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當兩人沉吟之時,突然門前一聲輕響,接着一隻老虎一個縱躍,身手矯健異常,跳進屋內。
兩人擡頭一看,卻見曲非煙騎在那老虎身上,容光煥發,虎視鷹揚,神情專注無比,她進了客棧,不下坐騎,依舊東奔西突,迅捷異常,猶如騎了一隻大貓一般,竟然比馳馬還要縱橫自如。
齊御風又驚又喜,當即從廚房走出來,大聲叫道:“你也不怕它回頭吃了你。”
曲非煙奮袂而起,從虎背上翩然落到地上,得意洋洋的衝着齊御風揚起手中的骨笛道:“陸大哥把這個給我,雪風就聽我話啦。”
齊御風嚇唬她道:“死人骨頭,也不嫌棄噁心,快點拿來,我替你保管。”
曲非煙小鼻子一翹,笑道:“給你有什麼用,你會吹笛子麼?”
說罷擡手將笛子放到嘴邊,隨口吹起,只聽得聲調悠揚清越,好似鳳鳴鶴唳,與一般竹笛之聲相較,音色風味另有一番獨到之處。
齊御風笑道:“我不管,你快教我騎老虎的法兒。”
曲非煙小手輕輕撫摸着那老虎的皮毛,轉身笑道:“你這麼重,該把雪風壓壞了。”
方生雖然也見多識廣,但見到這老虎與女孩和睦相處,如此奇詭萬狀,卻也不禁驚得目瞪口呆。
此時門外傳來幾聲談笑之聲,方證大師與陸散淡一同跨進了客棧之中。
兩人笑着跟齊御風打過招呼,便坐在椅子上等着開飯。
齊御風和曲非煙到了廚下,將方生大師煮的粥取出。又尋了些一早便醃好的鹹菜,五人圍坐在堂中。吃了這一頓早飯。
席間,齊御風得知。原來昨日陸散淡用“靈犀一指”接住了朱巴嘉措的笛子,已然身受內傷,但經過方證大師爲其推宮過血,輸送真氣,今天一早,便已然完好如初。
天亮之際,陸散淡、方證大師與曲非煙三人俱未睡熟,便相約一同出門踏青,在這路上。老虎一路緊緊跟隨,忠誠無比,讓陸散淡頭疼不已。
所幸曲非煙不懼猛虎,突然想起朱巴嘉措起笛子,便吹奏一曲,誰知那老虎竟然只認笛聲不認人,立刻改換門庭,投入到了曲非煙的門下。
曲非煙大喜,見它殊無傷害自己的意思。當即撲過去攬住它的項頸,要騎在它後背之上,那大虎傲然昂立,側首斜睨。起先縱是不肯,但最後終於無可奈何,還是讓自己當了一次坐騎。
本來老虎承重。絕難與馬匹相比,而且筋骨亂躥。不似馬跑起來那般整齊,但這隻老虎本就天賦異稟。並非一般老虎可比,曲非煙也輕功了得,這才僥倖成功。
曲非煙到了市集之上,見左右無人,便又尋了一副鞍韉,綁縛在老虎背上,這一下她更是如虎添翼,片刻便追上了方證和陸散淡的兩人。
兩人見她騎着猛虎,居然趨退若神,指揮若定,也不禁一陣讚歎。
衆人吃了幾口,齊御風便明言,莫大先生身受重傷,要去恆山派尋找龍象波若功的解藥。
方證當即與陸散淡相視一笑,便慢慢伸手到僧袍之中摸出一個紙包來,打開來看,裡面俱是各式各樣的藥丸,方證提起一個紅色藥丸,在鼻端嗅了嗅道:“這個應該就是中了龍象波若功之後,補益中氣、調理身心的藏藥。”
齊御風當即一愣,隨即想到,這老虎都在此處,朱巴嘉措一身攜帶的各種雜物,又豈能沒有這龍象波若功的解藥?
轉而看方證和陸散淡兩人笑得古怪,他不禁又想,這朱巴嘉措一身所攜帶的,不知有多少寶物,這兩人又豈能錯過,怪不得一天早晨,便匆匆忙忙,趕回去尋找。
當即他領瞭解藥,曲非煙得了骨笛老虎,也俱不能再說分贓之事,一行人各自滿意地喝完了米粥,方證便道:“寺中現在人心惶惶,我二人一爲方丈、一爲達摩堂首座,久不現身,恐有所失,這頓飯吃罷,咱們就要回去了。”
齊御風與方生談論的正歡,當即有些戀戀不捨,卻也知道少林寺家大業大,不能跟他們相比,當即便緊忙給方生大師添了碗粥。
方生笑道:“咱們的約定,你可切莫忘記了。”
齊御風苦笑道:“兩位前輩吩咐,我本來不敢推辭,但兩位明鑑,晚輩後生小子,無德無才,與左冷禪正面相抗,爭這個五嶽盟主之位,豈不叫天下人笑掉了大牙,這三分自知之名,晚輩總還是有的。這麼着,做五嶽劍派盟主,晚輩萬萬不敢,但六月初一這一天,晚輩一定到泰山日觀峰去大鬧一場,說甚麼也要左冷禪不能將這五嶽合一,做不成這個五嶽派掌門。小子成事不足,搗搗亂或許還行。”
方證嘆道:“一味搗亂,也不成話。屆時倘若事勢所逼,你非做五嶽盟主或者掌門人不可,那時卻不能推辭。”
齊御風只是搖頭,心道我一個毛頭小子若做了五嶽劍派的盟主,又與你們較好,傳揚出去,勢必江湖人士會說我是仗了少林寺的勢力,可對華山派名聲清譽有所玷污。
那英吉利唯美利堅馬首是瞻,事事服從,日子也未必過的便舒舒服服。
方證道:“倘若你不搶奪,左冷禪五派歸一,手操生殺大權,第一個自然就來對付你。”
齊御風張口道:“我推舉莫大先生,要麼就是恆山派定閒師太,來做這個五嶽劍派的盟主之位。”
方證微微一怔,像是不認識一般的重新打量了齊御風一番,方生卻道:“師兄,定閒師太佛學精湛,慈悲爲懷、雖爲女流卻見識不凡,不但是一代佛學宗師。更具領袖風範,的確也是上上之選。”
方證卻沉吟道:“師弟言之有理。但我只怕她武功不如左冷禪,強自出頭。遭了暗算。”
齊御風當即道:“我這就趕赴恆山,報於定閒師太得知。”
方證點點頭,行禮道:“如此六月初一,老衲與武當派沖虛道兄率同本門弟子,前赴泰山爲齊少俠與定閒師太助威。”
方生也道:“他嵩山派若有什麼不軌異動,我少林弟子自當幫助四嶽出手制止。”
齊御風心中大喜,趕緊對着兩人深深作揖:“得有二位前輩在場主持大局,諒那左冷禪便不敢胡作非爲。”
三人計議已罷,雖覺前途多艱。但既有了成算,便覺寬懷,當即方證、方生,便告辭離去。
齊御風和陸散淡回憶起昨日這一場大戰,猶自一陣唏噓感慨,兩人吃過飯之後,猶不痛快,當即敞開衣襟,坐在客棧後院當中太師椅上。一人手裡拎着杯酒,酒罈就放在身下,迎着暖暖和和的陽光,有一口。沒一口的不斷抿酒,只覺得人生之福,莫過於此。
齊御風仰躺了一會兒。轉頭向陸散淡看去,見他經歷了這一天一夜的折騰。此時滿臉俱是鬍渣子,漆黑的一雙濃眉下。生着兩隻貓也似的眼睛,正在自己身上轉來轉去,瞧個不停。
齊御風笑道:“陸兄,有何見教?”
陸散淡也笑着回答道:“我在看你有何破綻。”
齊御風不答,卻反而道:“我看你這鬍子長得不錯,不如好好修建修剪,當與眉毛齊平。”
陸散淡眼中一亮,當即驚喜道:“你也這麼覺得?他們總說我留太長鬍子難看,像眉毛一樣,你確是第二個說我鬍子漂亮的人,果然大高手眼光,自然有所不同。”
齊御風一愣,當即問道:“第一個人是誰?”
陸散淡點點頭,一笑不答。
齊御風知道此人必然是他的某位至交好友,不過那人劍術未成,陸散淡不願拿他與齊御風相較量。
齊御風喝一口酒,仰頭望天,雙眼儘管還有些疲憊,卻是不敢閉眼,只要稍微一闔眼簾,昨日那翻翻滾滾的劍招劍式,便如雪如風,奔沓而來,此時他身心俱疲,可不想再琢磨什麼劍法。
他轉頭一看,卻見陸散淡,不知什麼時候,竟然又一次悠悠然睡得熟了。
他心想,這位英俊青年,雖然武功蓋世,卻絕不驕傲、也不張揚,若真的與旁人比試,想是天下之大,也沒有幾人能留得住他。
而且他一不屬於各路門派、二不參與江湖紛爭,只有朱巴嘉措這等人物震懾住整個中原武林之時,纔出來冒了一泡,卻也是身不由己,不得已而爲之。
他性格平淡沖和,內斂寧靜,亦有浪子的形骸落拓,一抹懶散笑容掩盡內心滄桑,令人見之而生親切之心,過得逍遙自在,當真令人羨煞不已。
直到日上三竿,陸散淡也並未轉醒,鎮上居民緩緩迴轉,那客棧老闆見到後院之中老虎守門,兩人仰面朝天曬着太陽,當即也不敢上前問詢,只是吩咐廚下做了一座好菜,送到了齊御風的院落之中。
齊御風當即也懶得廢話,投擲過一錠銀子,便招呼了樓上的曲非煙下樓吃飯,一邊陸散淡聞見香味,自動轉醒,眉開眼笑地與齊御風將酒菜擡回內室,三人吃飽了便睡,睡醒了便吃,一時好不快活。
正當觥籌交錯之際,齊御風突然道:“這老虎不餓麼?給他弄點吃的?”
曲非煙微笑搖頭道:“這老虎是吃素的,估計他自己早都吃飽啦。”
齊御風撇嘴道:“天底下只有和尚吃素,哪有老虎吃素的道理。”
陸散淡卻道:“今天早晨回來的路上,我也發現這老虎在路邊吃草……”
齊御風怔了一怔,當即不由得感嘆道:“這朱巴嘉措真是奇人,養只老虎都這麼省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