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太妃說着,起身下了榻,李小暖忙捧了斗篷過來,王妃接過侍候着老太妃穿好,王爺也不敢堅持,送到花廳門口,看着老太妃上了轎,程恪扶着轎杆,出了院門,才輕輕嘆了口氣,轉回了花廳裡。
花廳裡,李小暖看着丫頭婆子們撤下已經冷了的酒菜,重新上了熱菜,又吩咐多加薑絲、少放些綿糖,熱熱的熱壺黃酒送進來,斟到小酒壺裡,送到王爺面前的几上。自己轉到檐廊下,看着人在院子四處掛起燈籠來,預備着等會兒看雜耍百戲取樂,以熬過這除夕之夜。
王爺盤膝坐下,拿起盛着薑絲黃酒的銀壺,斟了一杯,仰頭喝了,看着王妃,笑着說道:
“母親肯出來喝兩盅酒,看看煙花、樂一樂,已經極難得了這也是小恪和恪兒媳婦一片孝心。”
王妃長長的嘆了口氣,點頭應承着:
“可不是,母親這些年……唉,往後讓小恪多去瑞紫堂請請安去。”
王爺喝着熱酒,開懷的點着頭,李小暖轉進花廳,笑着曲膝稟報道:
“已經快交子時了,媳婦這就讓人煮上餃子,趕着交子時吃餃子可好?”
王爺笑着點了點頭,李小暖轉身吩咐了下去,跟着交待竹青道:
“告訴各個廚房,都煮上吧,各處當值當差的,都熱熱的讓他們吃上一碗,讓鄒嬤嬤和田嬤嬤,再會上孫嬤嬤,各處巡一遍去,這個時候,人是最疲倦的時候,一定要多加小心。”
竹青答應着,下去傳話了。
不大會兒,程恪轉回來,去了斗篷,倒了杯熱黃酒,一口喝了,舒服的靠在榻上,笑着說道:
“老祖宗心情好,跟紅福說了一路子的話,我回來時已經歇下了。”
王爺舒了口氣,透出滿眼笑意來,只點着頭沒有說話。不大會兒,廚房就送了餃子進來,幾個人吃了,李小暖請了示下,吩咐演起百戲來。
院子裡燈火通明着、熱鬧非凡的演着百戲、雜劇,很快就到了寅初時分,要準備祭祖的事了,王爺、王妃回去正屋,程恪和李小暖出了正院門,上了轎子,趕回清漣院換大禮服去了。
寅末時分,程氏家廟裡已經密密麻麻站滿了人,男昭女穆,隔着中間的雕畫精美的戲臺,按輩分、品級各自站好了。
李小暖和王妃穿着沉重的大禮服,虛扶着同樣一身大禮服的老太妃,沿着正中間的甬道,往最前面緩步走去,程恪緊隨着王爺,稍落後半步跟着。
到了最前面的享臺前,李小暖和王妃鬆開老太妃,往後退到自己的位子,老太妃昂然站在享臺右邊,漠然的看着享臺左邊,和她對應着的位置,那裡,空了幾十年了
老太妃的目光順着空着的位置,移到了緊挨着空位的地方,那裡,垂手站着位鬚髮如雪的老者,彷彿感受到老太妃的目光,老者下意識的往後縮了縮。
李小暖奇怪的看了眼老者,這人站在王爺上首,應該就是那位二老太爺了,是老太爺嫡親的弟弟,怎麼會……象是極懼怕老太妃,上一代,這中間,不知道發生過多少故事,積了多少恩怨。
司儀聲音清越宏亮的唱着儀禮,衆人隨着司儀的喝禮,獻了祭禮,行了三磕九拜大禮,肅穆着一一退出去時,天邊已經透出絲曙光來,條條霞光劃破天際,預示着朝陽即將噴薄而出,來光輝這萬千世界,照耀這人生百態。
一年一度的祭祖大典,就算是圓滿結束了。
王爺帶着一家人把老太妃送到瑞紫堂,就急急忙忙的上了轎子,一家人趕往宮裡恭賀元旦去了。
李小暖扶着王妃在宮門裡下了車,順着穿着鮮紅吉服的內侍的指引,一路往福寧殿進去了。
福寧殿前,已經站滿了諸外命婦,今天的元旦慶典,凡有誥封的命婦,不論高低,都要進宮給皇上賀這新歲,這也是元徽朝的命婦們一年中唯一的一次可以象百官一樣朝賀皇上,這人比冬至節足足多出幾倍來。
李小暖虛扶着王妃,帶着溫婉的笑意,沿着衆命婦讓出的通道,往殿內走去,她和王妃,都是一品夫人,位置在殿內最前排。一路上,王妃謙和迎着見禮的命婦們點頭致意着,腳步卻不停頓,一路進了殿內。
福寧殿門口,兩邊分列着三十六名有品級的內侍,執着拂塵,一動不動的昂然站立着,透出幾分威嚴之氣來。
李小暖扶着王妃進了福寧殿,王妃步子放緩下來,一路走一路停頓的和站在殿內的諸命婦道着吉祥話兒,賀着新歲,鎮寧侯夫人、靖江侯夫人和孟國公夫人、忠勇伯夫人等人聚在一處,見汝南王妃和李小暖過來,鎮寧侯夫人忙上前半步,曲膝見着禮,拉着王妃的手,笑着說道:
“這會兒見着您,正好討個話兒,初二媳婦回門,可得讓小暖到咱們家來才行”
李小暖笑着曲膝和諸長輩見着禮,忠勇伯夫人、盧尚書夫人忙曲膝回着禮,笑着連聲說着“不敢”,王妃目光掃過靖江侯夫人等幾位,微微一一打了招呼,纔回頭看着鎮寧侯夫人,滿臉笑容的回道:
“倒不是我不肯,只是恪兒媳婦如今管着家裡大大小小的事,初二日,敏盈和敏清一家大小都要回來,她不在,我可就要亂了陣腳了,也別趕着初二日了,出了初五,你排個日子,我帶着她去你府上鬧上一天就是了。”
鎮寧侯夫人聽了,驚訝的睜大了眼睛,轉頭看着靖江侯夫人感嘆道:
“到底是王妃會調教人,這進門沒幾個月,就挑了家裡的大梁可不容易”
“可不是,當家人不好做,安福郡主年紀雖小,倒是個能幹的。”
靖江侯夫人轉過身,帶着絲好奇,看着李小暖誇獎道,李小暖溫婉的微笑着,轉過頭,滿眼依賴的看着王妃答道:
“哪裡真能挑了大梁,都是母親在後頭偷偷幫着我呢,母親這麼說,不過是給我長臉罷了。”
王妃眉眼裡都是笑意,靖江侯夫人笑盈盈的留神着王妃和李小暖的神情,孟國公夫人全神貫注的盯着李小暖,留神着她的一舉一動,忠勇伯夫人滿臉笑容、熱情的奉承道:
“安福郡主不光持家好,這生意上也是極精通的呢”
王妃眼底微微沉了沉,臉上笑意半分不減,鎮寧侯夫人彷彿沒聽到忠勇伯夫人的話,轉頭看着忠勇伯夫人和靖江侯夫人,指着王妃和李小暖感嘆道:
“你看看,人家這媳婦調教的,多會說話兒明兒得找王妃好好討教討教,怎麼才能教出這麼個又孝順又體貼又懂事又能幹的媳婦來”
忠勇伯夫人彷彿也覺出了不妥,忙和靖江侯夫人一起連連附和着,王妃眉眼間的笑意更濃了,幾個人越說越高興,只有盧尚書夫人,一邊陪着滿臉笑容,一邊心不在焉的偷眼瞄着站在前面的幾位皇子妃。
福寧殿最前面,嚴丞相夫人已經到了,正和福清長公主,靖北王夫人、湯丞相夫人、禮部尚書錢繼遠夫人一處,低聲說着話,聽着這邊的笑聲,轉頭看了過來,見李小暖正看過來,忙笑着招了招手,
“請你婆婆過來說話兒。”
李小暖曲了曲膝,示意着王妃,王妃忙着鎮寧侯夫人等人示意着,帶着李小暖,走到了嚴丞相夫人和靖北王夫人等人處。
嚴丞相夫人上下打量着李小暖,笑眯眯的說道:
“有一陣子沒見安福郡主了,倒是越來越好看了”
李小暖只笑着,曲膝一一見着禮,湯丞相夫人滿眼謹慎的看着李小暖,眼風掃過靖北王夫人,笑眯眯的誇獎道:
“以往總覺得徐氏就是絕色了,今天這麼看,安福郡主可不差什麼。”
靖北王夫人聽了湯丞相夫人的話,眼底隱隱閃過絲凌利,滿臉笑容的看着李小暖,贊同的點着頭誇讚道:
“長相且不說,和安福郡主,哪有什麼能比的?我就愛郡主這份氣度,這樣端莊大氣,到底差得遠,比是比不得了”
湯丞相夫人眼底放鬆着,閃過絲笑意,忙笑着連聲說道:
“可不是前兒大長公主還說呢,她看來看去,就小暖這個義女,最有皇家的風範氣度”
福清長公主臉色變了變,轉頭看着湯丞相夫人,似笑非笑的問道:
“你們兩個好好的,怎麼嚼起安福郡主的舌頭根子來?”
湯丞相夫人打着呵呵說道:
“哪裡有?不過就是說閒話……說着說着,就說到了……說到這個,我還沒問你呢,”
湯丞相夫人一邊說,一邊轉頭看着嚴丞相夫人,笑着問道:
“好好兒的,怎麼讓小暖喊王妃婆婆來了?”
“你看看你,糊塗了不是,這宮裡,可有個母親,再喊母親,倒是喊哪個呢?”
靖北王夫人笑着點着頭,
“倒是這個理兒。”
幾個人正說着話,殿門口傳來聲悠揚喜慶的通傳聲,大長公主陪着一身大禮服的程貴妃,一路點頭致意着,緩步進了大殿。
一大早,惹了一肚子不痛快,這人哪人哪,唉......
鞠躬,晚了,十二點前,閒現在就要出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