薛琬滿腹心酸地到了侯夫人的院子,只見長房白姨娘所出的五姐薛玥早就已經到了。
她笑着打招呼,“五姐!”
薛玥淡淡地點頭,“嗯。”
便不再多言,只是神色不耐地望着侯夫人緊閉不開的臥房門。
連招呼都不願意打一個。
跟在薛玥身後的丫頭冬雨覺得有些尷尬,衝着薛琬乾笑——我家小姐不善言辭,可不是針對七小姐的,她對誰都這樣……
但薛琬卻絲毫沒有惱意。
她瞭然地衝着冬雨笑笑,雖然沒有說話,但卻用眼神告訴對方,她知道的,無礙。
白姨娘生得絕美,從姿容上不知道要比侯夫人高過多少,雖然老了,侯爺一個個新人擡進來,但對白姨娘的寵愛卻仍舊延綿不息。
所謂愛屋及烏,侯爺喜歡白姨娘,對她生的女兒自然也格外疼愛,甚至比侯夫人所出的嫡女還要更心疼一些。
所以薛玥身上有一種自小受到寵愛而長大的目空一切和驕縱。
當然,若是別的女子驕縱會讓人覺得討厭,但薛玥繼承了白姨娘出衆的美貌,甚至比她的母親還要美麗。
一個稀世罕見的美女不管是什麼樣的姿態,都是會讓人心生包容的。
長得美貌,是可以得到更多寬待的,因爲當災難來臨時,她也將因爲美貌而多受許多折磨。
薛琬想到前世,她自己雖然差點流落風塵但卻幸而被陳王所救,可是她這位美麗的堂姐,卻未能逃脫被當作玩偶的命運。
她一時嗟嘆,對薛玥便又多了幾分寬容。
也不知道過了多久,侯夫人的房門終於開了,出來的是大嬤嬤。
大嬤嬤皮笑肉不笑地說,“倒叫兩位小姐好等了,侯夫人昨夜受了風寒,頭有些疼,今日怕是去不了鎮國公府了。”
她頓了頓,“兩位小姐還請回吧。”
鎮國公夫人的生辰,靖寧侯府雖然收到了請帖,但若是沒有長輩的帶領,像薛琬薛玥這樣年輕的女孩子,是不大好單獨前往的。
既然侯夫人身體有恙,那五小姐七小姐便只能打道回府。
薛琬目光微動,她知道侯夫人着涼是假,頭疼應該是真的。
昨夜,她去探望了李寡婦,商定了之後的細節。
這一條,就是讓李寡婦假意服軟,實則威脅。
今晨,侯夫人應該已經去過了蘭園。
李寡婦會和侯夫人談條件,她既然被侯爺糟蹋了身子,就不能不明不白地繼續待在蘭園。侯爺必須要擡她爲姨娘,而且,她需要太夫人的準允。
擡李寡婦爲姨娘不難,這原本就是侯夫人動的心思。
但要太夫人準允,豈不是昭告天下侯爺胡鬧的事?
侯夫人此生致力於當一名賢妻,不能替自家老爺擦乾淨尾巴,實在是有損她的賢名,這就有些爲難了。
然而,李寡婦纔不會給侯夫人討價還價的機會。
因爲她還有別的要求。
擡她姨娘之前,必須要解了她的賣身契,她以後是良妾,不再是薛家的家奴。
這還不算,侯夫人還得替她準備嫁妝和壓箱底的錢。
若是不能滿足這些要求,李寡婦笑着對侯夫人說,“那我就將事體嚷開了,再去死。”
李寡婦照看蘭花的手藝一流,她若是去死了,蘭園該怎麼辦?眼看着還有不久,就能將伺候好的蘭草去賣個好價錢了,侯夫人自然不能讓她死。
可是若要一樁樁一件件地答應,也實在是太困難了些。
侯夫人心裡不舒服,自然就頭疼。
若不是還需要李寡婦替她賺銀子,像這種刁鑽的婦人,她真該賜她死。
心裡煩惱着這件事,侯夫人便連鎮國公府都不想去了,再加上永安伯府都事還沒有徹底過去,薛琬退婚一事仍然是皇城熱議的八卦,侯夫人也擔憂去了之後會被人追問笑話。
這樣想着,索性就裝病不去了。
沒法出門,確實有些可惜,但薛琬倒覺得還好。
反正鎮國公府是個挺無趣的地方,像這樣的生辰宴會,更是被拘得緊緊的,去了也不過是當扯線的木偶,沒意思。
還不如在家歇個午覺,閒來無事琢磨琢磨生錢的法門。
但薛玥的臉色一下子就變了。
她也沒有和大嬤嬤廢話,只是哼了一聲說道,“我去找爹爹說理去!”
話音剛落,侯夫人的房裡便響起了花瓶碎落的聲音。
不多時,侯夫人鐵青着臉站在門口,“你要找你爹爹去說什麼理?是我這個嫡母哪裡虧待了你嗎?難道我就必須得是個鐵人連頭疼腦熱都不許有了?”
她眼睛瞪了出來,表情猙獰,“好,你去找你的好爹爹去說理去,就說我不配當你的嫡母,讓他休了我吧!”
薛玥哪裡見過這陣仗,一時驚怕,眼淚都快要出來了。
她結結巴巴地說,“你……你……”
平日裡侯夫人雖然不喜歡她們母女,但爲了賢良不妒的名聲,至少表面上還是過得去的。
可今日,卻如此凶神惡煞,似乎什麼都不管不顧了,就連三房的堂妹在跟前也不顧忌,就這麼兇她,簡直太可怕了。
薛玥腳步踉蹌,掩面跑了。
薛琬覺得挺尷尬,便也想悄無聲息地消失。
沒想到侯夫人卻說道,“你若是想找你的祖母告狀,也儘管去。我今日,什麼名聲都不要了!去啊,去啊,我等着!”
薛琬笑笑,“大伯母言重了。”
她頓了頓,“人非木石,豈能永不生病?就算是草木,也難免有枯黃蟲咬的時候。大伯母爲了家裡的事殫精竭慮,身體受了損傷,自當要好好休息纔是。”
侯夫人聽聞這話,理智也稍微找了一些回來,臉色稍微好看了點。
她嘆口氣說,“你母親福薄,有這麼個貼心的女兒,居然捨得那麼早就撒手人寰。唉!”
擺了擺手,又說道,“我這精神,是沒法去鎮國公府了,倒叫你白打扮了一回。回去歇息吧,下次若是再有這樣的機會,一定帶上你。”
薛琬輕輕福了一身,“那侄女就告退了。”
她的背影剛剛離開,侯夫人的目光便忽然深邃了起來,“昨夜,確實看到七小姐去了蘭園?”
大嬤嬤身後一個不起眼的小丫頭戰戰兢兢地回答,“是,確實是七小姐沒錯。”
侯夫人咬了咬牙,“連三房這個小丫頭也要和我作對!真是豈有此理!”
她眼神閃過狠戾,“派人去請舅夫人進來一趟,我有話要和她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