焦逸揚拉開車門,小心地將佟伊墨放在副駕駛座上。
車內開着舒適的暖氣,一股溫暖頓時將她包圍,不知怎的,一剎那間,眼淚竟奪眶而出。
沒想到,在自己最走投無路的時候,願意收留她的人,不是她心愛的丈夫,也不是她最信任的父母,而是這樣一個男人。
他完美無瑕,甚至高深莫測,與生俱來的生冷氣息讓人難以接近,可偏偏是這樣一個男人,恰逢其時地出現在她的生命裡,每一次的出現都在她最狼狽,最無助的時刻。
她無力地睜着眼,看着焦逸揚拉開車門坐進來,打開舒適的音樂,再爲她繫好安全帶。
很難想象這樣的一個男人會如此悉心地照顧一個女人,還是一個普通到扔進人羣裡會被淹沒的女人。
“謝謝。”佟伊墨突然抓住他乾燥而粗糙的大手,目光清澈且真誠地盯着他。
她的小手很髒,黑乎乎的一片,這對於有潔癖的焦逸揚來說的確是個大忌,但此刻,他卻沒有推開她,反而伸臂將她擁入懷裡,輕輕把她的腦袋按在自己胸膛處。
耳邊傳來的是有條不紊的心跳聲,一點點撫慰她恐懼的神經,她輕輕闔上雙眸,小手迎合地擁上他的腰肢,她在努力汲取他身上的溫暖。
焦逸揚的眼底泛現出一絲溫柔和憐惜,寬厚的手掌輕輕摩挲着她的長髮:“嚇壞了吧。”
佟伊墨鼻尖一酸,眼淚又在眼眶內打着轉轉,她努力抑制着哭聲,哽咽道:“焦逸揚,不是我推她下去的,我是被冤枉的,可是……”
“慢慢說,不着急。”焦逸揚的脣輕貼着她的長髮,粗糙的手掌撫摩着她的臉頰,耐心地安慰道,儘可能讓她鎮定下來。
“可是,他們都不相信我。”佟伊墨輕輕搖了搖頭,眼神內滿是茫然。她的絕望和狼狽,全數被焦逸揚看在眼裡。
“沒關係。”焦逸揚安慰道,聲音輕柔得如同一片羽毛,“我相信你。”
聽着他動人的情話,佟伊墨的一池心水被攪混了,小臉緊貼着焦逸揚溫暖的胸膛,心裡的悲痛也在一點點消弭。
不知在他懷裡呆了多久,佟伊墨知道到他一直耐心地陪在自己身邊,雖然不言不語,但懷抱着她的力道一刻也沒有鬆懈,便讓她明白,他一直都在,從未離開過。
佟伊墨輕輕擡起頭,水潤清澈的眸光內映着焦逸揚溫柔的神色:“我們去哪?”
焦逸揚勾脣迷人一笑,大手輕輕捋過她額角的髮絲:“我們回家。”
回家?不,她沒有家……
人民醫院,重症監護室門口。
“我們盡了最大的努力,也只能挽回患者的一條命,但是,患者的腦細胞已經死亡,除了人還活在世上,其他什麼也做不了,後半輩子,情況好點的可能可以動動手指搖搖頭什麼的,情況差一點的,也許就要在牀上躺過去了。”主治醫生儘量將事情避重就輕地解釋了一遍。
秦莫有些重心不穩地朝後退了一步,脊椎骨貼在冰涼的牆壁上,眼前浮現的是佟伊墨親手將徐靜推下陽臺的一幕幕。
“爲什麼……”他彷彿
如斷了線的木偶般無力地跌坐在地,雙手垂落在地,眼眶深陷,神色空洞得像一個毫無生氣的骷髏。
“秦莫,對不起,其實阿姨的事故我也有一部分責任,我當時就在現場,卻沒能阻止佟伊墨……”佟小米半跪在他身旁,小手撐着他的肩膀,臉色蒼白而悲愴。
“小米,這不怪你。時間不早了,你需要休息,我送你回去。”秦莫不動聲色地別開她的手,撐着牆壁站起身。
佟小米見狀也不好再說什麼,只能順從地點點頭,挽着他的臂膀走出醫院。
此刻,警局內。
“怎麼回事?焦逸揚怎麼會突然出現?”胡慧雲有點摸不着頭腦,纖長的玉指狠狠攥緊。
好不容易費了大半天的功夫把佟伊墨送進牢裡,沒想到竟然半路殺出個程咬金,不知道那個神通廣大的男人使用了什麼招數,竟然能讓獄警大隊長親自爲他打開牢門。
雖然之前聽說過焦逸揚是個上天下海無所不能的男人,卻做夢也沒想到這個男人會和佟伊墨扯上什麼關係。
“他和佟伊墨是什麼關係?”胡慧雲鍥而不捨地問佟東風,坐立不安地揪着拳頭,一刻都歇停不下來。
“什麼什麼關係?你還想有什麼關係?伊墨曾經給焦逸揚設計過一棟房子,焦逸揚是報恩來了。你別一逮到機會就把伊墨想歪,她和秦莫這麼恩愛,怎麼可能會和焦逸揚有什麼關係!”佟東風瞪了她一眼,心裡正煩躁着呢。
“不過,焦逸揚救了伊墨,我們作爲伊墨的父母肯定是要去送禮道謝的。”佟東風抿了口放在桌上的涼茶,心裡也透了涼,“我不希望伊墨和焦逸揚扯上任何關係。你都知道的,焦逸揚那種男人水太深,心機重,不適合和心地單純的伊墨做朋友。”
“你這糟老頭子,天天想的就是你和那個女人生的孩子,你什麼時候想過我和小米了?我看你分明就是偏袒那個女人!”胡慧雲這下不滿意了,啪地一聲拍案而起。
“我怎麼沒想過你了?小米現在有孕在身,我哪次出差回來不沒給她帶各種補品?我買給伊墨的禮物哪次不是給佟小米私佔了?人家佟伊墨說過什麼嗎?”佟東風也不是吃素的,咄咄逼人地回擊道。
胡慧雲被他噎得一句話也說不出來了,只能惱怒地抱臂環胸,怨恨地盯着別處。
“下週開庭,我這周可能會比較忙一些,畢竟還要給伊墨找律師,寫資料,事情很多。”佟東風面無表情地站起身,聲音如同他的心情一樣糟糕。
“隨便你!”胡慧雲沒好氣地瞪了他一眼後,憤怒地摔門而出。
……
佟伊墨被他抱着進了臥室,她躺臥在焦逸揚的大牀上,滿房間裡都是他的味道。
窗臺放置很多綠色的仙人掌,佟伊墨忍不住好奇地問道:“怎麼放那麼多仙人掌?”
焦逸揚淡淡瞥了眼那些嫩綠色的植物,眼角不經意間流露一絲溫柔:“防輻射。”
佟伊墨精銳地捕捉到他眸底的一絲溫潤,有一種難言的感覺盪漾在心底。
他從來不會在外人面前流露出那樣的表情,除非是談及他過世
的妻子。
她淡淡撇了撇嘴,無心道:“是她送的吧。”
焦逸揚微微詫異地別過頭來,眯着眼睛盯着她:“你怎麼知道?”
佟伊墨靠在牀頭,嘴角上揚起一個自嘲的弧度,沒有回答他的問題,反問道:“她是怎樣的一個人?”
焦逸揚深睨着她,鳳眸微挑:“你想知道?”
佟伊墨點頭,抿着粉脣,一副興致勃勃的期待狀:“我想知道你愛的女人是什麼樣的。”
“我愛的女人……”焦逸揚自顧自地重複着她的話,隨後爬到她面前,輕佻地擡起她的下頜,“不就是像你這樣的嗎?”
“正經點!”佟伊墨臉色倏地一紅,太陽穴因爲緊張微微跳動着,沒好氣地拍開他的手。
佟伊墨心裡很清楚,他們之間,根本不可能存在“愛”這種東西的。
焦逸揚收斂起笑容,蹲坐在牀頭櫃旁,小心翼翼地掏出一把銀色的鑰匙,打開了牀頭櫃的第一個抽屜。
裡面全是女人的飾品,還有一大疊厚厚的照片。
不難猜測,這些應該都屬於他的妻子。佟伊墨盯着這些首飾,並不是華貴的珠寶,反而更像是從地攤夜市上買來的便宜貨。
“你就給你女人買這種便宜貨?”佟伊墨嘲諷地笑道。以焦逸揚的性格,怎麼可能讓自己身邊的女人低人一等。
“她喜歡,我就讓她買。”焦逸揚頭也不擡地收拾着櫃子裡的東西,那股認真勁甚至比在生意場上還要強烈。
佟伊墨靜靜望着側對着自己的焦逸揚,他的鼻樑很挺拔,臉頰輪廓堅毅優美,睫毛卷長,幽黑的瞳孔裡滿是溫柔。
一剎那間,她發現了自己和那個女人在他心裡的差距,竟然是那麼遙不可及。
藏在被子下的手指一點點攥緊,她咬着脣瓣,心口有一種難以言喻的窒悶和難受。
“這些照片,我可以看看嗎?”她將語氣放緩,指向那一沓照片。
焦逸揚點頭,將照片交入她手中,還不忘叮囑一句:“小心點,別弄皺了。”
呵,看他那副心疼的模樣,佟伊墨嘲諷地想道,認真地翻看起照片來。
照片上的女人膚色瑩潤,一頭深栗色長髮,一張小巧精緻的瓜子臉,五官與姐姐洛天秋有些神似。
看得出來焦逸揚是個不愛拍照的人,照片上幾乎很少有他的影子,大多數都是她一個人在拍,不管走到哪裡,她都愛比出剪刀手,附加一個美到驚豔的笑容。
佟伊墨仔細盯着照片上女人的面容,手指不禁撫摸上她的臉頰。
不得不承認,她是個極美的女子,也是唯一走進焦逸揚心裡的女人。
最後一張是兩人罕見的合照,他們相攜而立,簡直是讓神仙都羨慕的一對。
照片最後,夾了一張寫着“致小月”的紙,看出來很舊了,褶皺處泛着黃。佟伊墨好奇地將紙抽了出來,正想打開瞧看,卻被焦逸揚一把奪走:“誰讓你看這個了,沒禮貌。”
佟伊墨對他幼稚的行爲表示哭笑不得:“焦先生,不就是一封情書嗎,有什麼可害羞的。”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