睿宗口風不露,反問一句道:“小妹,你是不是有合適的人選了?”
太平公主早就想有了心腹人選,只是等着合適的機會推薦罷了。聽了睿宗的詢問,反倒不敢直接說事,笑道:“五哥,小妹哪裡有人選。小妹只是覺得這火炮的威力很大,這支軍隊一定要出類拔萃,這將軍必要非常之人才行。五哥,不知小妹的話有沒有道理?”
睿宗輕輕擊掌道:“小妹說得很有道理,太有道理了!小妹,還是你舉薦一個吧。”
要是在別的事情上,太平公主肯定會欣然同意,在這事上她可不敢冒然行事。聽了睿宗的話,反倒更加不敢舉薦人了:“五哥,你這不是爲難我麼?五哥,你點將就是了。”
軍權本來就很敏感,而炮兵這個即將出現的新兵種,更是敏感,睿宗到現在都是深藏不露。以太平公主對他的瞭解,他如此說,必然是他心裡早就有了計較,只是在他行動之前,務必要掃除障礙。太平公主要是推薦的人合他的意還好,要是不合他的意,睿宗雖然不會發作,心裡如何想就不敢確定了,是以太平公主不得不小心翼翼。
睿宗卻不動聲色,笑呵呵的道:“小妹,你說一個,一定要說一個。”
太平公主被迫無奈,只得道:“皇兄,要我說,這還非郭虔莫屬了。”
“郭虔是我大唐的名將,也是一員老將,從軍多年,諳於兵事。沙場征戰多年,經驗豐富,是一員難得的良將,由他來統領這支軍隊再合適不過了。”睿宗好整以暇的點評一通之後,這才話鋒一轉:“不過,他在統軍在赤嶺。分身無術。這事不可行!”
太平公主本就是隨口說說的,裝着一副恍然之態來迎合睿宗:“哎呀。五哥,你瞧小妹我,居然忘了這節。郭虔雖然合適,卻脫不開身呀!”
睿宗的態度依然不明朗,笑道:“小妹。再舉薦一個。你平日裡禮賢下士,結交了很多俊傑之士,舉薦一個將軍不會有問題吧?”
這話說得很輕巧,好象兩兄妹在話家常一般,不過,太平公主聽在耳裡,心裡很不是滋味,尤其是“禮賢下士。結交了很多俊傑之士”一語,更是讓太平公主暗自心驚。這話,表面上是在誇讚她。暗地裡卻是在告訴她“你拉幫結派,結交朝臣一事我知道,只不過不與你計較罷了”。
話都到這份上了,太平公主不舉薦又不行,舉薦自己的心腹必然惹得睿宗懷疑,那麻煩就大了。太平公主權衡一番,道:“五哥,這事還是聽聽隆基的見解,再作道理。”
她是打算先弄清李隆基的用意再作計較。主意是不錯,就是李隆基地話太讓她失望了。李隆基淡淡一笑:“姑姑。三侄以爲這事還是聽憑父皇作主。”李隆基排行第三,是以自稱三侄了。
“好深沉地心機。居然如此沉得住氣!”太平公主不得不暗讚一句李隆基的城府。
李隆基比太平公主多一個優勢,那是他是太子,他在監國,手握兵權。無論睿宗派誰來做這將軍,都得經過他地手,犯不着爲這件事而引得睿宗不滿。
睿宗有些犯難,思索着道:“朕想來想去,都沒有一個合適的人選。本來,朕是想聽聽你們的見解,既然你們沒有說法,朕只好乾綱獨斷了。三郎,你有人選麼?要是沒有,朕就命將了。”
太平公主的心一下子提到嗓子眼了,要是李隆基趁機安插心腹,她就失算了。這事得當機立斷,要是再不下決心,李隆基的人一旦安插進去,對她地威脅太大。
主意一定,太平公主眉頭一皺,裝作一副苦思狀:“皇兄,以小妹看,這支軍隊就由晚榮來統領吧!”
“噗!”陳晚榮嘴裡的酒水噴出老遠,漲得臉紅脖子粗:“我當將軍?這不成,不成!沒做過,做不來!”
陳晚榮寧願相信天上會掉餡餅,還砸進嘴裡,也不會相信太平公主居然會舉薦自己做炮兵將領,驚訝是下巴都砸中腳面了。
瞧着陳晚榮那副吃驚模樣,玉真公主大是開心,右手在俏臉上颳了兩下,是在羞陳晚榮。
金仙公主想笑,死命憋住,一張俏臉漲得通紅,以手捂嘴,笑倒在座位上。
睿宗把陳晚榮的失態看在眼裡,不由得微微一笑。就是一向沉穩的李隆基也不禁莞爾。
太平公主卻是一臉的認真,好象沒有看見陳晚榮的吃驚模樣,鼓勵道:“晚榮,這事你做得好。你發明了火炮,對火炮很瞭解,你來訓練兵士,再合適也沒有了。在大唐,還有誰比你更瞭解火炮呢?”
發明火炮就能很好的使用火炮,這是哪門子的邏輯?要是照她這麼推理,英國人發明了坦克,那麼英國人就應很最好地使用坦克。事實上是德國人在坦克的使用上更勝一籌,古德里安建立起了現代裝甲戰的理論體系,元首地“閃電戰”理論才得以實現。
陳晚榮想都不想,立即反駁道:“公主,這事臣真的做不來。一是臣沒有從過軍,對軍隊一無所知,要是臣去訓練軍隊,這也太兒戲了!二是臣不諳兵事,更不懂兵略,要臣去帶兵,肯定帶不好。就算臣想帶好,將士們也未必服氣呀!”太平公主反問一句:“晚榮,那你說誰來帶這支軍隊合適,讓人放心呢?”
陳晚榮嘴一張,就要說“大唐能帶兵的將軍很多”,可是突然之間明白“讓人放心”一語的含義,這話又說不出口了。
太平公主現在已經明白了,這炮兵將領她不可能安插自己的心腹了。既然不能控制炮兵,那麼當務之急就是不能讓這支軍隊落入李隆基手中。要做到這一點,就得由一個對自己沒有威脅的人來統領炮兵。而且,這個人還得讓睿宗和李隆基都能接受。
大唐將軍雖多,符合這一條件的還真沒有幾個,而陳晚榮恰恰就是其中之一。太平公主這才決定舉薦陳晚榮來統領炮兵。
讓陳晚榮意外的是。睿宗竟然輕輕點頭,問道:“三郎以爲如何?”
李隆基這次卻明確表態了:“父皇。兒臣以爲可行!姑姑說得對,大唐比陳晚榮瞭解火炮的人還沒有,陳晚榮統領這支軍隊合適。”
睿宗想了一陣,右手在御案上一拍道:“行!朕準了!晚榮,從現在開始。你就是我大唐的將軍!朕命你馬上籌建一支使用火炮地軍隊,你可願意?”
陳晚榮一百二十個不願意,忙道:“皇上,臣有話要說。”
一向挺照顧陳晚榮地睿宗,這次卻不太給陳晚榮面子了:“晚榮,你有話要說,朕真的想聽。不過,這事你一定要接下!爲朝廷效力。是每一個做臣子地本份!不能因爲你沒有從過軍,就成爲你的籍口。”
陳晚榮有不幹的理由數十個,到現在一個也說不出口了。只得很苦澀的道:“皇上,臣勉爲其難!若是臣做不好,還請皇上恕罪!”
“好好好!”睿宗一連叫了幾聲好,這才道:“你的事務很多,朕也不能把你給累壞了。這樣吧,這事你暫領着,等到有了合適地人選,你就不用再管了。”
“暫領”二字太有水平了,幾天也是暫領,幾個月。一兩年。幾年,十幾二十年也可以暫領。因爲。這是政治鬥爭的產物!只要沒有類似於陳晚榮這樣能爲三巨頭都接受的人出現,陳晚榮只能老老實實的“暫領”,說不定這一暫領就是十幾年了。
再者,別人還沒法指責。要是有人指責陳晚榮不通軍旅,卻來做將軍,睿宗完全可以說“這不是暫領嘛”。如此一來,即使有人不以爲然,也不好說什麼了。*****
“謝皇上!臣領命!”陳晚榮很是勉強的領命。
三巨頭之所以一致同意由陳晚榮來組建炮兵,主要原因在於他們瞭解陳晚榮,知道陳晚榮沒有野心,不想作官。沒有野心,陳晚榮就不會鑽營,不會害人,也就是對自己沒有威脅。
對於太平公主和李隆基來說,不能安插心腹的話,至少也不能讓對自己有威脅的人控制炮兵了。陳晚榮和太平公主、李隆基的關係都不錯,過從甚密,要說是他們地人卻又不對。比起太平公主和李隆基,陳晚榮和睿宗的關係更加親近。雖然陳晚榮的事主要是李隆基在管理,不過是依着睿宗地旨意在辦罷了。
李隆基多一分優勢,就是陳再榮在東宮奔走,是以陳晚榮不會做對李隆基不利的事情,這點李隆基非常放心。
正如太平公主所想,睿宗是真的打算把這支炮兵部隊控制在手裡,只是他要找到一個能完全聽命於自己的人很難。朝中的大臣,軍中的將領,不是太平公主的人就是李隆基一黨,非此即彼,要想找到幾個中立的人很難,就是姚崇張說之輩也是偏向李隆基的。
段輝是絕對忠於睿宗的,只是他對睿宗太重要了,不可能把他放出去。思來索去,睿宗也是打算要陳晚榮來做這炮兵將領了。
正是考慮到陳晚榮地特殊性,睿宗怕太平公主不同意,這才一再拿言語來擠兌太平公主。沒想到,太平公主見機夠快地,居然推薦陳晚榮,睿宗就來個順水推舟,強行要陳晚榮就任。
不懂軍事,是陳晚榮的一短。不過,這不要緊。火炮地威力都清楚了,只要教會兵士用炮就行了。陳晚榮對火炮的理解比別人深刻,要教會兵士一點難處也沒有。
炮兵訓練好了,拉到石堡城前去一陣猛轟,就可以建功立業了。只要是個人都會,茄子掐兩個眼睛的所謂人都沒問題,還要什麼軍事才幹?
陳晚榮成了三巨頭政治角逐的平衡點,這事他是不幹也得幹,幹也得幹,成了被強行趕上架的“鴨子”。
睿宗的心情不錯,又恢復了那種親切隨和之態。問道:“晚榮。你說,你有什麼困難?”
陳晚榮的最大困難就是不懂軍事。而不是事務多,想了想道:“皇上,臣不通軍務,這讓臣很難辦。臣是想,要是有一個副將。那就好了。”
主將不能控制,安插一個心腹做副將也不錯,太平公主的眼睛一下子明亮起來了。然而,睿宗一句話就把她的希望給破滅了:“晚榮,這副將一事,朕看還是不用了。你呀,就一個人挑了。”
陳晚榮驀的想到了一個人,心頭狂跳。要是由他來幫我,不要說訓練軍隊,就是帶十萬大軍上戰場也沒問題:“皇上。臣是不是可以自己挑人?”“是呀!這事你一肩挑了,朕會給你特旨,你看中地人都得放行。誰要是不放,你給朕說!”睿宗地臉色一下子嚴肅起來了,淡淡的掃了一眼太平公主。
太平公主卻是臉色平靜,沒有任何變化。
陳晚榮很是興奮地道:“皇上,臣要的第一個人就是王忠嗣。”
“王忠嗣?”睿宗臉色一變:“晚榮,忠嗣雖然有奇行,只是年紀太小了。”
選擇王忠嗣,陳晚榮並不是要王忠嗣幫自己訓練軍隊。而是從心裡喜歡這個有奇行的小子。決心好好培養培養他。以他的聰明才智,只要假以時日。必然會成爲一代良將。要想做良將,不會使用火炮,會讓人笑話的。
“皇上,臣是想要王忠嗣幫臣看看,有沒有失誤地地方。皇上也知道,王忠嗣年歲雖小,卻有超越常人之智,說不定他真能出奇也未可知。”陳晚榮是真的打算要王忠嗣了。
李隆基點頭道:“父皇,王忠嗣年紀雖小,卻是個可造之才,若能讓他多接觸軍旅,將來必成大唐棟樑之材。”
王忠嗣即使要成才,那也是好多年以後的事了,不會對自己構成威脅,太平公主也來勸說一句:“皇兄,晚榮是一番苦心,爲大唐造就良將,還請皇兄允准。”睿宗沉吟一陣,道:“那這樣好了。讓忠嗣上午隨你練兵,下午習文,晚上學兵法。”
自從李隆基把王忠嗣接到東宮後,請了最好的師傅教他講文論武,現在這時間就要改變一下了。
“謝皇上!”陳晚榮對王忠嗣很是看好。
睿宗手一招,內侍送上筆墨,提筆在手,給陳晚榮寫了一道特旨。有了這道特旨,陳晚榮練兵和造火炮一樣,“一路綠燈”了。
按照睿宗的想法,太平公主肯定會把手伸得老長,他要想讓陳晚榮來組建炮兵,必然要費一番手腳。沒想到,太平公主居然主動舉薦陳晚榮,這事進行得非常順利,心情大好,寫好特旨,交給陳晚榮後,君臣開懷痛飲,直到睿宗興盡,這才散去。
出了皇宮,陳晚榮直奔軍器監。來到軍器監,卻不見劉懷德他們,微覺奇怪。叫過一個雜役,一問之下,才知道劉懷德他們在趕製火炮。
陳晚榮趕過去,只見葉天衡拄着柺杖,不住走來走去,這裡指點一番,那裡教點東西,忙得不亦樂乎。劉懷德和寇義兵二人也沒有閒着,幫着他指點。
“你們忙着。今天,皇上賜我們御宴,你們也不好好歇着。”陳晚榮大步過去。
葉天衡哈哈一笑,柺杖在地上不住敲動:“小友,皇上賜御宴固然讓人高興,可是御宴也是一道辦事旨意呀!你想呀,前方十萬將士在等着火炮呢,我們能好意思聚在一起吃吃喝喝麼?要鬧,也得等到戰事結束了。那時,我們再好好慶賀一通,醉他個三天三夜也放心!”
“說得好!”寇義兵和劉懷德齊聲贊好。
陳晚榮擊掌讚道:“葉大師心懷大局,讓人欽佩!”
“哪裡,哪裡!”葉天衡謙遜一句,拉住陳晚榮,問道:“小友,說說,你進宮的經過。”
說起進宮的事情,陳晚榮到現在還恍如在夢裡,搖搖頭,把經過一說。等到陳晚榮說完,葉天衡一雙眼睛瞪得老大:“小友,你做將軍了?不可能吧!”
他對陳晚榮很佩服,可是陳晚榮做將軍這事太也出人意料了,任誰都難以置信,不僅葉天衡不信,就是劉懷德和寇義兵二人也是取笑道:“陳大人,有沒有喝多?”
陳晚榮自己都難以置信,也不多說,取出睿宗給的特旨,遞在葉天衡手裡。葉天衡忙展開,讀了一遍,吃驚地張大着嘴巴,再也說不出話了。
“葉哥哥,聖旨上說的啥呀?”寇義兵取過聖旨,讀完之後,也步了葉天衡的後塵。
劉懷德大奇,一把奪過來,一看完,聲音提得老高:“我有沒有看錯?”
葉天衡和寇義兵齊聲道:“沒看錯!是做了炮兵將軍呢!我們軍器監出人才了,有人做將軍了!”
“別嚷,別嚷!”陳晚榮忙提醒。
葉天衡使勁抓住陳晚榮地胳膊,鼓勵道:“小友,你要好好幹,不能辜負了皇上的厚望!你要是能在沙場建功立業,我們軍器監也跟着沾光呢!”
“就是嘛!陳大人,哦,陳將軍……”劉懷德興奮之情不減。
軍器監要是出個將軍,他們人人都臉上有光,要他們不興奮都不行。陳晚榮一點興奮之情也沒有,忙阻止道:“好了!別說了!這裡就請諸位多擔待,我還有事,得先出去一趟。”
“遵將令!”葉天衡他們胸一挺,一齊領命。
陳晚榮沒好氣的白了他們一眼,三人卻是一臉的嬉笑:“軍器監出了將軍,我們可是沾光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