寂冷的空氣下,一股岩漿般的熾熱,從這女子手掌中衝擊過來。
星凌懼怕地閉上眼睛,在意識的混沌黑暗中,隱約可見一個手拿火叉的人形夜叉,衝向自己。
忽然,一張巨大的光形結界,宛如銅牆鐵壁般,擋在了夜叉的去路。
結界猛地爆發出藍色光芒,無數的小刺扎向了夜叉。
……
手掌被無數的小刺刺中,細微而尖銳的疼痛直接傳輸到了神經上。
“啊……”
魑魅尖叫一聲,像是受到了一股巨大沖擊,身子往後震去,足足跌倒了有近十米。
星凌猛地睜開眼睛,滿是不可思議。
在剛纔,在意識中明明看到這個黑暗的夜叉襲擊自己,可是那阻擋的牆壁從哪裡來的?
自己明明什麼都沒做,爲什麼對方被反震成這樣?
魑魅拖着受傷的身子,緩緩站了起來。
剛纔的突然反擊實在太厲害了。自己明明已經奪魂術深入他的體內,可是在他身體裡似乎有什麼阻擋物,突然反過來打在了自己身上。
“噗!”
一口鮮血吐在了地面上。
“怎麼會……”
魑魅看着地面的紅跡。百年來自己幾乎從爲流過血,這還是第一次。
與此同時。
正在熟睡的袁魁,猛地從牀上坐了起來。
作爲‘奪魂師’,他對於四周一百里以內的法術空間有探知作用,一旦有法術出現,自己立馬就會知曉。
方纔,絕對有一個極大的法術爆發出來。
袁魁翻個身子,一腳踹開通往地下室的暗門,快步走下臺階。
開裂成兩半的星月鏡,日以繼夜地呈現着魑魅的場景。
此刻,她趴在暗風吹過的地面上,四肢宛如斷裂般,鮮紅的血液從四肢涌動出來。
“什麼!”
袁魁大驚,趴在鏡子前,大驚失色。
怎麼會……怎麼可能?
自己引以爲傲的弟子,功力可以與自己比肩的魑魅,怎麼會被打成這樣?
在魑魅身前,有兩個人,或者說是兩個孩子。
一個是女孩,癱軟在另外一個男孩的身子裡,而這個男孩,赫然就是張星凌。
“這……怎麼回事!這孩子難不成會畫魂術!”袁魁雙手拿着鏡子,青筋暴起。
星凌目瞪口呆,僵持在原地,手足無措。
方纔,這女子被自己莫名地反震出去以後,整個人就癱軟在地上,再也沒起來。
她的身體像是被逐漸抽乾了血,臉色慘淡,原本白皙的皮膚變成了一種毫無生氣的白,像是乾屍。
“姐姐……你怎麼了?”
星凌似乎忘了剛纔她對自己下的狠手,反倒有些體諒她。
“你……你,身上爲什麼會有反噬術?”
魑魅竭盡全力地吐出每個字,像是每一秒就可能失去生命。
星凌並不太懂這句話,隱約聽清楚‘反噬術’三個字。對於‘反噬’二字還是有些瞭解的。
同時,星凌的身體忽然閃爍出一股藍光,只是一瞬,立即消失。
“果然……反噬術,好厲害!”
袁魁看着星月鏡裡,畫魂師小子身上閃爍的藍光,分辨出了這是一種強大的反噬之術。
一旦受到任何傷害,只要反噬者有心
反抗或掙扎,那麼反噬之術就會爆發,進而被反噬者就會受到攻擊。
這並非反噬者自己的法術,而絕對是另外的法師,爲了保護反噬者,所施展的法術。
黑暗的寧靜中,袁魁轉過頭,看向了一旁的已成爲乾屍的張臻。
想不到,實在想不到。
怪不得遇到你時,你已枯竭得成爲乾屍,原來是臨死前,施展出了反噬術。應該是耗費了所有的靈力,所以身體纔會變得如此枯竭吧。
或者說,你是趁着在被毒死之前,先行施展了反噬術,以生命爲代價,所以才如此強大吧。
竟然,把我的弟子,傷的如此厲害。
咬牙切齒中,袁魁雙手合十,念動着什麼咒語,身體如同一道光芒,往外竄去了。
若是平常,自己絕對不敢在大街之上施展法術,包括現在的‘逃術’。
耗費靈力,使得自己奔跑的速度乘以十。
如果一旦有路人看到,那麼‘禁制’應該會立即生效吧?
但是袁魁管不了那麼多了,自己的弟子危在旦夕,若是遲了片刻,說不定已經被反噬至死。
張星凌站在魑魅跟前,滿臉彷徨。
這女子好像越來越難受了,身體劇烈顫抖着,臉龐擰結在一塊。
星凌突然覺得這女子好可憐,走上前去,伸出手想要拉她一把。
魑魅意識到她要觸碰自己,像是死亡臨近般,癱軟的身子莫名地有了一股力量,往後爬了幾步,哀嚎起來:
“別……別過來,求求你。”
星凌更加費解,反過來看自己的手掌,淡淡的藍光出現在手掌心。
“我沒有惡意。”
“不……,總之,你別碰我。”
魑魅雙手抱住膝蓋,蜷縮在地面上,頭埋在膝蓋中箭。像是受傷的小鹿,撫慰自己的傷口。
“可是,你不能……”
不能星凌說完,忽然另一道光線,從遠至近,快速移動了過來。
一陣涼風掠過,一位老者停留在魑魅的身旁。
星凌定眼看去,此人竟然幾日前的知府,將自己的爺爺殺害的人袁魁。
或者說,袁天罡。
……
凌冽的風,吹過黑暗街道中的四個人。
星凌轉頭看了看癱軟在地上的葉皖,又盯着面前比自己高一頭的知府,目光灼熱。
爺爺臨死前的面孔,汨汨流下的鮮血,涌現心中。
如海潮般的仇恨,化作劇烈的火焰,在心中灼灼燃燒。
“袁天罡,我要……殺了你。”
低沉吼聲中,右手掌的藍光驟然變化,如同火球般急速旋轉。
掠過的風驟然逆轉,順着星凌奔跑的方向瘋狂吹着,空氣中滿是灼熱味道。
這浩瀚的力量,袁魁實在未曾想象過。大概就是,張臻的反噬力,結合畫魂師的強大血統,才能爆發出如此撼天動地的力量吧。
袁魁如同鐵鬆般,穩站不動。
因爲自己無從躲閃。即使逃了,他也會追過來,而自己帶着魑魅,是跑不快的。
但是
在藍色火球即將觸碰到自己胸膛的時候。
星凌的動作停止了。
爺爺臨時前囑咐的話語,翻涌在心頭。
“不要讓別人發現你,低調平淡地過完一生……”
若是這
一擊下去,恐怕再也做不到與爺爺的承諾了吧。
停頓中,袁魁似乎意識到了什麼,猛地抱起了魑魅,轉身跑去。
一個身形枯竭的妖豔女子,被一個滄桑穩重的年邁老者抱着,匆忙慌張地向遠處跑去。這背影看上去,着實有幾分可笑。
冷風吹過,夜彷彿更暗了。
星凌仍站在原地。自己莫名地有一股自信,自己可以追上去,然後將他們殺掉。
但是……爺爺的迴盪在心間,宛如牆壁般阻擋着自己。
“李星……”
低低的呼喊聲,隔着夜風傳來。
是葉皖甦醒了過來。
因爲昏睡,剛纔的一幕幕,她應該全部都沒有看到。
星凌轉過身子,走到葉皖身邊,抱起了她。
只比自己矮一點的葉皖,被自己輕鬆地抱起來了。
“走,我們回家吧,別想着什麼離家出走了。”
月色黯然,冷風凜冽。
潮溼灰暗的空氣中,幾隻燭火孤獨燃燒,襯得這地下密室更加黑暗。
袁魁站在臺階下,原本沉穩高昂的背影此刻異常虛弱,彷彿一縷清風就能吹倒,汗水沿着額頭涔涔而下。
在袁魁凝重的眼神下,一個容貌蒼老的女子躺在石板上。
皮膚變得乾枯皺褶,往裡凹陷,渾身像是被抽乾了血,微弱的呼吸彷彿下一秒就能斷掉。
袁魁眼神涌動着潮水般的訝異,渾身顫抖,喃喃:
“怎麼會……”
“怎麼會,反噬力量如此之強,竟能要了她的性命?”
袁魁往後退了一步,難以置信。張臻臨死前,莫不是把所有力量都集中在了這個反噬術上,甚至是不等毒發身亡,先以生命爲代價做出此等反噬術,纔會如此駭人。
魑魅的顫抖越來越厲害,口中哀嚎聲不斷,仿若臨死前掙扎的悲鳴。
不,不能讓她死!
她是擁有無與倫比的天賦的女子,再勤學百年,功力儼然能領袖天下。
且,當初自己獨佔她的原因,就是看中她的天賦靈力。爲自己所用,將來無論統領四方時殺妖殺敵,還是面對畫魂師時當擋箭牌,都是無可比擬的利器。
若是因此死去,自己又要花多少心思培養啊!
袁魁轉過身子,一腳踹開了一旁另一間密室的門。這件密室更爲黑暗,沒有一扇窗戶和一隻燭火。
黑暗中只隱約可見,一個古銅色的巨大丹爐。
爐口四周是五隻鐵青色龍頭向上,圓滾滾的丹爐肚子,上面雕刻着龍爭虎頭圖,栩栩如生。
袁魁走在一隻龍頭下,右手按住龍頭,往左邊輕輕擰動一下。
宛如蟄伏千年的巨龍再次騰飛,漆黑的丹爐內驟然燃燒着熊熊火焰。
“秦王,當年我入您墓中,帶走了你的乾坤爐,以及一本煉丹殘卷。原以爲只是收藏觀賞,今日恐要再次啓用。”袁魁眼神中有激動,憧憬,也有無奈,擔憂,痛苦。
“只是那煉丹卷卻是殘破的,中間缺頁少字。我只能按照自己對於煉丹術的粗淺理解,來進行補充了。”
話雖如此,袁魁內心的不安仍蠢蠢欲動。
畢竟,秦王時距今已千年,那時的煉丹之術,與現在恐怕截然不同,但袁魁卻也只能按照自己理解去做。
如若不然,實在沒有救治魑魅的辦法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