赤炎果然是世間最好的金創藥,芳官兒服用沒一會兒,便覺得比方纔有力氣了一些。
他掙扎着起身,對着薛琬說道,“我好不容易闖下的名號,經不起你折騰。若是今日搞砸了,那以後皇城的戲園子就都沒有我的容身之地。”
那就沒有辦法再打聽情報完成他的密探使命了。
他雖然是千機司的密探,但所司卻只有梨園這一個行當。離開了這行,他還能去哪裡安身立命呢?
薛琬笑了起來,“你以爲我是要自己唱戲?”
她搖搖頭,“我雖聽過幾場戲,但卻連曲調都哼不齊。”
若是她的四叔在,這種場合或許尚還能頂得住,但她嘛,雖不能說是五音不全,但也沒有好上多少。
芳官兒狐疑地望着她,“那你的意思?”
薛琬一手將芳官兒提起來,“我在臺前演,你自個兒唱。”
二伯母的戲臺離看戲的座位有些距離,再加上濃重的戲妝,打眼一瞧,不會有人注意到他的容貌。
她個子在女子中算是高的,而芳官兒在男人裡,又算是矮小的。
遙遙一眼,兩個人的身量差不離,她不過只需要模仿幾套動作,應該不會那麼容易穿幫。
芳官兒怔了怔,隨即點了點頭,“也好,你將我藏身在戲臺之下,到時候你只管演,我來唱。”
雖不知自己能不能撐過去,但總比開了天窗得罪了貴人要好。
正說着,他忽覺口中又被喂入了一顆藥丸,不由大驚,“你給我吃了什麼?”
薛琬道,“我總要保證你可以撐到將戲唱完吧?”
要不然唱了一半他倒是昏迷不醒了,她一個人在戲臺上光打轉沒聲響不是很傻嗎?
她笑了笑,“是玉露丸。”
有一股暖流徐徐在丹田處升起,芳官兒看薛琬的目光又與剛纔不同了。
若說之前,他對薛琬的身份只有七八成相信,這會兒,便是百分百信服了。
哪怕他的聯絡人淑大人此刻就站在他面前,他也能確認那是假的。
因爲玉露丸,乃是千機司的療傷聖品,除了掌門和護法之外的人,只聽說過但沒有人見過。
他之所以知道,也是當年剛入門時機緣湊巧,無意中得到了掌門人的賜藥。
就是這種滋味,就是這種感覺,和當年一模一樣。
那是真的玉露丸無疑,賜藥的也自然是他新的聯絡人沒錯,這已經是不容置疑的事了。
芳官兒調整呼吸,只覺得自己的狀態好了許多。
若不是胸口的傷實在太大,動一動就會滋出血來,他簡直可以親自上臺唱完那齣戲。
如此,薛琬李代桃僵,通過與芳官兒的協作,勉強完成了最後的壓軸大戲。
她一邊演一邊觀察臺下衆人,除了芳官兒的資深戲迷梅氏皺了幾次眉頭之外,別人都聽得如癡如醉,連號稱不愛聽戲的魏玳瑁也沉迷其中。
呵呵,還說以後就是她的人了呢,居然連她不見了也沒有發現。
曲終戲罷,薛琬悄然離開,後臺已經換上了真正的芳官兒。
梅氏親自來後臺打賞,“芳官兒,你是不是身子有什麼不爽利的地方?我瞧你今日有些不對勁。”
芳官兒的戲她可是看了不下幾千場,稍微有點不足,就能夠立刻看出來。
今日的芳官兒,可不只是身段不對,連聲音也沒有往常那樣中氣十足。
芳官兒心中一抖,但面上還是很鎮定的,“回大夫人的話,正是身體抱恙,但今日這場是班主早就應下的,不得不上臺。”
他深深作了一揖,“還望大夫人海涵,以後若再有這樣的情況,必定不再勉強上臺。”
像肅國公府大夫人這樣的愛戲之人,能得到她的追捧是一種幸運,因爲有錢有權,能很快就讓他名聲大噪。
但同時,要維持這種熱度,也是很難的。
比如大夫人,就特別地挑剔。
若是有兩次自己的戲沒有讓她滿意,她甚至都不會給第三次機會,轉而會另捧他人。
他垂下的頭不由皺了皺眉,心想,到底是誰要對他不利……
那個人是單純想對“芳官兒”不利,還是知道了他的真實身份……
梅氏這才滿意,“那你好好休息吧。”
戲臺下,薛琬姍姍來遲。
魏玳瑁一眼就看到了她,“琬琬你去哪裡了?我剛纔找了你好久都不見人。”
她指了指人去臺空的戲臺,“那什麼芳官兒唱得不錯,可惜你都沒有聽到。”
薛琬衝她笑笑,“方纔吃多了,肚子有點疼,我去蹲坑了……”
話音未落,身後突然蹦出來一句,“咦,你們女孩子說話都這樣口無遮攔嗎?什麼蹲坑……那麼粗俗……”
薛琬滿臉黑線,這聲音她太熟悉了,甚至不用回頭,就知道是陳王。
她忍不住翻了個白眼,“王爺您能不能不要再躲在我們粗俗的女孩子後面偷聽我們粗俗的女孩子說粗俗的話了?”
這麼喜歡聽壁角,怎麼就沒有長了駱真的千里耳?真替他可惜。
陳王未曾料到會遭到薛琬一陣搶白,“你!”
他英俊的小臉此刻紅一陣白一陣,倒顯得更嬌羞可愛了。
魏玳瑁呵呵一笑,“殿下不是要當護花使者嗎?怎麼那麼閒老是管我和琬琬的事?”
她挑了挑眉,“莫非,殿下是看上了我們其中一個?哎呀呀,那怎麼好,李大小姐知道了可是要傷心的。”
陳王再遭搶白,這回連脾氣都沒有了。
魏玳瑁是誰?滿皇城誰不知道這丫頭是個刺兒頭?她耍起橫來天王老子都不怕,連李丞相都被她當面罵過。
可偏偏卻誰都拿她沒辦法……
人家不過是個十四歲的小丫頭,雖然尖牙利嘴,可到底還是個女孩子,誰還能當真和她過不去?
畢竟人家的爹媽都不管她。
薛琬瞥了他一眼,“殿下還不快點過去?您的李大小姐正找您呢!”
陳王轉過頭去,只見不遠處李明珠笑意盈盈望着他,正在衝他招手。
他望了一眼薛琬,見人家對他絲毫都沒有什麼意思,甚至還有點嫌棄的樣子,便覺沒趣,想了想,還是乖乖地擡腳去了李明珠那裡。
魏玳瑁挑了挑眉,忽然問道,“琬琬,你是不是喜歡那個陳王?”
薛琬一愣,“啥?”
魏玳瑁卻又自顧自搖了搖頭,“不對,應該是他喜歡你纔對。”
她嘖嘖嘆道,“陳王那樣子,和我大哥從前追我大嫂時一模一樣,就跟個剛啓蒙的幼童一般,專門喜歡挑對方的刺。其實,那不過只是想要吸引對方注意罷了。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