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王夫人那裡回來,淅瀝瀝地下起了小雨,傅庭筠翻來覆去地想着趙凌,一夜未眠,。
第二天早上,天空放晴,趙凌還是沒有回來。
傅庭筠嘆了口氣,指揮着鄭三把那些掛在樹上,被雨淋溼得不成樣子的燈籠都取下來,阿森卻跑到街口的雜貨鋪裡花了兩文錢買了一把糖,坐在雜貨鋪門口的臺階上,默默地吃着糖,看着街上來來往往的人羣,沉默中帶着幾分憂傷,看得雜貨鋪的老闆娘心痛不已,關切地問他:“你是不是和你嫂子吵架了?”
她的話音未落,阿森像被跺了尾巴的貓似跳了起來:“你才和你嫂子吵架了,!”一溜煙地跑回了家。
“倉娃子!”雜貨鋪的老闆娘笑罵了一句,轉身去做生意去了。
阿森耷拉着腦袋回到家裡,看見傅庭筠在廚房裡揉麪。
“姑娘,您這是做什麼呢?”他好奇地問。
“我做些酥皮月餅。”傅庭筠笑道,“九爺今年還沒有吃到家裡的月餅呢!”她眉宇間溫柔寧靜,嘴角還噙着一絲笑意。
“可是……”阿森想說,九爺這次悄悄地去辦事,回來還要請王大人給碾伯所撥些兵器,到時候吃飯打點肯定是少不少的,九爺未必有工夫在家裡停留,可話到嘴邊,他又咽了下去。
要是九爺真的抽出時間在家裡小住幾天呢?
他這個時候說這些話,豈不是讓傅姑娘傷心。
想到這裡,阿森跑進了廚房:“姑娘,我來幫你做月餅吧!”
傅庭筠衝着他笑了笑。一面耐心地告訴他怎麼做月餅,一面問他王家的大小姐都和他說了些什麼。
他嘴巴閉得緊緊的,任傅庭筠怎麼問也問不出來。
傅庭筠直笑。
晚上,趙凌還是沒有回來。
翌日,傅庭筠帶了阿森去送王夫人,。
大家或坐着馬車或坐着轎子,把王夫人母女送到了城外的七星觀,善寧道長親自出面,擺了幾桌素菜。大家吃吃喝喝一番,送走了王夫人母女,衆人再互相寒暄一番,各自散去。
傅庭筠正準備上馬車,被衆人圍着的蕭氏卻笑着和她打招呼:“傅姑娘。我們一起回去吧!”熱忱地邀她同坐一輛馬車。
那些夫人、太太、姨娘們都朝傅庭筠望過來,一下子,傅庭筠成了衆人舉目之人。
“哪裡敢勞駕蕭姨娘!”傅庭筠卻語氣溫和地笑着婉言拒絕。
蕭氏聽着就笑了笑,笑容裡透着幾分瞭解:“我實際上是有話要對傅姑娘說。”
她目光清明,表情真摯。
不管是出於此時的形勢還蕭氏的態度,傅庭筠再拒絕就顯得有些不通人情,她笑着謝道,上了蕭氏的馬車。
車馬楠木做板。鋪着塊精美的波絲地毯,幾個大紅色刻色迎枕隨意散在車廂裡,奢華中透着幾分慵懶,讓傅庭筠暗暗驚訝不已。
蕭氏好像有所感,笑着伸出雪白的柔荑提起了一旁的紫砂壺,倒了杯溫熱的鐵觀音給傅庭筠,若有所指地笑道:“這些都是侯爺的喜好!”
傅庭筠握着手中薄如蟬翼的杯子,心絃繃到了極點。
這蕭氏。是什麼意思呢?
她不動聲色,順着蕭氏的話露出些許的讚歎之色,笑道:“可見侯爺是個極會過日子的人。”
“不錯!”蕭氏莞爾一笑,“侯爺平日裡待人處事最爲講究了。”
傅庭筠微微地笑,。
既然蕭氏有事找她,這蕭氏說話行事又處處透着幾分古怪,她就以靜制動好了。
誰知道蕭氏撲哧一聲笑,道:“傅姑娘。你定以爲我有什麼要緊的事要找你吧?其實不然,我就是想知道,能讓馮大虎不惜以身犯險,能讓趙大人千里殺人的女子有多漂亮而已!”說着,一又妙目定定地落在了傅庭筠的身上。
傅庭筠如遭雷擊。
她怎麼知道馮大虎是趙凌殺的?
既她都知道了。是不是說穎川侯和西平侯都知道了呢?
一想到這樣後果,她指尖都冰涼冰涼的。
如果是從前,傅庭筠早已露出幾分異色,可自從她跟着趙凌一路往西,經歷了種種磨難,已非尋常的閣閨女子可比。蕭氏的話雖然猝不及防,可她卻依舊能掩飾住自己的真實情緒,並在很短的時候內就想出了對策。因而她蕭氏的話音剛下時她即露出驚訝的表情,奇道:“蕭姨娘此話怎樣?”隨後眉頭微蹙,露出許些的慍意來,“蕭姨娘,我們女子,最注重名節,你把我的名字和馮大虎相提並論,又說出什麼趙大人千里殺人的話來,隱於我不義之地,不知蕭姨娘是何意?”
蕭氏從自己的話一出口,就仔細地觀察着傅庭筠的表情,此時見傅庭筠毫無破綻,心裡不由生出些許的猶豫來,氣勢不免一弱,笑着解釋道:“傅姑娘休要煩惱,實是在我聽到大家都這樣傳,好奇的很……”
兩人的之的形勢,實如兩軍對壘,蕭氏口氣一軟,傅庭筠立刻趁生追擊。
“蕭姨娘此言差矣!”她毫不猶豫地打斷了蕭氏的話,肅然地道,“蕭姨娘乃穎川侯如夫人,怎麼憑着些流言蜚語就隨意猜測?還說出什麼‘趙大人千里殺人’的話來指證趙大人……要知道,趙大人是朝廷命官,知法犯法,草菅人命,是要罪加一等的,流放三千里的,。”
蕭姨娘望着大義凜然傅庭筠,心裡直犯嘀咕。
難道真的弄錯了?
“傅姑娘不要誤會,”她忙道,“我只是聽侯爺私下議論,說放眼西北,除了趙大人,還想不出誰與馮大虎結怨還能千里殺人刀不留跡,我這纔有此一問……”
傅庭筠心頭大震。
聽穎川侯說的。穎川侯這是什麼意思?還有,這個蕭氏難道是穎川侯的寵妾,要不然,穎川侯怎麼會當着蕭氏的面說這些?
念頭飛快地閃過,她已道:“天下之大,藏龍臥虎。趙大人就是隴西縣人,若沒有投軍,若沒有西寧之戰。侯爺未必知道有趙凌這個人。可見事事無絕對。”
“也是!”蕭氏望着神色冷峻的傅庭筠,頗有些無奈地笑了笑,“是我言詞欠妥,還請傅姑娘不要見怪。”語氣間既沒有愧疚,也沒有歉意。
傅庭筠覺得有些奇怪。但還是見好就收,表情微霽,柔聲道:“蕭姨娘,我也是女子,平日裡也喜歡說說家長裡短,只是我們做女子,當謹記慎言慎行這句話,能說則說。不能說的,卻是一句多的話也不能說,否則,豈不成了搬弄是非之人?”帶着有幾分循循善誘的味道。
蕭氏望着眉宇間還帶着幾分稚氣的傅庭筠,頗有些哭笑不得。
過了兩天,趙凌回來了。
他身邊不見了三福,卻多了個年約二十七、八歲的青年男子,讓一聽到消息就滿臉歡喜跑出來迎來的傅庭筠和阿森都吃了一驚。
趙凌笑着向傅庭筠引薦那名男子:“甘州衛僉事何大人,!這位是我未婚妻子傅氏。這是我弟弟阿森。”
何大人看見傅庭筠眼睛一亮,有片刻的恍然,這才朝着傅庭筠拱手行了個禮。
傅庭筠忙低下頭,草草地福了福,說了句“我去準備酒菜”,匆匆地進了廚房。
等阿森規規矩矩地給何大人行了禮,趙凌笑着朝何大人做了個“請”的手朝。和他並肩朝廳堂去。
那位何大人忍不住飛快地回頭望了傅庭筠背影消失的方向,這才收斂了心思恢復了許些瀟灑自若的模樣開始和趙凌說笑。
鄭三娘就嗔怪鄭三:“有客人來了你怎麼也不說一聲?”
誰知道傅庭筠會那麼快的就衝了出去?
這話鄭三卻不敢說,只好笑了笑。
傅庭筠面色一紅,聽見阿森問安心:“你這幾天都去幹什麼了?這個何大人是怎麼來頭?與我們是敵是友?怎麼跟着九爺來了我們家?”
安心卻避重就輕地道:“何大人叫何秀林,榆林衛指揮使何謂的長子。是大人在臨澤認識的。正好何大人要來張掖公幹。大人就邀了何大人同行,又請何大人來家裡坐坐。”
“那就是尋常的交情了……”阿森吶吶地道,“九爺還真去了臨澤啊!”
安心像沒有聽見似的,神色平靜地會在廚房的小方桌前幫傅庭筠剝着板栗。
外面有人敲門:“鄭三!鄭三!”
聲音非常的陌生,大家面面相覷,鄭三已快步去應門。
“可讓我好找,!”來人大聲嚷嚷着,中等個子,削瘦蒼白,風塵僕僕,穿了件靚藍色的短褐,進門就用衣袖擦着額汗的間,“傅姑娘在家嗎?我日夜兼程從西安府趕過來,累死了。廚房裡有什麼吃的?快讓三娘隨便給我弄一口墊墊肚子,再打盆水給我洗把臉,等我緩過氣來,好去給傅姑娘請安。”
這是誰啊?
大家都站直了身子朝外望。
卻看見趙凌從正屋走了出來:“老柴,你怎麼來了?可是家裡出了什麼事?”
別人不知道趙凌的底細,趙凌卻對傅庭筠毫無隱瞞。
傅庭筠滿目狐疑。
老柴已恭敬地給趙凌行禮:“九爺,呂帳房收了秋帳,怕您在張掖沒銀子用,這不,特意讓我給您來送銀子了!”
說話間,何大人走了出來。
趙凌指了老柴,態度隨意地對何秀林道:“家裡的老管事,來送錢的。”一派典型的世家公子對待沒什麼能耐的僕婦模樣,然後指了何秀林:“這位是何大人!”
老柴十分恭順地給何秀林行禮。
不過是世僕突然從老家來打亂了待客的尋常事件而已,何秀林不以爲意地笑了笑。
“傅姑娘在廚房,你有什麼事就跟她說吧!”趙凌交待了一聲,和何秀林說笑着重新進了廳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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