陣陣河風吹過,老女人猛地扭頭看向我,銀白色的頭髮在風中飄蕩。
“他?”
看着老女人乾癟的臉,心裡隱隱覺得害怕,細細體味,在這害怕之中,居然還夾雜着一絲親切和一絲興奮的感覺。
老女人死死盯着我,這使得我心頭一顫,頭皮漸漸發麻,四肢痠軟無力。
我本能的將女屍抱得更緊了一些,嘴裡低聲顫抖着說道:“鳳釵。”
老女人仍舊死死盯着我,那乾癟的臉上,麪皮皺縮着,看不出任何的表情。
倒吸一口涼氣,我扭頭看向別處,嘴脣湊到女屍額頭上輕輕吻了吻。
“你喜歡這女人?”
老女人蒼老、冰涼的聲音傳來,我怔了怔,腦袋“嗡。”的一聲,不知該如何回答。
“哼。”
我看着她,老女人終於扭頭看向了別處,她生氣說道:“他不是我兒,我兒不是這等模樣。”
“你是何人,尋死來的嗎?!”
“黑鬼!”
老女人呵斥了那叫黑鬼的中年男子,反觀錢無涯,他臉上沒有任何的變化,仍舊是一副氣定神閒的模樣。
只是那嘴角彎起的詭異弧度,又明朗了幾分。
老女人問道:“你是錢家的人?”
“正是。”
錢無涯說着,搖擺起了身子,朝院子中央走了兩步。
“你是錢家哪代的後人?”
“家父錢東山。”
老女人身子震了震,復又驚慌問道:“你如何說這凡人是我兒,他與我兒沒有半點相像。”
錢無涯聽出老女人語氣減緩,這才走上前,拱手彎腰,行了一禮,說道:“奶奶,您且聽我細說。”
“人有三魂七魄。三魂爲陰,七魄爲陽。三魂乃天魂、地魂、命魂;七魄乃一魄天衝,二魄靈慧,三魄爲氣,四魄爲力,五魄中樞,六魄爲精,七魄爲英。”
“當年,令堂身死,三魂七魄飛散。幸得家父作法,強留下令堂命魂和二魄靈慧,於這凡人身上。”
四魂八魄?
猛地瞪大了眼睛,想起了女屍跟我說過的事情,看來她並沒有騙我。皺了皺眉頭,難道剛纔我在閉眼時,看見的那個披着長髮的中年人,就是老女人的兒子?
老女人變得有些激動,說道:“你是說我兒的一魂一魄在這凡人身上?”
即使是錢無涯,在這老女人面前也要尊敬三分,他微微欠身點頭道:“正是。”
錢無涯說着,伸手指向了我,“這個凡人因爲受了令堂的一魂一魄,被上天降下責罰,不到兩歲,便剋死了雙親,如今更是身負十八劫。”
“身負十八劫?”
“不錯,此人之命,九死一生,若他將死,令堂一魂一魄飛散,此後三魂難聚,七魄無緣。”
老女人沉默良久,說道:“此話當真?”
“當真。”
“黑鬼,取藥來。”
中年人拿了一個黑瓷瓶出來,放在手心傾倒出一粒同爲黑色的藥丸。
“拿去吧,給這女娃服下。”
顫抖着從老女人粗糙的手中接過藥丸,心臟撲通撲通直跳,我將藥丸送到了女屍嘴裡。
老女人並未說話,反倒蹲下身仔細看了看我,復又搖頭嘆着氣站了起來。
錢無涯似乎看出了老女人在想什麼,說道:“奶奶放心,是或不是,馬上便能知曉。”
錢無涯話音剛落,門外便傳來一陣腳步聲,擡頭看時,一個豹眼虎身的漢子出現在了院門口。
“喂,你們當中,哪個是陳二狗?”
扭頭看了一眼二狗子,他現在已經受了重傷,正躺在地上爬不起來呢。
“是他!他就是二狗子!”
沒有任何的徵兆,錢無涯伸手指向了我。微微一愣,我還沒反應過來,豹眼漢子嘴裡發出一聲狼嚎,飛奔着衝了進來。
我看向老女人,她站在那裡兩手垂落,像是在等待着什麼。
一手撐在地上,我抱着女屍,本能的往後爬了爬。
“吼!”
豹眼漢子衝上來,左手抓住女屍,右手幻化爲利爪,直朝女屍胸口,頃刻之間,就要掏心。
“不啊,娘!”
眨眼之間,眼睛一閉一合,在閉上的瞬間,我又看見了那個披着長髮的中年男人,嘴裡忍不住大聲叫了出來。
“啊!”
豹眼壯漢慘叫一聲,伸出的手懸在半空停下,動作在瞬間變得僵硬。暗黑色的血水滴落,染紅了擋在我們面前的老女人的紅袍。
鮮紅變成了暗紅,血腥味瀰漫開來。
剛纔時間太短,我還沒來得及反應過來,所以並不知道在那一瞬間,到底發生了什麼。
“你剛纔叫我什麼?”
老女人緩緩回過頭看向我,那乾癟的臉,皺起的麪皮讓我心裡隱隱發寒。
顫抖着說道:“娘。”
“撲通。”
豹眼壯漢倒在了地上,白煙升起,原本高大魁梧的身子化作了一隻黑毛豺狼。
豺狼胸口的位置破開了一個洞,裡面空蕩蕩的,什麼都沒有。
心呢?
“我兒啊,你快把這狼心和狼丹吃了吧。”
皺着眉擡頭看時,老女人正好將血淋淋的手伸了過來。五根暗黑的指甲護着掌心,有細小的血水從手指上流下。
在老女人的掌心之上,有一顆仍舊在跳動的心臟,旁邊還有一粒發光的明珠。
“我,我不吃。”
心臟撲通直跳,頭皮發麻,我扭頭看向一邊。
“奶奶,我要吃。”
紅衣女娃這時跑了出來,從老女人手裡要過狼丹和狼心。她先將狼丹吃了下去,緊接着,張嘴便咬狼心。
那狼心之中還有未涌出的血水,被女娃子咬破,血水流了她一嘴,最後也全給吞了下去。
“嘻嘻,好吃。”
女娃子吃完狼心和狼丹,拉住老女人的手,不停搖晃着說道:“奶奶,奶奶,這狼心真好吃。”
老女人看向錢無涯,微微點頭,算是明白了他剛纔說的話。
“既然你們母子團圓,那在下就先行告辭了。”
錢無涯彎腰拱了拱手,正要離開,院牆外面突然傳來了唱戲的聲音。
“咦呀,不見那高頭大馬。”
身子一震,聽這妖里妖氣的聲音,難道是他?
“莎莎。”
陣陣河風吹來,將院子裡的枯樹葉捲上了半空。
很快,院門口出現了一道身影。黑衣黑褲,腳上還穿着一雙女人的繡花鞋。
“咦呀,不見那高頭大馬。”
中年男人身子搖搖晃晃,站在門口妖里妖氣唱了一句,擡腳走了進來。
他一面走,一面說道:“陳二狗在哪兒?”
皺了皺眉頭,果然,錢無涯回頭伸出右手指着我說道:“他就是陳二狗。”
“嘻嘻,模樣不錯,就是懷裡抱了個女人,晦氣。”
聽這聲音,現在附身在中年男人身上作怪的人應該是陰陽妖。
老女人哼了聲,說道:“怎麼,你來找陳二狗幹什麼?”
陰陽妖仍舊搖晃着身子,說道:“我來取蛇丹。”
老女人皺眉問道:“你是誰?”
陰陽妖反手指着自己,問道:“我是誰?”
“嘻嘻。”
中年男人身子一震,往後跳了半步,突地從他身體中,分離出一個跟中年男人一模一樣,白茫茫的人影。
“嘻嘻。”
“嘻嘻。”
兩人同時嬉笑,互相伸手指向對方。
人影指着中年人說道:“他是陰陽妖。”
中年人指着人影說道:“他是短命鬼”
兩人將話說完,白影回到中年男人身上,合二爲一,又變作了剛纔的樣子。
中年男人的身體中,同時有兩道一樣聲音飄了出來。
“我們來殺陳二狗,取蛇丹。”
“我們來殺陳二狗,取蛇丹。”
身子猛地抽了抽,感覺就像是瞬間觸電了一樣。
皺了皺眉頭,既然陰陽妖在這裡,那王瘸子和玄虛道人呢?
“哼!”
老女人往前走了一步,河風陣陣,吹亂了她銀白色的頭髮。
“黑白無常也喜歡跳着走路,就連他倆在我面前都要收斂三分,你們算什麼東西,居然想殺我兒!”
“奶奶。”
黑鬼站在老女人身後,恭敬的彎腰拱了拱手。
“嗯?”
黑鬼嚇的身子一震,慌忙低頭說道:“奶奶,這中年男人的人頭不錯,請奶奶賞於我。”
老女人伸手一甩袖袍,說道:“也好,我倒忘了,還有你在身邊。”
黑鬼眼裡閃過一絲興奮,說道:“謝奶奶。”
來到中年男人面前,黑鬼說道:“我不管你是什麼東西,今天都必須把腦袋留下!”
陰陽妖笑罵道:“你這短命鬼,腦袋剛被人砍了接上的吧,幾日頭七,我們兩兄弟不請自來,也去討杯酒喝。”
“呸!”
就在這時,門外傳來一道聲音。
“莫要傷他!”
擡頭看時,玄虛道人和王瘸子出現在大門口,就連王珍也一起跟來了。
“二狗子!”
王珍剛來就看見二狗子倒在院子裡,急忙朝二狗子倒下的地方,飛快跑了過去。
“短命鬼!”
中年男人身上飛快分離出一個白茫茫的人影,正是短命鬼。
“嗚嗚。”
短命鬼嘴裡嗚聲念着,飛快朝王珍飄了過去。
“小心!”
我喊了聲,剛想衝上去救,短命鬼已經來到了王珍背後。
“陰陽鏡!”
與此同時,玄虛道人在半空中虛踏三步,反手將銅鏡對準了天上的月亮。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