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太太繼續道:“讓咱們去維持和老王妃的關係,那也是皇上的意思……皇上不好直接找老王妃和晉王,這才找到了我。”
郭氏已經恍然的道:“原來是這樣,所以您過壽的那天請了老王妃和晉王?兒媳婦是覺着奇怪,您怎麼請他們二位,還有,皇上那天親臨也是有些突兀……”
老太太點點頭,現在已經必須和她全說明白了,道:“雖然是皇上示意咱們去維持一下關係的,但咱們心裡頭要明白,這種情勢只是暫時的,皇上需要晉王,纔會對他緩以顏色,等把前朝太子滅了,晉王也就沒用了,皇上會怎麼處置,那都說不準……所以,你我都不宜去親近老王妃,讓大姐兒去,她是個晚輩,以後即便被人提起,那也只是她沒分寸不懂輕重,或者實在說不過去……”
說到這裡不說了。
郭氏已經明白了,心中暗喜,原來老太太並沒有變,還是和以前一樣厭惡楚恪寧,只不過現在需要她做事了,纔會緩和的。
郭氏輕聲道:“那,前兩天您去找老王妃?”
老太太道:“那也是皇上的意思,去跟老王妃和晉王明示一下,皇上需要他們做什麼。當然,會說只要他們照着皇上的意思做了,會給晉王封地,過兩年就讓他和老王妃去封地生活。”
郭氏滿臉堆笑:“但真的會不會給封地,卻不一定了?”
老太太沒說話,慢慢的喝了一口茶。
郭氏笑着連連點頭,似乎是非常的贊同這樣的安排,也不知道她贊同個什麼勁,過了一會兒才道:“兒媳婦全然明白了。”
老太太道:“我這邊沒事了,你還是去照看月瑤,每天過來回稟一聲,好了就趕緊的收拾,我帶着進一次宮,聽聽皇上和皇后的意思……”說着想了想,道:“該安排的繼續安排,不要亂糟糟的東一榔頭西一棒槌的,顧了這頭顧不了那頭。”
郭氏喜滋滋的道:“您放心,這幾件事情兒媳婦還是能做好的。”
又說了一會兒,便從老太太這邊告辭出來,出來了臉上還是有笑容的,老太太雖然性子古怪,可好歹還是辦事的,只要女兒身體好了,看樣子比別人先進宮那是一定了的。想着想着臉上笑容又沒了,微微皺眉煩躁起來。
楚月瑤身體卻還是不太好,下紅嚴重,這都幾天了,每天還是那麼多,眼看着人都瘦了一大圈,臉上一點血色都沒有,這樣憔悴下去,怕是一個月都養不回來。
郭氏腳步都加快了一些。
楚恪寧的馬車還在街上走着,過了這條街道,轉個彎裡面的衚衕,就是晉王府了。往常這條街還是挺熱鬧的,時不時能聽見一兩聲小商販的叫賣聲,不過今天不知道是怎麼回事,外面安靜的很。
楚恪寧低頭整理着藥箱子,裡面放了一套鍼灸的東西,還有兩支艾柱,幾個小瓶子,瓶子裡面是她平常熬得有消炎解毒作用的藥水。
香豆給她搖着扇子,還在說着:“這幾天特別熱,悶得氣都上不來了。”
“快要下雨了……”楚恪寧心不在焉的說了一句。話還沒有說完,突然就聽見‘哐啷’的一聲巨響,主僕倆還沒有反應過來,就感覺車身猛地大震!然後兩人身體已經失去了平衡向前栽了過去!
香豆因爲在門口,直接就滾了出去,楚恪寧雖然被車門框擋住了,但也碰的頭劇痛,耳邊只聽見香豆的大叫聲!
根本不知道發生了什麼事,楚恪寧努力的平衡了身體,眼前已經全亮了,懵了半天除了聽見香豆的尖叫聲就是車伕驚慌的叫着:“小姐您沒事吧,沒事吧?”
楚恪寧這時候纔看清楚,車簾子都沒了,車前一片大白,看見了香豆在地上蜷着身子□□着,身上裹着的卻是車簾子。
楚恪寧忙下了車,趕緊去扶香豆:“香豆,你沒事吧?”
好容易將香豆身上裹得亂七八糟的車簾子給拆開了,看見香豆白的像紙一樣的臉,驚嚇的眼睛都發直,看見她尖叫着:“啊,姑娘!姑娘您沒事吧?”
“沒事,我沒事。”楚恪寧扶她站起來,讓她動動手臂試試腿腳的看看有沒有受傷,這時候擡頭看,才發現周圍已經過來了幾個人,正圍着指指點點,有個男人不知道爲什麼怪叫不已,發出一種非常恐怖的叫聲。
“小姐您沒事吧,小的該死!”車伕在旁邊一直磕着頭,叫着:“小的該死……”
楚恪寧皺眉正要問,卻又直覺反應過來應該是緊急的停車引起的,下意識的就往車前面看,而就這一眼,頓時毛骨悚然!
“啊!”香豆也看見了,捂着眼睛發出了震耳欲聾的尖叫聲。
馬頭前面兩三步遠的地上,橫躺着一個人,看起來是個十來歲的孩子,而這個人的身上赫然的插着一隻旗杆!
旗杆就是立在街邊的,從上到下全都是血,還在不停的往下滴着,這個孩子顯然還沒死,痛苦的掙扎着。
楚恪寧的震驚只是一瞬間,馬上便反應過來了,幾乎沒有任何的想法,快速的跑到了跟前,跪在那孩子身邊。旗杆是從腹部插穿的,傷者渾身都是血,還有大量的血從嘴裡往外涌着,就在楚恪寧跑過來跪下的這一眨眼功夫,他掙扎的動作已經停止了。
楚恪寧雙手疊加放在他的心口位置,用力的按壓着,放聲叫:“香豆!香豆過來!”
香豆踉蹌着過來了,嚇得渾身就像是打擺子一樣,上下牙齒打架的說着:“姑,姑,姑娘,要,奴婢做,做什麼……”
“藥箱子拿過來,將嘴裡的血擦乾淨,頭偏向一邊!”楚恪寧一邊按壓一邊叫着。
香豆驚慌的聲音她都聽不清楚了,好像有人在身邊叫:“喂,你想幹什麼?!”
楚恪寧按壓了十幾下,趴下聽了聽,已經完全沒有心跳了,伸手將傷者的頭側向一方,伸手摸了摸頸部的動脈,也沒有脈搏了。
楚恪寧又繼續的按壓心臟,一下,兩下,三下!扭頭胡亂的看了一眼,尖叫:“香豆!清理一下他口腔裡的血!”又繼續的按壓,這一眼看見好像周圍人不少,很多人圍着看。
“姑娘,是楚大姑娘!”有人更近的喊着她,聲音似乎有點熟悉,楚恪寧沒擡頭,依然是努力的做着心臟按壓。
香豆腿發軟的爬到了車前,將藥箱子拿了轉身過來,就看見一個男子伸手想要抓自家姑娘的胳膊,香豆忍不住的大叫:“你想幹什麼?!”也不知道怎麼回事,手裡的藥箱子就飛了出去。
而另一個不知道從哪裡冒出來的人,一腳就把那個人伸出來的手踢開了!藥箱子就那麼直接飛到了楚恪寧身邊,落地解體,裡面的東西撒了一地。
楚恪寧只顧着搶救,根本沒看見發生了什麼,只聽見身邊一聲響,扭頭看見自己藥箱子裡面的瓷瓶碎了一地,只有一個還‘骨碌碌’的滾着倖免於難。她一伸手就抓了過來,那是止血的,正好!
再次的趴在那孩子的心口聽了聽,又伸手去摸頸部脈搏,依然是沒有,打開了藥瓶子上的塞子,顫抖着手去倒在了還插着旗杆的腹部傷口……
她的動作終於緩慢了下來,看清楚自己滿手都是鮮血,也知道,這個孩子是救不活了,傷勢太重。
錢景亮被人踢了一腳,手腕倒不怎麼疼,只是被踢開了而已,但卻着實惱怒,猛地跳起來看什麼人這麼大膽敢踢自己?
一擡頭卻看見站在面前的竟然是晉王,錢景亮怔了怔,道:“晉王……”又停頓了一下,纔不情不願的微微低頭:“晉王爺。”
韓耀庭對他點點頭,並沒有多說什麼,蹲身在楚恪寧身邊,輕聲道:“大姑娘?”
楚恪寧扭頭看了他一眼,抿了抿嘴:“實在……救不過來了……”
韓耀庭看她臉雪白雪白的,原本一直清亮有神的眸子這會兒也蒙上了一層淚暈,眼圈發紅,嘴脣微微的顫抖,心中早心疼的恨不能伸手把她抱懷裡柔聲安慰。
只是當然的不能,唯一能做的就是輕聲安撫:“傷得太重了,也沒有辦法,起來吧,你也盡力了。”
楚恪寧強忍着心中的難受,點了點頭想要站起來,誰知道一使勁,只覺着膝蓋生疼,腿都僵硬了擡不起來。
這種感覺倒是熟悉,跪了祠堂要站起來就是這樣。沒等她怎麼,韓耀庭已經轉身叫:“香豆,快來扶你家姑娘起來。”
香豆已經過來了,伸手努力的攙扶楚恪寧起來,跑過來的時候小丫頭還沒忘了狠狠的對那錢景亮怒瞪一眼。
她自己也渾身發軟,嚇得到現在也不敢看地上的血人一眼,努力的讓自己的眼睛只看自己的腳尖,所以費了挺大的勁,才把楚恪寧攙扶起來。
韓耀庭纔跟着站起來,關心的看着楚恪寧。
“這位是……”
從旁邊過來了一個人,二十來歲的年紀,對於眼前鮮血淋漓的場面像是沒看見一樣,神情輕鬆輕佻,臉上還帶着似笑非笑的神情,一雙桃花眼這會兒正盯着被丫鬟攙扶的楚恪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