大半邊,她嬌嗔着推了他一把:“就這麼對待纔出院的病人?況且我還發着低燒,焦逸揚,沒見你這樣對待女人的。”
也許是由於前幾次鬧僵的原因,焦逸揚突然變得特別乖順,眼底迸射出的火焰一點點熄滅,他望着她,眼神完全是在看一件最疼愛的寶貝:“放心,你不願意,我也不會強迫的。”
佟伊墨有些訝異地回頭望向他:“這麼聽話?”隨後,她偷偷竊笑一下,眨着水靈的眸子凝視着他,忍不住伸手摸了摸他的頭髮,“焦總這麼乖,總覺得變可愛了呢。”
焦逸揚有些哭笑不得地任她玩弄,卻只能專心致志地開車,他的眸光注視着前方路況,平靜的眼底不留一絲波瀾:“難道我以前對你不好嗎?傻丫頭。”
“以前你對我那麼冷淡,還好意思跟我扮可憐。”佟伊墨白了他一眼,考慮到他現在正在逐漸進步中,便不再多教訓過去的事。
“瞭解,以後一定會多加改正的。”焦逸揚聽話地笑着,伸手拍了拍她的腦袋。
時間一天天過去,儘管佟東
風經常打電話來問候外婆的病情,卻一次也沒有來看望過。佟伊墨明白他心繫於那個來之不易的孫子,自然不可能抽出空來看望一個即將病逝的老人。外婆平生沒什麼朋友,外公也去世得早,因爲不想讓外婆孤獨地閉上眼,佟伊墨每天中午吃過飯就去醫院,陪外婆一直到晚上才離開。
她能明顯地感覺到,每去一趟醫院,外婆的身形就消瘦一些,醫生說,外婆的體重正在以每天10斤的速度遞減,雖然很殘酷,但她卻毫無能力。
關於鳳凰家居的工作,儘管有了焦逸揚這個頂樑柱,但她也深知不上班是不可能的,況且小於還不知道她即將轉移B市的消息,總要在離開A市前去一趟公司,通知並感謝一下共同奮鬥努力很多年的各位同事。
兩週的時間轉瞬即逝,而外婆的生命也即將走到盡頭。佟伊墨很瞭解這一點,隨着時間遷移,她也逐漸看淡了,儲存在心底濃郁的悲傷也一點點化開,如今,她已經能做到一想起外婆的病情忍住不流淚了。
兩週後的每一天,她都一個人靜靜坐在牀頭看書,沒有再去看外婆,也沒有出門走動,直到醫院那邊的電話真正通知過來,說外婆可能不行了,想看她最後一眼時,她才如同蓄勢待發一般地坐起身,套上最普通的外套,打了輛出租車朝醫院趕去,此時,已經是晚上8點多了。
“外婆要走了,你有空來一趟嗎?”在出租車上,她撥了個電話給焦逸揚。
那頭沉默了片刻,隨後她聽到電話那頭傳來一句“今天的會就到這裡,你們早點回家吃飯”後,相同的男聲又湊近了話筒:“你別擔心,我五分鐘後趕到。”
佟伊墨卻莞爾:“我一點也不擔心,你也別太趕路,小心開車。”囑咐一陣後她才掛下電話,此刻,出租車已經穩穩停在醫院門口了。
“去見母親最後一面?”司機大叔找錢之時,順勢轉過頭關切地問一句。
“嗯。”佟伊墨點頭,接過他遞來的現金。
“看起來你好像也不悲傷,真有些奇怪。我以爲像你們這樣年輕的姑娘都會哭哭啼啼的。”司機大叔憨憨一笑。
“我可不年輕了,大叔,我已經快奔三了,基本的道理也該懂懂了。”佟伊墨勾脣一笑,拉開車門下車。
“奔三?真看不出來。不管怎麼樣,加油,樂觀面對吧。也祝你母親一路走好。”司機大叔打開車窗,對她道了最後一句後纔開車離開。
佟伊墨駐足在原地,望着那輛揚塵而去的出租車很久纔回過神,臉上掛着始終如一的淡笑,原來身邊還有那麼多溫暖和人情存在。
“佟小姐,您來了,病人在裡面。”醫生沒有多提外婆即將離世的消息,也許是怕像上次那樣刺激到她。
“好。”佟伊墨緩緩點頭,踏着高跟鞋走進了那間病房。
溫馨的暖氣,暖洋洋的燈光,不知是第幾次走進這裡,卻惟獨在這一次有種不一樣的感覺,那樣的感覺,就好像是被媽媽牽着手,走進外婆的房子,第一次見到那個慈祥老人的時候所擁有的心情。
“外婆?”她坐在外婆身邊,像以往一樣握住她滄桑的手心。
躺在病牀上的老人已經骨瘦如柴,失去了以前的模樣,雙眼睜開,空洞的眼神落在她身上。
“外婆,還認得出我嗎?我是伊墨啊。”佟伊墨撫了撫她的手背,極力將自己手心的溫暖傳送到她的身軀之上。
老人
當然知道她是誰,只是她虛弱得一句話也說不出口,連一個基本的表情也做不出來。
“外婆,其實這些日子我想了挺多,你看,我直到現在都沒有哭,是因爲我明白我已經快要奔三了,有些道理都該明白了,不能一碰到分離時都要哭得死去活來。”佟伊墨靜靜敘述着,清澈動人的眸內閃着璀璨的波光,卻沒有一絲傷感之意。
……
“都準備好了?”焦逸揚推開萬碩的辦公室門,火急火燎地問道。
“知道了知道了,小區的人都聯繫好了,還有你要的煙花都會準時放出來的,就不勞焦總費心了。”萬碩坐在老闆椅上轉着圈,微微一笑輕嘲道,“不過啊,焦總,你這求婚的方法有點老土了呢,一般像我們這些內行人都是直接帶回家,先把女人弄舒服了再談結婚的事兒,她們心情好了,自然就答應了。”
“少胡說八道,你用來哄你那些亂七八糟的女人的方法還是留着自己用吧,我和伊墨是真心的。”焦逸揚冷瞪他一眼,走上前用腳尖踢了踢塑料袋,查看了一眼裡面的煙花後,滿意地點頭,“記得看我手勢,反正這個月的貨少不了你的,放心好了。”說罷,不等他作答,焦逸揚就拎起包,心情頗好地哼着小曲離開了。
“死樣!”萬碩輕聲罵了一句,聳聳肩坐回椅子上。
爲了佟伊墨,還真是費盡心思絞盡腦汁,以這樣看來,焦逸揚對佟伊墨絕對不是虛情假意的。萬碩這樣想着,脣畔露出滿意一笑。也好,有個女人能真正將他帶離洛月的世界,也是他一直期盼的。
“外婆怎麼樣了?”焦逸揚到達醫院時,佟伊墨已經講完了所有想說的話,而外婆的眼睛也緩緩闔上了。
她靜靜站在原地,看着外婆含笑離去的那一幕。她削瘦的身影被燈光拉得很長,雪白的上衣彷彿與牆壁融爲一體,遠遠看來,那就是一副安詳而靜謐的畫,畫中的女人清秀美麗,笑容帶着極致的溫柔,反而沒有一絲悲傷。
“焦逸揚,我到現在才發現,真正面對時,心一點也不痛呢。”佟伊墨轉過身含笑望着他,順從地撲入他的懷抱裡。
焦逸揚沒有想到外婆這麼早就離世,急忙對着窗外做了個手勢。頓時,整個療養院的電源都被切斷了,病房內漆黑一片,反倒讓佟伊墨有些害怕地往他懷抱裡鑽了鑽:“焦逸揚,這是怎麼回事?停電了?”
焦逸揚清了清嗓,俊顏露出一絲詭笑,深邃的眸光望向窗外,故作訝異道:“窗外好像有什麼東西呢。”
佟伊墨順勢望去,只見正對面的大樓漆黑一片,如同一塊黑色的幕布,突然間,亮起了一盞盞雪白的小燈,就如同幻燈片放映在幕布之上。一共70層住戶,每家住戶的燈閃閃滅滅,形成了這樣一句話“佟伊墨,嫁給他!”
佟伊墨有些愕然地捂住了脣,不可置信地向後倒退一步,焦逸揚微微頷首,笑着從口袋中掏出一個精緻的錦盒:“佟伊墨,今天是我們在一起第60天,雖然連一年都未達到,但我對你的愛,早已超過了時間。今天,是你外婆逝去的日子,我相信她還未走遠,一定能看到這樣一幕。我,焦逸揚,在佟伊墨和外婆面前正式向你求婚。我知道你不喜歡繁文縟節的訂婚儀式,所以我特地和對面那棟大樓的每家每戶串通好,在今天,只爲你,上演這樣一出短短的形式,只是爲了表達我對你的誠意……”焦逸揚深深凝望着她,幽靜的黑眸內是滿滿的期待之色。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