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7.207、御前侍候,君心難測!
若問風玲瓏此刻是什麼心情,那她估計是如今場中嘴平靜如水的一個……一個皇后之位再好,在尊貴,也不及那人的心。若他心不在,就算誰母儀天下又和她有何相干?
所有人屏氣凝神,生怕將歐陽景軒等下的話錯過。今日選秀,後宮空缺太多,皇上卻沒有選很多人當晚賜封。蘇玥一曲,不但以罪臣之女的身份位居九嬪之內,甚至拔得頭籌,在當日就能侍寢,這已經是無上的榮耀了。如今皇上看着何沐箐彷彿有些爲難,她的身份和穆郡王的後臺,那九嬪是已經委屈她了。可四妃之位已滿……那便獨獨剩下了皇后之位!
之前選秀開始,大家就已經臆測有沒有可能何沐箐入主中宮……可那也只是想想,可如今即將要變成事實。有些之前就站在何沐箐後邊的人暗暗竊喜,所謂背靠大樹好乘涼,今日爲後,那便是福澤。
蘇婉儀暗暗皺眉,可是,臉上卻不顯分毫的看着歐陽景軒說道:“皇上心喜寧陽縣主,又要思量何才適合寧陽,這下還真是費思量了……”她的話是笑着半開玩笑的說着,卻不但沒有緩解此刻緊張的氣氛,反而更加將所有人的心都懸了起來。
冷嬪輕倪了眼何沐箐後看向風玲瓏,只見她面色平靜無波,一雙星眸更是半點兒漣漪都沒有。彷彿此刻的事情,和她半點兒關係都沒有,是誰爲後,是誰將她壓着,都無所謂。
暗暗顰蹙了下眉,冷嬪不免越發對風玲瓏疑惑起來……以前的她並不如表面那麼冷。她心裡有歐陽鈞悎,就算明明知道他在利用她,可是她卻只裝着不懂。可是,他敗了,雖然她從來沒有奢求過他贏!可是,至此,她和他便成了路人。皇上不知道她是細作嗎?她可不認爲……可是,爲什麼還要將她收入宮中,並賜封嬪位,她就不得知了。只能說……君心難測!
可是,因爲她如今心平靜了,反而將宮裡的很多事情看的明白……她一直不懂,明明皇上看着風玲瓏有情,可爲什麼如今事事卻都讓人思量不透。
不同於冷嬪的冷然,從葉夢菡開始,一直到那些不過是新晉的嬪妃們,沒有一個心不似提到嗓子眼的,也沒有一個人希望皇上開口,那何沐箐就成了母儀天下之人的。
每個人的心緒百轉千回,卻只有歐陽晨楓內心一聲嘆息,歐陽泓鈺微微蹙眉後,繼續飲酒事不關己漠不關心。卻也只有歐陽玉琮擔憂的看了眼風玲瓏,歐陽若琪幾欲想要起身,卻被白芷顧不得禮儀的拉住……
也只有霂塵,明明心傷,卻也只能忍着。明明擔憂,卻也還是得忍着……而這些,都在他不經意的看了風玲瓏那一眼的時候,化成了無限的沉痛。
歐陽若琪的視線不停的在何沐箐、歐陽景軒和風玲瓏三個人身上來回遊離着,她氣惱的鼓了小臉,甩開白芷的鉗制,去呼呼的看着前面小桌上的翡翠酒壺,恨不得砸到歐陽景軒身上,讓他明白,三嫂纔是皇后人選,三嫂纔是!不是那個什麼何沐箐!
不過須臾間,說來遲,可衆人思緒不過片刻。
何沐箐表現的還算是得體大方,至少從頭到尾,淡然處之,有着大家風範。也不曾因爲歐陽景軒慵懶的言語希冀什麼……因爲,她是胸有成竹。不管是穆郡王府,還是她寧陽自身……她都有着母儀天下的資格。
“唉,還真是讓人難啊……”歐陽景軒輕嘆一聲,隨即說道,“寧陽,你還是第一個讓朕爲難的人……”
何沐箐微微一福,不卑不亢的說道:“皇上,臣女惶恐!”
“哈哈哈……”歐陽景軒顯然對她的言語很開心,在衆臣賠笑下笑了一會兒後,方纔收斂了笑意的緩緩說道,“如今之位讓朕爲難……不過,到有個地方可以安置寧陽你,就怕你覺得委屈。”
“臣女不敢!”何沐箐沒有起身,“只要能侍奉皇上左右,臣女已然心滿意足!”她是秀女,不管有沒有成妃,這皇宮都是出不去的。這話本沒有錯,可大家自然也知道,她言語不過柔和,卻不是真的如此。
可是,歐陽景軒卻當了真……只見他邪魅一笑,緩緩說道:“寧陽能如此想,朕自是開心的。”微微一頓,就在大家等待着迎接西蒼國,永樂一年的新後時,他方纔眸光幽深不見底的看着何沐箐說道,“寧陽便做朕的御前侍奉吧……可好?”
沒有人知道要如何反應,甚至,忘記了此刻是什麼時候,什麼場合。
可是,身爲主角的何沐箐卻彷彿雲淡風輕,只是淺笑的應聲:“好!隨侍皇上左右,是奴婢的福分!”
這樣的結果大跌了所有人眼睛,一個個就算是何沐箐已然成爲御前侍奉,卻也反應不過來,尤其是穆郡王。他嘴角不停的抽搐着,就算不能是皇后,在他想來,何沐箐必然也是入了後宮爲妃的人。明明她的才氣是今日秀女裡最好的,明明她的地位也是最好的……可是,這算什麼,卻當衆成了宮女?還是頂着縣主之名的宮女?
宮宴在何沐箐的“賜封”後便也算是劃上了永樂一年選秀的終點,衆人帶着心思各異的心情和略顯僵硬的神情在恭送了歐陽景軒和蘇婉儀後紛紛也離開了攬月宮。秀女不管是已經冊封的還是沒有着落的,今日都已然不得出宮,等待着明日皇上的御筆下,各自的命運。
“姐姐……”蘭妃微微皺眉的看着風玲瓏,今日宮宴,雖然備受矚目的是秀女,可是,多數人都明白,這也將是後宮重新洗牌,甚至重新站位的時刻來了。
風玲瓏微不可見的輕輕搖了下頭,只是緩緩說道:“時辰也晚了,早些回去歇息吧……”微微頓了下,她又說道,“明兒個新晉的嬪妃都要去末惜宮受禮,也不好晚了時辰。”
蘭妃點點頭,“是……”她微微一福,“臣妾告退!”
風玲瓏點了頭,隨即跨着淡然的步子,雙手微微交疊的置於腹部的往未央宮走去……那人的心,她越發不懂了。
寂靜的夜,皎潔的月光將每個人行走的人的身影都拉的長長的,拉出一道道明明孤寂,卻強裝着最完美笑容的悲傷。
香蘭園內,蘇玥在宮女的服侍下依然沐浴完畢,因爲是第一夜侍寢,內務府的人怕新晉的娘娘不能盡興的服侍皇上,都會在沐浴的水中放上一些惑人的精油,不會讓人失去本性,卻也會較常日開放主動一些……
“主子,”綠萼將茶遞給蘇玥,“豆公公派人來說,皇上一炷香後就到。”
蘇玥沒有應聲,只是淺淺啜了口茶,看着銅鏡中模糊的自己的臉……妝容已然卸下,她沒有讓綠萼在給她鋪妝,因爲她從來不認爲自己的容顏比帝都的任何女子差!
三千秀髮已然放開,墨發猶如絲緞一般垂落在中衣上,白衣黑髮……至此,她便是人上人,蘇家也只有靠她來救!蘇頤,我會讓你明白,你當初的決定是多麼愚蠢……
蘇玥眸光微深,美眸輕眯了下,當初了眼底駭然凌厲的光芒。
“皇上駕到——”
適時,宮門口傳來太監通傳的聲音。
蘇玥收回心緒拉回眸光起身,綠萼拿過一旁的殷紅色的披風給她披上,主僕二人出了內寢在寢宮門口接駕……只見歐陽景軒那明黃色的身影愈來愈近,蘇玥總在想,如果當初不是心繫了歐陽靖寒,她怕也無法抵擋這人的魅力。
“臣妾參見皇上,皇上金安!”蘇玥面露嬌羞,語帶笑意的輕輕福身,那因爲剛剛沐浴了身體,更是在夜風輕拂下,散發出惑人的清香。
歐陽景軒淺笑的上前扶起蘇玥,“朕還不曾見過玥兒不着妝容的樣子,卻想不到人比那月都嬌美……”
蘇玥微微垂眸,羞澀的說道:“皇上這樣誇臣妾,就不怕臣妾太過開心,忘記了本份?!”
“哈哈……”歐陽景軒爽朗大笑的說道,“你這樣說,到越發讓朕開始疑惑,當初的蘇玥和現在的蘇玥,哪個纔是真正的蘇玥了。”
蘇玥擡眸,媚眼如絲的看着歐陽景軒,不輕不重,不魅卻惑,“哪個都是臣妾……人,本來就不是一面。皇上,”她勾脣而笑,容顏在月光於燈籠的映照下,盡顯榮華,“您說,是嗎?”
歐陽景軒微微一愣,隨即開心的笑了起來,“嗯,玥兒說的在理……”說着話,他便牽着蘇玥的手進了寢宮。
月光韶華,風月輕動。如此良辰美景下,那紅紗帳暖的溫香軟榻,細語耳畔,溫玉在懷……心思明明不在,卻做着男女間最親密事情的二人,此刻卻怎麼也想不到,最後的最後,彼此的心願都是對方來完成的……
小豆子侍立在寢宮的門外,他有時候到討厭起自己有武功的事情。有時候他總在想,什麼時候也讓福東海陪侍皇上,來感受一下他的苦惱。
以前在王府,雖然也有經歷過,可是,到底知道爺兒是潔身自好,所謂的寵幸不過是讓那些細作和細作後面的人相信他風流成性而餵了“幻情”所致。可如今……
小豆子沉嘆一聲。爺兒心很小,只能裝下一人。所以爺兒和梅主子心意一通便一通到底……可是,誰能預防當初楚凌竟然會在梅主子身上下蠱?而且,噬心蠱不算還加了情蠱?!
如今弄的爺兒和梅主子之間的關係變得微妙不可言……不能相思卻要相思,也還真是應了巫婆那“一步相思”的蠱毒名字。一步,明明近在咫尺卻遠在天涯。這樣一個距離僅僅是……爺兒愛着梅主子,卻再也不敢讓他知道。
小豆子擡步在香蘭園不大的院子裡來回走動着,西廂住着曾經王府裡過來,被封了貴人的一個姬妾。他也不記得是誰,印象中,從王府到皇宮,她總是能讓人們遺忘她的存在。
大約過了一個多時辰後,寢宮的門開了……小豆子急忙上前,躬身道:“皇上,回寢宮還是……”
“回寢宮!”歐陽景軒淡然說道,隨即轉身看着依舊只着了中衣,臉色明顯含着羞赧的蘇玥,“你初次入宮,好好休息……”
蘇玥身體還有着才經歷過初次的痠痛,可是,她卻絲毫沒有表現的福身,含笑嬌羞的說道:“臣妾恭送皇上……”
歐陽景軒走了,他並沒有在香蘭園留宿,不僅僅是因爲祖規有定初進秀女皇上寵幸卻不得留宿,也因爲……他因爲方纔和蘇玥交合之時,因爲太過想念風玲瓏,而觸發了噬心蠱。
“噗——”
歐陽景軒方纔進了寢宮,小豆子還沒有跟進,他便已經忍不住內腹翻涌着的血氣,一口鮮血衝破喉嚨噴出!
小匣子看着歐陽景軒的樣子一時間忘記了反應,他今日在內寢侍候,還沒有來得及參拜,就見歐陽景軒如此,嚇的只是瞪大了眼睛。
小豆子眸光陡然一愣,“皇上身邊不需要嘴碎的奴才……”
小匣子嚇的“噗通”一聲就跪倒了在地上,“皇上饒命!”
歐陽景軒閉了眼睛,手緊緊的抓住上前來扶着他的小豆子的胳膊,漸漸用力……寂靜的空間裡,除了他粗重的呼吸,還能隱隱約約聽到骨節被外力刺激的駭然聲音。
小匣子瑟瑟發抖的跪在地上,就算沒有看到,也能夠想象到小豆子此刻的劇痛。可是,他不但沒有聽到小豆子哼一聲,甚至就連怨氣都沒有感受到。
也不知道過了多久,對於小匣子來說,彷彿數個時辰一般……空氣裡除了微薄的血氣,便再無其他。
“起來吧……”歐陽景軒略顯了虛弱的聲音傳來。
小匣子依舊瑟瑟的起身,偷偷看了眼歐陽景軒,除了臉色蒼白,皇上依舊是那個不用言語,就能讓人覺得不敢直視的他……只是,皇上是怎麼了?都吐血了卻不傳太醫,聽豆公公的意思,竟然是想要隱瞞。
百思不得其解的小匣子在小豆子一聲“退下去”的聲音裡,喏喏的離開……只是,在關上門的那刻,他忍不住的看了眼內室的方向,難道……是因爲如今局勢不穩,皇上初登基,如果皇上身患重疾的事情一旦被他人知道,西蒼便又會陷入混亂?
如此想着,小匣子心知關係到西蒼的命運,自然也不敢將今日之事有半點兒透露……何況,他認定了皇上是主子,自然會忠心於皇上。
沉夜下的簫悅樓,不同於別的地方,這裡彷彿不管什麼時候都是燈火通明,人聲鼎沸。
霂塵離墨正在對弈,以前多數是霂塵心思不安,可今日,霂塵本來是到離墨這裡尋去靜心的,可最後,幾盤棋下來,不但沒有靜靜心,反而越發的浮躁起來。
“師兄有心事?!”雖然是疑問,可霂塵卻肯定的看着離墨。
離墨棱角分明的俊顏上依舊冷漠如斯,一雙鷹眸輕倪了眼霂塵後,落下黑子。頓時,原本膠着的黑白棋頃刻間勝敗頓顯……
霂塵知道,離墨今天的心情不平靜,故此他的棋路時而太過溫和,時而太過霸道。其實,他一直不懂,爲什麼會有一個人不喜歡綰髮束衣,也不明白,爲什麼離墨爲什麼那麼喜歡墨色。不管任何人和他對弈,他從始至終都只會執黑子,從無例外。讓他總覺得,明明一個淡漠的笑看天下事的人,彷彿總是被困在了無盡的黑暗中,無法脫身。
離墨起身,不綰不束的墨發和墨袍被風微微揚起,在墨夜下,越發讓霂塵如此認爲。
“時間越來越近,就算是修爲再好……一個人也有被牽絆的人和事。”離墨的聲音淡漠如清風拂過,卻讓人覺得壓抑的喘息不了。
霂塵也起了身,“如此感性,到不像師兄了……”他笑了笑,透着嘲諷,卻不知道是在自嘲,還是嘲笑離墨這話。
離墨沒有在說話,只是看着墨空那被雲層覆蓋的朦朧的圓月,幽幽開口:“不像我?呵呵……也許吧。”他收回眸光看向霂塵,“不過幾日,便是你大婚……你如今卻來我這裡尋求撫慰,到不怕風玲瓏難過。”
霂塵不說話了,師兄總是能將一些刺耳的話溫和淡漠的說出來,卻不曉得,這樣越發刺人。今日宮宴,歐陽景軒身爲皇上,雖然選秀避不可免,可偏偏要在這樣的宮宴之上選……他真的看不懂他,歐陽景軒難道就不怕玲瓏看着這些秀女,心傷嗎?
離墨看着霂塵的樣子,嗤冷一笑的冷漠說道:“你擔心她傷心,難道……就不怕你這個樣子,讓陽爍公主傷心?!”
霂塵看向離墨,脣微不可見的動了下,竟是不知道要如何回答……
選秀事了,宮中便開始忙碌歐陽若琪的大婚,她作爲兩朝皇帝都極爲寵愛的公主,自然禮數規格都是最高的。
而在歐陽若琪大婚忙碌的空擋,歐陽景軒又發了一次火,只因爲霞光郡糧倉的事情,歐陽靖寒辦事不利,不僅僅沒有抓到元兇,甚至還有意圖放縱的傾向。本想大罰,可是,念及歐陽若琪大婚和馬上新曆年,歐陽景軒便只是罰了他兩年的俸祿。
可這樣親的責罰頓時引來朝臣反對,歐陽景軒卻力排衆議,維持自己的決定,惹來衆人紛紛臆測,他到底是仁心還是另有所圖……如果說是仁心,朝臣擔憂會養虎爲患。如果是另有所圖……衆人卻又想不通,如今的歐陽靖寒,還能讓皇上圖什麼?!
而另一件值得提的事情就是何沐箐,在選秀翌日,歐陽景軒批示了秀女的去處,有入宮爲妃的,也有成爲大宮女,在宮中待夠三年就可以離宮的。可是,不管別人的命運如何,何沐箐彷彿對自己的命運並不反感,也不會讓人覺得她氣憤異常。只是每天在御書房和大殿上侍候,竟是又清閒,又能真的做到隨侍歐陽景軒左右。
穆郡王對歐陽景軒很生氣,卻也因爲何沐箐的一句“萬事有因有果,誰能知道誰最後纔是笑着的?”的話,將這事也就作罷了……不過,就算對此生氣,可他爲人本就忠心,就算有怨氣,自然也不會在朝堂上故意尋了歐陽景軒的絆子。
冷嬪看着歐陽景軒坐在小榻上看書,他偶爾回來,多數也不是讓她如何,只是看看書,或者在窗前站立吹笛……讓她總有種感覺,覺得皇上是因爲她不愛說話,來她這裡尋清靜。
歐陽景軒也確實是來這裡尋清靜的……成爲皇上,看似一國之君有着生殺大權,可是,只有坐在那高高的龍椅上的人才知道,內心多麼渴望安靜。
“想問什麼,就問吧……”歐陽景軒看也不看冷嬪一眼,翻了書頁繼續看,那感覺彷彿不是在和冷嬪說話,只是自言自語。
冷嬪看着歐陽景軒許久,方纔開口說道:“臣妾只是想要問皇上……皇上明明知道臣妾是四皇,”她頓了下,“是歐陽鈞悎的細作,爲什麼不處罰臣妾,還將臣妾安置在後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