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麼時辰了?”千顏休一醒來就問道,“回公子,已經過了午時”。千顏休這句本來是問孟泊的,卻問出了聲,蠻以爲是問他,就回答了。
“哦,”千顏休尷尬的應了一聲,然後在包袱裡找乾糧吃,聽蠻說這附近最近的城鎮坐馬車也要走一天,所以他早就準備了乾糧。看他大口大口的嚼着乾糧時,作爲旁觀者的孟泊猜測這些又冷又硬的東西肯定不會太好吃,可見千顏休是個不怎麼挑食的人。
路旁的風景一會兒一變換,有時是樹林,有時是河流,有時又是山體,偶爾還有幾個過路人。千顏休想換下蠻,讓他去休息休息,可蠻執意不肯,千顏休不好意思一直坐在車內,只好和蠻並坐在車前趕車。
坐在車外,千顏休用靈識和孟泊講他小時候的趣事,聊着聊着孟泊被他的故事逗樂了,千顏休自己也忍不住笑出聲。坐在一旁的蠻看向千顏休的眼神怪怪的,發現蠻在看他,千顏休忙忍住笑意,怕被懷疑是瘋了。
“這裡風景挺美的”隨意敷衍理一下,千顏休從馬車裡拿出一本遊記來掩飾尷尬,孟泊和千顏休就在顛簸中安靜的看起遊記來。
上上下下的顛了一整天,馬車終於停在一個小鎮上。孟泊還好,沒什麼感覺,蠻也一副司空見慣的樣子,只是千顏休臉色不太好。孟泊在人間待的時間短,車一停下,他就忙着瞧新鮮去了。
不大的鎮子上天黑後並沒多少人,蠻帶着他們走進客棧,定好房間後先帶着千顏休回房。
“公子若是有什麼事就來我房間找我吧”叮囑了幾句,然後就起身自己回去了。進入客房沒多久,客棧的老闆就送來兩桶熱水,千顏休高高興興的泡了個澡,再豪爽的吃完兩大碗米飯後,一沾枕頭毫不認生的睡着了。
孟泊無奈的看着他的睡相,雖在他還在千顏休的身體裡,但千顏休的身體並不是由他控制的,所以他還和以前一樣沒有睏意,這,長長的一夜。
連續路過的幾個城鎮都不算大,因爲千顏休和蠻也急着趕路去的,所以並沒怎麼逗留。連坐了幾天的馬車,就連在雨天也沒停過,千遲走之前再三囑咐路上不能耽擱,所以千顏休和蠻這麼緊趕慢趕的。
馬蹄聲嗒嗒的,聽的孟泊心煩意亂。他在冥界時總嫌冥界太過寂靜,而真的總有聲音在耳邊時又嫌煩燥。
“這麼高的城牆想必是個大地方,你知不知道是哪裡?”閒着無聊孟泊看着遠處的城樓問千顏休。
“按我們這幾天路過的地點來看,這應該就是絡水城,我在雲鸞國志上看到過關於絡水城的記載,是個繁華的交通貿易重地。”
“絡水城麼” 既然是個繁華的地方,孟泊忍不住想去看看,三生石上人間真正的繁華之處他還沒親眼見過呢。馬車經過守城士兵的檢查之後緩緩駛進絡水城。
孟泊趴在車窗仔細的看着城內的景緻,無論的街道還是商鋪或住房都比之前經過的小鎮面積要大的多,來往的行人絡繹不絕,衣着華麗的富貴人家也並不少見,主街上軟轎和馬車很多,蠻頻頻停下馬車錯讓。
仔細看了一會兒,他很快發現這兒和在三生石上看到的並沒有什麼不同。馬車照例停在客棧前。
“兩間上房”蠻掏出幾枚銀珠子對櫃檯上的掌櫃說道。
“真是不好意思,上房沒了,只有一件普通房間,二位要嗎?”
孟泊剛準備讓千顏休找別家住,千顏休已經開口:“要,帶我們去吧。”
“喂,不是你們兩個人,是咱們三個人,你確定要我們三個睡在一起。”孟泊以爲千顏休好歹顧忌自己和他的情況,誰知他還是同意和蠻一個房間。
“這麼繁華的城鎮,來往路人很多的,不早點定下說不定一間都沒了,若是換一家也不見得有空房,而且還費時費力。”千顏休自小僕婢伺候照料,卻沒有富家公子的自傲和脾氣,反而平易近人,想來,是千遲從小教導的結果。
一個不算特別大的房間中,孟泊和蠻都比較尷尬,只有千顏休泰然自若,吃過飯就去洗澡。孟泊百無聊賴的盯着自己的身體(其實是千顏休的身體),白皙的皮膚慢慢被熱水浸泡成粉色,霧氣氤氳的小隔間中,千顏休自顧自的泡澡、玩手指。
也許是感受到他的目光,千顏休停下撥動手指的動作:“你這算不算偷看我洗澡?”
”額——孟泊腦子一頓“什麼偷看,現在這也是我的身體,我在看我自己洗澡有錯嗎”底氣不足的話音,他自己聽了都心虛。
“切,算了,都是男人看就看吧”千顏休假裝大度的說到。
話雖這麼說,但陰靈與人的差異還是挺大的,孟泊近幾日都在仔細觀察千顏休的動作習慣和日常規律,他想學學怎麼做一個人。
泡完澡,千顏休跟以前一樣一頭扎進被子裡,就準備休息了。
“喂,絡水城這麼繁華,你就不出去看看嗎?”孟泊企圖遊說千顏休帶他出去逛逛。
“絡水算什麼繁華,雲都纔是真的繁華,等到了雲都,我們再逛個夠。”千顏休埋在被子裡的頭都懶得動一下,孟泊眼巴巴的看着窗外,雖然很想去,可還是不忍已經很勞累的千顏休再跟他出去遊玩。
不一會兒,千顏休已經打起了細碎的呼嚕,躺在地上的蠻則沒有睡,眼睛是時不時看向千顏休,目光落過來時,孟泊總有種他能看到自己的感覺。
作爲陰靈孟泊本來就不必睡覺,可這會兒,千顏休睡了,而自己跟他捆在一起,自己睡不着卻不知怎麼辦。思前想後,孟泊決定自己出去逛逛,反正沒人看得見他,自己去看看熱鬧也好。
輕輕解開系在他手腕上的鎖魂繩,孟泊一人出了客棧,去向大街上。一個毫不瞭解的城鎮,他一人漫無目的的走在大街上。雖然天色已經黑透,但大街上來往的行人還是不少,他遊蕩在行人中,像一隻孤魂一樣,不對,他本就是孤魂。
街邊的小酒肆三五個中年人在興致高昂的喝着酒,嘰嘰喳喳的說着些家常。一整排店鋪前無一例外的掛着燈籠,有雕花的,有油紙的,還有輕紗綢布的,青石砌成的街道,灑上了一層層各色的光暈。
這時間還在街上的人大都行色匆匆,來來往往,走路都生着風。悠悠的閒逛了好久,孟泊穿過這條冗長的街道,來到一片池塘前。池塘旁幾棵有些年頭的桃樹正結着果子,池塘裡大片的荷花開的娉婷動人,不遠處一個紅衣女子,在微弱的燈光下顯得有些魅惑。
她不似尋常人一樣,急着回家,只是獨自倚立在桃樹下。墨色頭髮長至腰間慵懶的灑在肩頭,紅色大擺長裙領口開的很低,白色腰封勾勒出她的玲瓏身材。
每個過往行人都忍不住停下朝她多看幾眼,偶爾有一兩個女人看到,眼神厭惡,嘴裡不住的碎碎念。孟泊停在她對面的一棵桃樹前,咫尺距離,紅衣女子看不見他,他卻能感受到她的呼吸。
“咦~這還有個這麼俊俏的小娘子”兩個醉漢從池邊走過時看到了紅衣女子,踉踉蹌蹌的朝她走去。
“喲,小娘子這麼晚在這兒是不是等我們哥倆呢?”一個醉漢目露淫光,輕佻的問她,而另一位醉漢則配合着他發出污穢的笑聲。
紅衣女子也不說話,只是輕輕的揚起半張臉,嘴角勾出一個妖媚的弧度。見紅衣女子沒動怒,那兩個醉漢更加放肆,淫笑着上前去動手動腳。
四隻手在她身上胡亂的摸索着,那紅衣女子自始至終笑意不減,只是圍着桃樹輕輕躲讓,在孟泊看來,這更像是在調情。
兩相追逐之間,那兩個醉漢已經佔下不少便宜,可他們並不滿足於此,動作越來越大膽,開始撕扯紅衣女子的衣服起來。
紅衣女子依舊滿臉堆着笑意,只是輕盈的躲開他們撕扯衣服的手,在一個轉身向街道上跑去,一個醉漢死死拉住的紅色闊袖被紅衣女子的一抽身給拽掉了。
潔白光滑的香肩暴露在醉漢的眼前,這他們如何能忍,跌跌撞撞的追了過去。只見那紅衣女子輕盈的閃進一條漆黑的巷子,那兩名醉漢隨後也鑽了進去。
爲了看完這場熱鬧,孟泊也快步跟了上去,結果剛走到巷口,就看到兩個醉漢癱倒在地上,紅衣女子伏在他們身上,兩醉漢像是睡着一般一動不動。
那紅衣女子臉貼着一位醉漢的臉,細長的中指輕按着他的眉心,而他分明看見,那醉漢的魂魄漸漸和肉體分離,最後被紅衣女子收入一個紅色的錦囊中,不多時,另一個醉漢也是同樣的下場。
待攝魂完畢,紅衣女子站起身來,嘴角泛起一絲冷笑,然後大步離開出小巷子走遠了。靜靜看着這一切的孟泊,已經大致猜出紅衣女子的身份了,她是豔鬼。
豔鬼並不是鬼,只是要靠吃人魂魄爲生所以叫鬼,豔鬼盡是些漂亮的男女,依靠美貌誘惑別人,從而輕鬆取走別人的魂魄。
而且豔鬼的道行大多數都很低,甚至連孟泊的存在都不能發覺。這種豔鬼普通的修道人都能收服,想必她是害人不多還未引起別人的注意。
走近那兩個醉漢,他們已經沒了呼吸,身體慢慢僵硬,孟泊並不後悔沒有出手救他們,他們只是死在自己的慾望之下。只是那隻豔鬼,經這一事,怕是要被修道人盯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