舉國上下,要問誰過得最逍遙自在無拘無束?那自然非當朝四皇子莫屬,他不僅是皇后的小兒子,也是皇帝的最後一個孩子。水印廣告測試 水印廣告測試年紀輕輕,才得十四歲,就封了莊王,要說本人倒是明珠美玉一般的人物。只不過……,性子麼,有點離經叛道的,完全和封號裡的“莊”字不搭。
莊王殿下生平最喜歡最羨慕的人,就是那些遊俠兒。傳聞中,白光一閃,飛劍出鞘取人首級而不沾血,神龍不見首尾。於是,在學了十年功夫以後的某天,莊王殿下瀟灑的留下一封信,就遊歷去了。
據說皇后娘娘一改平日溫柔,大發雷霆,後來還是皇帝左勸又勸,趕緊派了大批暗衛出去查找莊王下落,找到人,就趕緊讓勸他回來,若是勸不動就好好保護他,這才讓皇后娘娘稍稍放心。
雖然還是牽掛,但一時半會兒也是無可奈何了。
再說莊王蕭允念,早就騎着皇帝送的生日禮物烏騅馬離開京城,半日功夫,已經跑出了幾百里路,青山綠水都和京城不太一樣了。想起十年前,跟着父母和姐姐一起南巡的時候,那些有趣的新鮮事兒,現今都還記得呢。
只是那時候自己太小,不自在,這次可要好好的舒展一下拳腳。
很快,蕭允念就遇到了一次行俠仗義的機會。
在一個小城鎮上,一個穿得破破爛爛的老漢正被人拳打腳踢,打他的人,是一個肥頭大耳的胖子,下手又狠又重,“死性不改,看我今兒不打死你……”
“住手!”蕭允念上前阻止,“你要打死他了。”
“哪兒來的小白臉兒?走遠點兒。”胖子粗壯的胳膊一揮,想要把這個俊俏的年輕人給推開,“咦?”居然推不動,下一瞬,就被對方狠狠一震摔倒在地!
蕭允念生平最恨人家說他長得白,發怒之後,宮裡沒人敢再誇四皇子的皮膚,今天居然被人叫做小白臉,真是孰可忍孰不可忍!加上見着胖子咄咄逼人,欺負老漢,當即二話不說就上前一頓好打,“你這惡棍……”
“哎喲,哎喲喂!大爺饒命!”胖子連連求饒。
蕭允念纔不會停,一半是行俠仗義,一半是爲了給自己出氣,下手頗重,打得那胖子鼻青臉腫的,鼻血都流出來了。
“喂!”一個清脆的少女聲音響起,“你這人是哪兒冒出來的?怎麼打人啊?”她上前一抓,竟然生生的分開了糾纏的兩人,不消說,顯然也是一個練家子,剛纔手上是用了巧勁兒的,不然沒這份本事。
蕭允念一時不防,被人把胖子從自己手下給救走了,不由大怒,頓時拔了劍,在陽光下明光閃閃,問道:“你是幫手?想要過幾招?”
他看着那個眼珠烏黑的少女,一身藍衣,卻配一襲鮮豔的紅裙子,很是搶眼,襯得她格外的清澈靈動,唔……,和京城裡的那些大家閨秀不太一樣,自己從小到大見過的表姐表妹們,都是嬌滴滴的。
----這是一塊硬骨頭。
蕭允念覺得挺有意思的,好像書上寫的那樣,不僅有俠客,還有俠女,可惜這是一個反派俠女,和壞人狼狽爲奸,爲虎作倀!就算對方是女人,自己也絕對不會心軟手軟的,一定要他們好看!
要說莊王殿下的腦子和別的皇子不太一樣。他這個年紀,本來是該談婚論嫁的大好年紀了,可是他本人對娶妻一點興趣都沒有,這次離開京城,正是爲了躲避所謂的選親跑出來的,----娶妻生子什麼的太麻煩了。
所以,莊王殿下的腦子裡面都是遊俠,武林白道和黑道,懲惡揚善,什麼深藏不露的武功高手等等。女人在他眼裡只分爲兩種,一種是會武功的,一種是不會武功的,眼前這個少女自然是前者。
因爲她不僅會武功,而且一聲冷笑過後,便拔劍刺了過來!
“不知天高地厚的小子!”她道。
蕭允念雙眸一閃,二話沒說就跟這位反派俠女打上了。
莊王殿下從小到大都是被一路誇,“四皇子聰慧好學、心思明敏,年紀小,卻不驕傲自滿,實屬難得的美德。”“四皇子擅長騎射,想必是天賦如此,不然怎麼會一學就回了呢?”“四皇子文武雙全、才思敏捷,真乃人中龍鳳……”
聽得最重的話語,不過是母親偶爾嗔怪,“你這性子,還是這麼淘氣。”
什麼時候變成不知天高地厚了?蕭允念心下大怒,手上就沒留力氣,打定主意要教訓這個“不知天高地厚”的反派俠女,但……,兩人棋逢對手,難解難分。打了足足有半個時辰,還是沒有分出勝負,而雙方都有點打累了。
周圍還來了一羣圍觀羣衆,不停指指點點。
“好!劍氣逼人!”
“喲嗬,這朵劍花挽的不錯。”
“那個小白臉長得還挺不錯的,斯斯文文,白白淨淨,哈哈……,阿羽這樣潑辣的臭丫頭,別人怕是不敢娶,不如湊成一對兒算了。”
“閉嘴!”
“住口!”
蕭允念和少女阿羽一起停下了手,兩人都是瞪圓了眼睛,朝取笑的人怒視過去。
那人應該是附近酒樓的夥計,肩頭上還搭着抹布,一縮脖子,笑嘻嘻道:“二位少俠別生氣,小的說錯了,錯了,這就走咯。”
蕭允念怒火中燒,他和少女因爲被人取笑婚事惱怒不同,仍是因爲“小白臉”三個字,當即就要追上去,教訓那個滿嘴胡說八道的店小二。但是卻被身後的少女攔住,她跺了跺腳,“喂!我不生氣了,你別真的動手打人啊。”
“我管你生不生氣呢?”蕭允念覺得莫名其妙,惱火道:“他罵我,我爲什麼不能找他?非得教訓到那個蠢貨認錯才行。”
阿羽的臉頓時漲紅起來,繼而羞惱,“我不管你是因爲什麼,都不許在我們閩江城這兒撒野!否則的話,別怪我不客氣!”
“哼!”蕭允念一聲冷哼,到底是男子,在體力上勝了少女阿羽一籌,趁她不備狠狠一甩,人便衝了進去。
“哎喲,找事兒的來了。”店小二飛快往上前跑,嘴裡喊道:“掌櫃的,救命!剛纔外面比劃的小白臉要殺人了。”
蕭允念心下冷笑,掌櫃的還能救命?!旋即衝上樓去,剛一擡手,就被人一把抓住了手腕,掙扎了下,竟然動彈不得。
不由神色一驚,什麼人?擡眼看了過去。
“有話好說。”對方是一個衣着淡雅的長袍男子,修眉俊目、氣度清雅,是那種應該在竹林白雪間,煮茶喝酒的人物,卻出現在這熙熙攘攘的鬧市之中。不僅如此,他還以掌櫃的口氣回頭說道:“你過來,給這位客官賠個不是。”
店小二神色輕鬆,似乎對自家掌櫃的功夫很有自信,並沒有半分遇到危險的緊張,笑嘻嘻的過來作揖,“客官,是小的錯了,小的剛纔就認錯了,你大人大量,好歹別和小的計較了。”
阿羽追了上來,喊道:“師父。”
那清雅男子原本笑容和煦溫文的,卻在視線從店小二移到蕭允昊身上時,忽地就頓住了,就連手勁兒都隨之一鬆。“你……”他目光驚疑,繼而收回神色,“這位客官想必初來閩江城,既然有緣路過此地,今兒又是和阿羽不打不相識,不如喝上一杯。”
這……,正是書裡面江湖俠客常遇到的事兒。
莊王殿下覺得自個兒不能掉價兒,爲了“不打不相識”和“喝上一杯”,只得放了那店小二一馬,----不知何故,覺得清雅男子看自己的目光十分慈和,慈?對的,他好像一個長輩在看自己。
“去上好酒。”清雅男子吩咐了一句,領着他在臨江邊窗戶的位置坐下,對徒弟阿羽說道:“你去把我的夜光杯取過來。”輕巧支開了人,然後笑道:“莊王殿下,怎麼獨自出遠門了?方纔我瞧着周圍跟了好幾個暗衛,可是有要事要辦?”
蕭允唸的嘴巴微張,“你認識我?暗衛?暗衛在哪兒?!”
清雅男子笑了笑,“要是莊王殿下不知道暗衛的話,那麼……,多半是自己偷偷溜出來的吧?”他這樣問着,仍舊是長輩關懷的那種語氣,“你這樣,只怕家中父母會十分牽掛擔心。”
“你是誰?!”蕭允念想一拍桌子站起來,又覺得不夠風度,忍了忍,“不要神神秘秘的,快點老實交待!”想着周圍跟了暗衛,自己竟然不知道,大喊道:“都給本王滾出來!”
沒有動靜,周圍稀稀拉拉的坐了幾個客人,都是各自喝着小酒。
蕭允念覺得自己被騙了,“哦,你就是那種看起來人模人樣,但是內心狡詐,專門暗地裡使絆子的人!哼,是不是想在酒中下毒,然後放倒我。”
“哈哈。”清雅男子笑了起來,“莊王殿下雜書看多了。”他捻起桌上的一把筷子,分出三、四個方向用勁一射,幾聲悶哼聲響起,房頂上、不遠處桌子上、樓道口,好幾個人都是反映靈敏的避開了。
蕭允念看得一怔,這些人……,個個都會武功,且個個都長得面目平庸容易混在人堆裡面,正是做暗衛的最佳標準。
清雅男子環顧一圈兒,拔高聲調,“還不過來見過你們的主子嗎?”
那些人見行蹤已經被泄露,對方又並無惡意,只得過來給莊王殿下行禮,領頭的一人說道:“小主子,我們都是奉命行事,還請小主子早日回去。”
“不回!”蕭允唸對着奴才們,那種從小養出的皇子驕矜之氣,又冒了出來,“都滾下去,別再這兒礙眼!”攆了人,不高興的看向對面清雅男子,有點鬱悶,“你的功夫很是不錯啊。”
清雅男子微微一笑,“不如當年多矣。”
“哎?”蕭允念有點氣呼呼的,“你這人,怎麼都不知道謙虛一下?我誇你,你還說你不如當年多矣?意思是你當年上天入地有通天之能了?”
“不值一提。”清雅男子微笑搖頭。
“切。”蕭允念不滿道:“你的功夫要是不值一提,那我成了什麼?”有一種信心被打擊到的鬱悶,這人真是……,可惡啊。
清雅男子還是神色溫和,“殿下息怒,我是說以前的那點本事不值一提。”見他露出幾分孩子氣,安撫道:“像殿下這般年紀,身手已經算是難得的了。”
蕭允念心氣稍平,“那是……,我十年苦練。”
“我師父那是哄你。”阿羽拿了夜光杯上來,還記得剛纔他讓自己尷尬的一幕,趁機報復了一回,過來把酒杯放在桌子上,“便宜你了,臭小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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蕭允念和阿羽還真的是不打不相識,起初是拌嘴,拌着拌着,就整天焦不離孟、孟不離焦,大有要做雌雄雙俠的意思。兩人去附近州縣遊歷了好大一圈兒,還真的做了幾件行俠仗義的事兒,漸漸脾氣合拍,有了幾分互相不承認的關心和默契。
“你師父叫什麼名字?”他問。
陽光下,樹林邊的小湖畔,阿羽躺在一塊大石頭上搖搖頭,“不知道。”她烏黑的眼眸裡泛起回憶之色,“大概我五、六歲的時候吧,就認得師父了,周圍的人都喊他王大哥,小王哥什麼的,名字卻是不知道的。”
“哦。”蕭允念有點失望,那清雅男子的身份一直是個謎,偏偏讓他好奇,撓的他心裡一陣癢癢,“就是說,你也只知道他姓王?”嘆了口氣,又問起別的,“那你怎麼做了他的徒弟呢?我看他功夫很好,居然收了一個女弟子。”
“喂!你什麼意思?”阿羽跳腳起來,“女的怎麼了?女的就不能做徒弟了啊?信不信我揍你啊?”氣鼓鼓的指了指他,“討人厭的傢伙!”繼而又是神色一黯,“其實是我父母都……,病死了,師父見我可憐,就把我帶在了身邊。也沒說要我做徒弟,我見他會武功,就纏着他要學,喊他師父,然後十年時光就這麼過來了。”
“哦。”蕭允念意味深長的笑了,“原來是你自己非要做人家徒弟的,死纏爛打,我說嘛,他怎麼好端端收一個女弟子。”他撓了撓頭,原本不是要說這個的,可是……,要怎麼安慰人啊?咳了咳,“哪個……,你別傷心了。”
阿羽搖搖頭,“我不傷心,師父一直對我很好的,我跟着師父遊山玩水,也沒有吃過苦頭,只是想起父母有點懷念他們罷了。”性子帶着爽朗樂觀,“這次是師父說,想在閩江城歇歇腳,然後就做了這家酒樓的掌櫃,估計待幾個月,師父又耐不住性子,要去別的地方了。”
“你也喜歡到處走?”蕭允念問道。
“喜歡啊。”阿羽肯定的點點頭,又問:“你不是從京城來的嗎?喂,能不能帶我去京城玩兒?我想去看看皇宮是什麼樣子的。”
“皇宮有什麼好玩的?”蕭允念生在皇宮長在皇宮,一磚一瓦、一草一木,都快被他看爛了,“就是一個大宅子,比別人家的富麗堂皇有點罷了。”
“罷了?”阿羽撇嘴,“說得好像你去過似的。”又道:“你不去算了,反正我想去看一看,順便再拿個琉璃杯什麼的走,師父最愛喝酒了。”
“啊?!”蕭允念瞪大了一雙修長鳳目,俊秀的面盤露出哭笑不得的神色,“你打算去皇宮裡面偷東西?回頭被抓了,扔你到大牢裡面去,小姑娘家家的,叫你到時候哭都哭不完。”
阿羽賭氣道:“抓了也不關你的事。”
“算了,我陪你去吧。”蕭允念連連搖頭,嘆氣道:“只當是……”只當是回家一趟,偏生自己出來的時間不巧,玩了一圈兒,下個月就是母后的壽誕了,這個是斷斷不能耽擱的,須得親自回去給母后拜壽。
“不用你管。”阿羽仍在賭氣,哼哼道。
“好啦,我陪你去。”蕭允念起來撣了撣衣服上的灰,說道:“到時候,你想拿什麼跟我說一聲,我給你拿,免得你被人給抓了。”
他的意思,自然是想拿什麼拿什麼,----只要不是父皇的玉璽,母后的鳳冠,只要不是這種不靠譜的東西就行。
阿羽聽了,卻以爲是他要替自己偷拿東西,一心擔心自己安全,替自己出頭,不免再次臉上發燙,嘴裡卻彆扭道:“回頭你被抓了,還不是一樣要哭鼻子的。”
“哭鼻子?我?被抓了?”蕭允念連問了三個半句,繼而大笑,“纔不會呢。”
阿羽皺了皺鼻子,“吹牛皮的傢伙,說得好像自己多厲害似的。”
兩人拌着嘴,鬥着氣,然後在面對長輩的時候,又都是小心翼翼的,----阿羽沒敢跟師父說要去京城,只留了一封書信,就跟着蕭允念悄悄跑了。
清雅男子打開書信,不由皺眉,“真是淘氣。”
夕陽下,一輪紅日倒影在染得瑩黃的江水面上,隨着波浪輕輕盪漾,化作斑斑點點的碎金光芒,一晃一晃的照人眼睛。江波水紋都映在了他的眼裡,化出漣漪,幽幽的清風裡面,一聲嘆息劃過,最終在風中消散……
故人,願你一切安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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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哇!你好厲害。”阿羽喜滋滋道:“居然還搞來了宮女的衣服。”正要去換,又瞅着幫自己拿衣服的傢伙,“你不換衣服?”
蕭允念搖頭,“我不換。”
阿羽驚訝,“不是我扮成小宮女,你扮成太監嗎?”
“噗……”莊王殿下一口茶噴了出去,嗆咳了幾聲,好笑道:“我做什麼要扮成太監?真是……”不過扮作小太監跟阿羽一起進宮,似乎也挺有趣的?於是連連催她,“好了,你快去換衣服吧,我也去換。”
阿羽去換了衣服,回來轉了一圈,然後捏着嗓子行了個禮,“給皇后娘娘請安。”
“你唱大戲啊?”蕭允念嫌惡的皺了皺眉,指着她道:“那有這麼誇張的?再說了,小宮女平時根本就見不到皇后。”
“你見過啊。”阿羽沒好氣道:“走吧,走吧,我纔不要看什麼皇后娘娘呢。”
蕭允念正了正頭上的蟬翼紗帽子,“走罷。”
於是,皇宮裡的宮人很快就看到了奇怪的一幕。
莊王殿下扮作一個小太監的模樣,放着大路不走,而是和一個小宮女鬼鬼祟祟的,繞着小路往裡面去了。不過莊王殿下從小就愛鬧騰,上房掀瓦的事都做得出來,這也不是很稀奇,宮人們見他繞得遠遠的,不知道在玩什麼,都沒過去招惹他,----讓莊王殿下玩得不痛快了,不是自找麻煩麼?多遠點兒吧。
“喂!”阿羽有點小小興奮和緊張,“皇宮好大,還有,還有,咱們這兩身衣服很好用,都沒有人上來問咱們呢。”之前說想來皇宮看看,只想着在皇宮外面逛逛,可沒想到能夠光明正大的混進來,“小蕭,你真厲害。”
“咳咳。”蕭允念忍住滿腔好笑,挺了挺胸,“那是……”一語未了,便看見一個杏黃色的身影,正往這邊過來,不由驚呼,“糟了!”
“什麼糟了?”
“哎呀,別問!趕緊跟我往這邊躲一躲。”
兩個人繞過假山,急急忙忙往另外一道門飛快跑了。
“剛纔那個小太監怎麼看着眼熟?”杏黃色的年輕公子問道:“你們瞧見沒有?我瞅着像是老四的樣子?這小子,什麼時候又回來了?”
“正是呢,太子殿下。”旁邊的太監笑着回道:“可不就是四皇子嗎?除了他,哪有小太監敢見了太子殿下就亂跑的?不定是又在玩什麼把戲。”
“胡鬧!”蕭允昊不悅道:“一聲兒不吭的跑出去了,惹得母后生氣,現在回來又不打招呼,還扮成小太監的模樣,帶着宮女在宮裡亂跑。”母后總是偏疼幼弟,才養成他這隨意散漫的性子,回頭好好教訓他一頓,臭小子!只是眼下沒空,“走吧,兵部的幾位該等急了。”
另一頭,蕭允念呼了一口氣,“好險,好險。”
“剛纔那人是誰?派頭好大。”阿羽問道。
“是太子。”
“啊?”阿羽先是吃驚,後是可惜,“我還沒看清楚太子長什麼樣子呢。”
“太子有什麼好看的?”蕭允念不以爲然,哥哥一向性子老成,簡直就是半個父親一樣對待自己,纔不想看到他,肯定又得訓斥自己跑出去的事兒了。
“走,帶我去御花園看看。”阿羽興致很快被轉移,不過……,心裡也是稍稍有點疑惑,“你以前來過皇宮嗎?這麼熟門熟路的。”
“呃……,來過一、兩次吧。”
兩人去了御花園,對於蕭允念來說自然沒啥看頭,阿羽卻是滿心興奮,左看看、右看看,一會跑去亭子裡,一會跑到橋上。周圍路過的宮人見有莊王殿下陪着,雖然鬧不清是在玩什麼,但也不敢吭聲兒,因而沒有人打擾。
不過……
“念哥兒!”清脆的女聲響起,一個身穿明藍色華麗宮裝的女子穿門過來,指着蕭允念訓斥道:“你什麼時候回來的?還不趕緊去給母后請安!”
“母后……?”阿羽瞪大了眼睛,張大了嘴,吃驚之下腳底一滑,從假山上面“撲通”掉進了湖裡,“哎喲,救命!我不會水!”
不等小太監過來救這“宮女”,莊王殿下先跳了下去。
長樂公主看着胡鬧一氣的弟弟,不懂他這又是扮成太監,又是去救宮女,到底鬧得是哪一齣?旁邊站了一個長身玉立的年輕男子,勸道:“四皇子水性好得很,公主不用擔心,旁邊還有人看着呢。”
“我纔不擔心他呢。”長樂公主跺腳道:“他這人,整天的只會讓別人擔心!”回頭看向溫柔體貼的駙馬,“若是有你一半好,我就知足了。”
駙馬笑了,上前挽住了妻子的手臂,陪着她。
到最後,莊王殿下救了阿羽上來,兩人渾身溼透,不得不去坤寧宮找衣服換,十分不巧的是,----皇帝也在。
蕭鐸沉了臉看向兒子,“先去換衣服,等下朕再教訓你!”
蕭允念垂着腦袋,對阿羽嘀咕道:“你去吧,有人帶你換衣服的,沒事兒。”至於自己,在母親這裡是一年四季衣服都齊全的,隨便換了。
鳳鸞最近有點傷風,這會兒正在裡面睡覺,聽得外頭有窸窸窣窣的動靜,叫了人進來問話,“誰來了?好像很多人似的。”
姜媽媽笑着回道:“莊王殿下回來了。”
“念哥兒!”
“哎喲,娘娘當心起猛了頭暈。”姜媽媽趕緊喊了宮人過來扶她,給她穿衣服,然後說道:“長樂公主和駙馬也來了,說是看望皇后娘娘的病情的。”
“唉,不過是傷風罷了。”鳳鸞擺擺手,起身穿了衣服,然後對鏡整理好儀容方纔出去。一到前殿,先看見垂頭喪氣的小兒子,不由嗔怪道:“你這孩子,可算是知道自己回來了。”
蕭允念知道母親偏疼自己,趕忙跑過來,“我回來給母后拜壽。”
他這麼一說,鳳鸞聽了果然更高興了,“算你有點孝心。”然後看向旁邊臉生的年輕宮女,好像以前沒有見過,再說了,她單獨站在大殿裡是什麼緣故?不由問道:“這位是……?”
蕭鐸趕忙解釋,“是老四帶回來的人!”
阿羽原本十分緊張的,聽到這個,差點“撲哧”一聲笑出聲來。皇帝之前還很威嚴的,怎麼見着皇后娘娘就緊張起來,居然搶先解釋這個,好似生怕皇后娘娘誤會,真是沒想到,皇帝原來是一個耙耳朵。
哦,以前倒是聽說過,皇帝的後宮只有皇后娘娘一個。
忍不住擡頭看了一眼,想看看,皇后娘娘到底是不是傳聞中那樣驚豔?一擡頭,便看見一雙翦水秋瞳看了過來,顏如玉、容似花,華服之下的皇后娘娘,讓着空闊大殿都活色生香求來。
還有,還有,旁邊的公主也是娟美如畫,駙馬芝蘭玉樹,唔……,皇帝長得其實也不賴,----難怪小白臉長得那麼好看,像是畫裡的人,原來是家學淵源。
“你們在哪兒認識的?”皇后娘娘面含微笑,朝兒子問道。
“我們……”
蕭允念開始興奮的說起這一路見聞,繪聲繪色、手舞足蹈,又說起阿羽的師父,“好厲害的功夫,回頭我想再去找他學幾手……”
莊王殿下最終沒有再見過那個清雅男子,也沒有再離京去做遊俠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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幾年以後,春日裡,海棠花樹開得正是繁茂絢爛。
蕭允念坐在花樹下面喝酒,莊王妃執了酒壺,含笑看着他,他喝一杯,就給他再添上一杯,溫溫柔柔的,沒有一點點不耐煩。好像只是這樣靜靜坐着陪他,便覺得很是滿足似的,眼裡有着恬靜溫柔,以及對生活滿足的淡淡溫馨。
這個莊王妃,並不是當年的阿羽。
蕭允念想起少年時候的事情。
那天,阿羽哭着問自己,“我、我……,我對你那麼好。”她漲紅了一張俏臉,卻掉着淚,“你就……,一點都不喜歡我嗎?”
“我們身份不配。”自己這樣告訴她。
“你混蛋!”她跺着腳跑了。
半個月後,暗衛告訴自己,她回到了師父身邊。又一個月後,聽說她的師父帶着她離開了閩江城,下落不明,不知道去了哪兒。
----從此再無音訊。
自己應該是有一點喜歡阿羽的,可是父皇告訴自己,“這個女子來自民間,且無父無母,如果你喜歡她的話,父皇也不勉強讓你難過,就納做夫人罷。”
不,那樣會折了阿羽的雙翅。
她就好像一隻小鳥,原本就是應該在崇山峻嶺裡面飛翔,在藍天海面上飛翔,而不是圈養在王府裡,做一個夫人,和一羣女人勾心鬥角的過日子。
----折斷了雙翅的鳥兒,是飛不遠的。
而自己的身份,也註定了只能偶爾任性胡鬧那麼一次,不可以一輩子做遊俠兒,終究是要回到皇宮裡面的,過屬於自己的生活。
“王爺。”莊王妃懷裡的好消息揣了好久,話在嘴邊繞了好久,還是羞怯,半晌才低頭說了出來,“妾身……,有喜了。”
“嗯?”蕭允念收回漂浮的心思,看向王妃,視線落在她尚且扁平的肚子上,“幾個月了?”語氣裡,帶出初爲人父的欣喜,“太醫診脈了?”
“才得一個多月。”莊王妃靦腆微笑,“剛巧昨兒有些不舒服,讓太醫診脈,沒想到居然是喜脈。”其實設想了好些告訴王爺的情景,最後選在這個花樹下,說出喜訊,正好和這美景相得益彰。
“那好好養着。”蕭允念想了想,“等下我進宮去,告訴母后,讓她也歡喜歡喜。”
這是他從小養成的習慣,----母親偏疼他,他也特別惦記着母親。不管是在學堂上被夫子誇獎,還是射箭得了表揚,都是第一個想着母親,要告訴她,讓她高興,母親笑起來的樣子最好看了。
到了宮裡,鳳鸞得知這個消息果然很是高興,愛憐的摩挲着兒子,嘆道:“你總算是要做爹了,這下安分了,我才放心。”又叫了宮人進來,“去前面看看,等皇上空了告訴他這個好消息。”
“母后。”蕭允念看着年逾四十,仍舊保養得好似花信少婦一般的母親,笑道:“以後我來照顧你,不讓你擔心。你不是常說,女人憂心,就容易很快變老嗎?兒子不要母后憂心,要母后一輩子都年輕無憂。”
“呵。”鳳鸞笑眼彎彎,欣慰道:“好,念哥兒最貼心了。”
“就會說蜜話兒哄母后!”蕭允昊從外面進來,指着弟弟,“以前不知道多淘氣,娶了王妃纔算老實一點兒。”
鳳鸞笑道:“你弟媳有喜了,你兄弟明年就要做爹了。”
“是嗎?”蕭允昊也高興起來,在兄弟肩膀上捶了一下,“恭喜啊,你這臭小子也要當爹了。”
正說得熱鬧,蕭鐸也聞訊趕了過來。
一家子熱熱鬧鬧的,商議起等莊王妃的身孕過了三個月,把長樂公主和駙馬等人都叫進宮,吃一頓家宴樂一樂。
等兒女們都散了,蕭鐸和鳳鸞兩人單獨相處。
“累不累?”鳳鸞給他到了一杯茶。
“不累。”蕭鐸眼裡盡是笑容,凝視她,“有你,還有兒女們陪伴着,朕馬上又要做祖父了,滿心歡心,渾身都是勁兒呢。”
鳳鸞笑道:“看來你還沒老呀。”
“那是。”蕭鐸在她額角上面親了親,低語道:“等晚上,證明給你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