衆人忙屈身作揖,“是微臣等無禮了。
千金公主緩步道:“各位大人一片良苦用心,這情本宮領了,只是本宮這身子本就不好,如懷寧王所說,這梵薌花樹只不過是湊巧而已,大家太過多慮了。”
千金公主息事寧人,並不想將這件事鬧大,她不想宗政陵被牽扯進這件事中。
儘管,置他於死地的陰謀,宗政陵也算是摻了一腳,可這又如何?
千金公主心中苦笑了一聲,父皇經歷玉貴人一事後,身心大受打擊,她看了許多這方面的醫術,希望能從其中找出救治的法子彌補父皇的遺憾,自然知道梵薌花和藏紅花摻在一起,會有什麼樣的後果。
可她依舊每日將那藥喝了下去,成全宗政陵希望她死的願望。
她只願,一切都能隨着她的死亡而煙消雲散。
可到底,天不如人願,這件事就這麼被揭開了。
沉默良久的謝閣老在這時開口,“公主,這件事老臣們不查清楚,愧對先皇,也愧對皇上,更愧對敦商萬民,有何面目立足於這世間?”
千金公主沉了沉聲,最終纔在衆人你一言我一眼義正言辭的勸聲中道:“茜蓉,讓人去請駙馬爺。”
茜蓉渾渾噩噩地吩咐下去。
衆人都等着宗政陵站出來給一個說法。
宗政闕不動聲色,右臂擱在桌上,微微曲着,嘴角掛着諱莫如深的淺淺笑意。
這一盞茶的功夫,衆人心思各異。
而千金公主卻至始至終捏着自己的拳頭,指甲掐進了掌心中,微微的泛疼,她一直不知道這件事是否有宗政陵的一筆,畢竟梵薌花,當初是以宗政陵的名義送到浮生若夢的。
她不敢去查個仔細,不敢去問個清楚,就怕知道了真相,再一次讓自己在傷害中越來越狼狽。
沙漏計時,細細沙子聲音似漣漪盪漾,人的耳朵根本南衣捕捉,卻因爲此刻緊張而沉重的壞境,讓那聲音流淌在每個人的心頭,似面臨行刑前的提心吊膽。
半晌後,一個丫鬟跌跌撞地奔入了寶華廳,驚慌失措,腳下打了亂,一下摔倒在千金公主腳下。
千金公主微沉着神色,“讓你去請駙馬爺,你慌慌張張的做什麼?不是讓各位大人笑話我公主府的下人不懂禮數嗎?”
“駙馬爺……”,那丫鬟驚驚惶惶,已經是不知所云,“不是,是瀟湘……是瀟湘姐姐、瀟湘姐姐她……”
“瀟湘怎麼了?”,千金公主猛然站起來,那丫鬟仰着臉,噤若寒蟬,咬着下脣,就是開不了口。
千金公主臉色凝重,瀟湘對她的情誼,她是知道的,此刻這丫鬟半天說不清楚,但那慌張的神色,也實在讓人擔憂,千金公主生怕瀟湘出了個好歹,此刻理智一亂,提着裙襬,丟下衆人就朝浮生若夢跑去,
“快,去看看,可是出了什麼大事。”,寶華廳的衆人也轉戰到了浮生若夢。
茜蓉行動本就快,她追上千金公主後,攙扶着她到了瀟湘的門前。
茜蓉敲了敲門,“瀟湘姐姐,你沒事吧?”
屋內傳來一聲沉重的鈍地之聲,似有什麼受驚落地,茜蓉擔憂地叫了幾聲,得不到瀟湘的迴應,也着急起來。
千金公主道:“茜蓉,撞門。”
茜蓉叫了兩個小廝上前,兩人一起用力,“砰”的一聲便將門撞開。
千金公主一腳踏進屋裡,四顧瀟湘的身影,望見屋內移位的傢俱,望見凌亂牀榻上被褥裹身、香肩半露的瀟湘,望見衣衫不整,倒在地上、臉色陰沉無比的宗政陵……
“你們……在做什麼……?”,千金公主沉默了許長時間,似後知後覺,她聲音更像一碰就碎的幻境,幽幽綿綿,空空洞洞的。
茜蓉想看清楚裡面的究竟,從門外鑽了進來,不小心輕碰到了千金公主,卻將千金公主推得搖搖晃晃。
“公主你沒事吧?”,茜蓉扶住了千金公主,纔去看屋中的情形,瞬間瞠圓了眼睛,不可置信地看着這一幕,“瀟湘……”
瀟湘裹着被子,頭埋在雙臂中,肩膀一抽一抽,哭泣的聲音哀沉無助。
她肩膀上那些曖昧的紅痕,灼出了千金公主眼裡的淚,千金公主踉蹌後退,神情顯得有些木然。
她看着倒在地上、背靠輪椅的宗政陵,“爲什麼……”
爲什麼非得是瀟湘,爲什麼非得是她最信任的人……
他們成親那日,宗政闕拋下洞房中的她,跟別的女人廝混,讓她成爲敦商的的一個笑話,她在洞房裡,睜眼看着紅燭燃到天明,都不至於有這一刻心死寂滅般的哀痛。
“爲什麼……”,她又問瀟湘。
瀟湘背脊僵硬,始終不曾擡頭看千金公主,這樣的場景,即便是她早就算計好的,卻還是沒有勇氣,去看千金公主絕望的臉龐。
茜蓉氣憤地上前,擡起瀟湘的臉,一巴掌重重地擡起,卻怎麼都打不下去。
千金公主搖搖欲墜的身子步步後退,壓抑多年的情緒在這一刻奔潰,她推開衆人,轉身逃離了這個地方,將這一切的是是非非,留在身後的人。
“你怎麼能這麼傷公主的心?”,茜蓉大喊着留下這一句哀痛的話,轉身去追千金公主。
本來爲興師問罪而來的謝閣老等人,被這突然發生的一幕弄得尷尬不已,紛紛做罷,告辭回府。
心中卻不約而同嘆道——這宗政陵,當真是荒唐至極。
李國舅心中暗忖:千金公主大受打擊,只怕跟宗政陵,是過不下去了。
這合離,也是早遲的事。
而宗政闕陰沉的看了宗政陵一臉,拂袖離去。
遠處的屋瓦飛檐上,另一個看客全身裹得厚厚實實,紫色毛絨的大氅將她的半張臉拂住,她神色有些不鬱,擡起袖子在屋瓦上揮了一下,頓時將三塊翡綠色的瓦片拂了出去。
她帶着滿腔的好心情來公主府看宗政闕如何自圓其說,千算萬算,竟然漏掉了瀟湘這一個環節,更沒想到瀟湘竟然會用自己去算計宗政陵。
這個丫頭,做事做的太絕了。
儲慎安迎風而立,深色長袍獵獵飛揚,“看來,你給宗政闕的顏色,還沒有一個小丫頭的手段來的厲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