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明珠走到櫃檯前，擡手敲了兩下。
正埋頭算帳的沈紅梅直起腰身，認出是沈明珠後，臉上頓時露出驚喜。
“明珠，怎麼是你啊？啥時候回來的？”
“回來辦點事，下午就要走了。”
邊說着，沈明珠邊打量了下招待所的環境。
說是招待所，其實就是一幢兩層的紅磚房，上下加起來總共也只有五個房間，除了一間住着人外，其餘四間都空着。
沈紅梅幫她挑了間最敞亮的，又幫她把牀單被套換了乾淨的，並悄悄告訴她：“平時牀單被套都是一個月才換一次。”
沈明珠心裡惡寒，嘴上倒不忘道謝。
惹得沈紅梅笑嗔：“你跟我還客氣什麼。”
換好牀單被套，沈紅梅又殷勤的幫她倒水。
盯着看起來就不太乾淨的搪瓷杯子，沈明珠毫無想喝的慾望。
“明珠，你可真厲害，都自己辦廠了。”
沈紅梅拖了椅子坐到她對面，臉上毫不掩飾羨慕和崇拜之情，“想我們十五六歲那會，村裡都說你最懶了，以後肯定會嫁不出去，誰能想到呢，你不僅嫁出去了，還嫁到了城裡，現在又成了大老闆，我跟以前初中同學說起，他們還不信呢。”
沈明珠笑笑，“你呢，最近過得咋樣？”
說起自己的近況，沈紅梅臉上笑意淡了不少，語氣頗有幾分傷感和惆悵。
沈紅梅初中時談了個對象，是她姥姥家那邊的，也算是兩小無猜青梅竹馬，男生叫馬超。
馬超初中畢業後考上了高中，去了城裡唸書。
城裡讀書開銷大，這兩年，沈紅梅一直用自己上班掙的錢資助馬超。
只可惜，她的真心付出沒能逃過負心多是讀書人的魔咒，一個月前，馬超以要專心備戰高考爲由，跟沈紅梅提了分手。
“……其實我早知道他跟學校一個老師的女兒好了，去年就有人跟我說過這事，我原以爲他會顧念舊情，不會拋棄我，我什麼都給他了……”
說到傷心處，沈紅梅忍不住掩面涰泣起來。
沈明珠將自己的手帕遞了過去，“想讓他後悔嗎？”
沈紅梅擡起頭，臉上滿是困惑。
“我還缺個助理，如果你願意來食品廠跟我幹，我給你三十五的底薪，除此外還會按銷售業績給你提成，預測你的月收入不會低於五十，當然，前提是你要能完成我交待的工作。”
沈紅梅淚汪汪道：“可這也不能讓他後悔啊，他成績挺不錯的，應該能考上中專，畢業出來就是捧鐵飯碗，比我強多了。”
沈明珠輕嗤，“中專而已，沒什麼了不起的，你來我身邊做事，我指導你考個大學文憑，咋樣？”
沈紅梅愣了下，隨即便噗嗤笑了起來，“明珠，你別開玩笑了，你念書的時候，成績還不如我呢。”
“我已經參加了自考，並且順利考完了四門學科，不出意外兩年後我就能拿到奉城大學的自考本科文憑。”
看出她說的是認真的後，沈紅梅臉上的笑意逐漸變成了震驚。
……
得知沈明珠寧願窩在鎮上也不回家來，秦金蓮不滿的唸叨了一箇中午，唸完便翻出家裡祖傳的鋁飯盒，裝了兩個黃面饃，又夾了一些菜。
沈朝北納悶的看着秦金蓮舉動，“媽，都吃飯了，你還幹啥去？”
“吃你們的，我給你小妹送點去。”
說完擡腳就往外走。
“等你走到鎮上都什麼時候了，小妹早吃過了……”
沈建國將兒子攔住，沒好氣道：“行了，讓她去，她一天不折騰心裡就不舒坦。”
聞言，沈朝北便坐下來跟沈建國一塊吃午飯。
父子倆邊吃邊聊食品廠的事，得知下個星期食品廠就要正式開工，沈建國臉上的皺紋頓時舒展了幾分。
……
沈明珠剛躺下沒一會，房門外就傳來敲門聲，她還以爲是沈紅梅，打開門一看發現是秦金蓮後，頓時沒好氣。
“你咋來了？”
秦金蓮自顧自跨進房間，眼珠子滴溜溜的打量屋子，“你說我咋來了，死妮子，到家門口了都不知道回來看一眼，真是白養你了。”
這話耳朵都聽出繭子了，沈明珠懶得跟對方兜圈子，“說吧，有什麼事？”
秦金蓮把鋁飯盒遞給她，“我給你拿了飯來，你小時候最喜歡的黃面饃，今年新收的玉米磨的面，老香了。”
沈明珠看也不看，以往的經驗告訴她，無事獻殷勤，非奸即盜。
“有事說事。”
秦金蓮期期艾艾，“村裡通知下個月訂明年的種子和肥料了，今年的玉米種遭老鼠吃了不少，我跟你爸商量了下，打算明年的玉米種摻上藥粉再種，全部算下來得用不少錢。”
沈明珠似笑非笑，“大哥這回給你和爸帶了五十塊回來，還不夠嗎？”
秦金蓮面露訕訕，“你咋知道？”
沈明珠不僅知道沈朝北給兩老口帶了五十塊錢，還知道其中三十是沈向南的，另外二十是沈朝北的。
她當初之所以把兄弟倆都弄進了城裡，也是這個用意。
沈朝北和沈向南兩兄弟，一個憨笨，逆來順受，一個耳根子軟，沒半點主見，由着秦金蓮這個作精老孃作下去，遲早鬧得兄弟鬩牆，到時還得她收拾爛攤子。
現在兩兄弟都到了城裡，都在她眼皮子底下看管，她既多了幫手，也能省心不少。
眼見撈不着好處，秦金蓮嘮叨了一會就走了，走時還不忘把飯盒一塊帶了走。
……
下午，三名新招的女工人都按時到了招待所門口匯合。
沈明珠將三人帶回食品廠，交給杜娟去安頓。
沈寶蘭時刻關注着食品廠的動靜，沈明珠前腳把新工人帶進廠裡，後腳她就收到了風聲，並在晚飯桌子上跟婆家人說起這事。
“……她養一個工人，工錢加上吃住啥的，一個月少說也要開銷五六十塊，這纔剛跑了兩個，她還不汲取教訓，居然又跑回老家帶了三個回來，她那廠子開了這麼久都開不了工，也不知道她圖個什麼勁，白白作踐錢……”
周書桓草草扒完最後一口飯，也不打招呼就下了飯桌，換鞋出了門。
沈寶蘭和周家人都習慣了，平時周書桓也是吃過飯就出門，晚上十一二點纔回家。
出了單元樓的門，周書桓在原地站了一會後，並沒有朝家屬院門口走，反而往家屬院裡面去了。
沒一會，沈寶蘭也匆匆下了樓。
她是給周書桓送車鑰匙，結果到了車棚沒看到周書桓的人，摩托車好好的停着。
正納悶着呢，車棚進來一個熟人，看她站在周書桓的摩托車前出神，便問：“找你家書桓呢？我看他往五號樓去了。”
五號樓？那不是沈明珠家嗎？
沈寶蘭跑出車棚，氣沖沖的朝着五號樓方向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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