墨池在一旁坐好,不多時,二孃韓嘉瑜和三娘韓嘉音也過來了。
韓嘉音進門,先看見韓嘉卉姐妹,卻佯裝沒看見,頭一轉,直接與墨池打起招呼:
“四妹妹好早呢,我與二姐姐緊趕慢趕,就怕讓你等,卻沒想到你比我們更早。”
二孃韓嘉瑜偷瞄一眼韓嘉卉,悄悄移步站在親妹妹身側,對墨池怯怯一笑,附和着妹妹的話:
“四妹妹確實早,想是妹妹平日裡都習慣早起的。”
墨池淡淡回了個笑容,這府裡的四個姐妹,若說起來,她最不喜歡的不是大娘韓嘉卉,而是三娘韓嘉音。
韓嘉卉雖然冷傲,但起碼真實,
嗯,起碼以前的韓嘉卉很真實。不喜歡她,就會直接表現出來。
而這位三娘韓嘉音,卻是個暗地裡捅刀子的高手。
那日賞菊宴上,只怕真正的幕後之人便是眼前的這位三姐。
口蜜腹劍、笑裡藏刀這兩個詞用來形容整日將笑容掛在臉上的韓嘉音最爲貼切。
韓嘉音兩步走到墨池身邊坐下,拉着她的手,滿臉的甜笑。
“四妹妹,聽說昨日安家三郎君來府裡了,還帶來兩支百年的老人蔘,真是拖了妹妹的福,百年人蔘對父親和祖父的病情很有幫助呢!”
墨池不動聲色收回自己的手,淡淡的說一句∶“安三郎送人蔘是安伯父與父親的情分,與我有何干系。三姐姐說笑了。”
韓嘉音大約是韓家幾位娘子裡最是能說會道的,且自說自話的本事似乎得到了老夫人的真傳,墨池的冷淡並沒有打擊到她說話的興趣。
“四妹妹,話本子裡面這樣的故事可多了呢,英雄救美,後來英雄和美人便生生世世相守,哇,好讓人感動呢。四妹妹...”
“姐妹們都是尚未出閣的女子,三姐姐這玩笑開的有些過了。”
墨池皺眉打斷她的話。
對面的韓嘉卉面上平靜無波,似乎韓嘉音的一番話沒有令她有一絲一毫的情緒波動。
三娘韓嘉音的情緒也沒有因爲墨池頗有些嚴厲的話有絲毫影響。
她就是想氣一氣壓迫了她多年的韓嘉卉。
多年來,她身爲庶女,一直賣力討好着嫡母和大姐,就像一隻小狗,必須做出討主人歡喜的樣子和事情,才能獲得一口吃食。
坐在三娘韓嘉音身邊的二孃韓嘉瑜偷偷瞄了一眼韓嘉卉,悄悄拉了拉韓嘉音的袖子,示意她別在繼續說。
韓嘉音卻不動聲色的甩開了姐姐的手。
她笑盈盈的轉了話題∶“四妹妹害羞呢,那姐姐不說這個了。
三嬸嬸這兩日都在查看府裡的帳冊吧,這查賬冊可真的是一件十分辛苦的事情呢,咱們府裡的中饋向來亂七八槽,等三嬸嬸理順了,我們以後的日子可就阿彌陀佛、好過多了。”
“三姐,你不要太過分,母親以往是缺了你的吃喝、還是短了你平時的用度。三姐姐,你....你這樣污衊她良心能安嗎”
韓嘉南雖然平時是個沉默寡言很淡然的性子,但到底年齡小,這些時日,她一直沉侵在失去母親的痛苦之中,韓嘉音花語裡明顯對母親的不敬,頓時令她氣的滿臉通紅。
她站起身,包子笑臉氣的通紅,嘟着嘴留着眼淚質問韓嘉音:
“三姐姐,做人做事總要憑着良心,我不奢求你會爲母親離世而傷心難過,但,你叫了她十幾年母親,她也從爲虧待過你。你就應該給她起碼的尊重。”
韓嘉卉看一眼妹妹和韓嘉音,轉過臉去沒說話。似乎此時正在哭泣難過的不是自己的親妹妹,三娘諷刺的那個人也不是自己的母親。
“呵呵,五妹妹生氣了呢,姐姐也沒說什麼嘛,府裡中饋混亂是祖母昨日說的啊,姐姐又沒有添油加醋。”韓嘉音任然一副笑笑的模樣。
“你...”韓嘉南氣結,卻因爲不善鬥嘴,雖然生氣難過卻不知應該反駁什麼。
“三姐姐逾越了,祖母是長輩,自然有教訓晚輩的權力,我等小輩如果無端端去指責長輩,若被旁人聽見,便是府裡的教養出了問題。
況且,這兩日母親整理內務,倒一直說大伯母條理清楚,府裡的賬冊做的十分清晰。”
墨池的話等於紅果果的打了韓嘉音的臉,她悻悻的笑一聲,卻也不敢跟如今正得勢的三房嫡女爭辯什麼,便坐下身再不說話。
墨池說的倒不是假話,昨日母親還說,你大伯母其他的不說,這府中的賬務的確做的清清楚楚,與她清高自憐的性子倒是相符。
墨池從袖袋裡掏出絲絹,站起身遞給韓嘉南。
韓嘉南接過絲絹,感激的看一眼墨池,哽咽着道:“謝謝四姐姐。”
隨着韓嘉南的話語落下,韓嘉卉的目光轉過來看了她一眼,眼中露出一絲不屑。但很快她又轉過頭看向門外。
韓嘉南迴到座位上,她的丫鬟幫她清理了淚痕。
偏房裡終於安靜下來。
不多會兒,老夫人和柳順娘也收拾停當出來了。韓府只有兩輛馬車,柳順娘昨日安排人又在車馬行租了三輛。
七個主子帶着十一二個丫鬟婆子,一行人五輛馬車,浩浩蕩蕩朝着終南山大峪峪口的懺業寺而去。
墨池母女帶着吟冬和柳順孃的大丫鬟明珠坐一輛車。
上了朱雀大街,看到好些大大小小的馬車,韓府的五輛馬車很快便匯入了浩浩蕩蕩的馬車隊伍中。
大陳信佛之人衆多,出明德門上官道後,沿途便有大大小小十幾座寺廟。龐大的馬車隊伍隨着途徑寺廟慢慢開始減少。
走了兩個時辰,已近午時,韓家的馬車終於停在‘懺業寺’門口。
‘懺業寺’是律宗祖庭,也是長安城達官貴人家女眷上香拜佛的首選之地。因爲寺院裡規定不能留宿女客,但‘懺業寺’距離長安城又有些遠。
僧人們便在寺院外圍專門闢出一處地方蓋了十幾排寮舍,供女客留宿所用。
衆人下了馬車,隨着知客僧入了爲他們安排的寮舍。
韓家定了六間寮舍,墨池和母親住一間。柳順娘要先去老夫人的寮舍幫着安排,墨池便帶着吟冬先去了自己的寮舍。
剛到門口,便聽見身後傳來一聲嗤笑:
“這菩薩也是辛苦,善人她要管,那種名節已毀,又目無尊長、心思歹毒,將自己親親的伯母逼的無法在長安立足的惡人,
菩薩也要管,可不是夠辛苦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