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也記得,小時候淘氣,踩過衚衕裡半夜燒過的紙錢,一到家雙腿就疼痛難忍。老爸只是掃了一眼便點起了一掛鞭炮在屋子裡放了一通,炮放完了,我的腿也不疼了。
老爸還有很多事情都透露着一絲神奇,透露着一絲霸氣,可他從來也不說什麼。老爸有段時間呆在家裡,從不出門,持續了兩年的時間,那段時間爲了生活老媽出去打工賺錢,可儘管如此,老媽也從來沒有抱怨過什麼。
這一晚,跟老爸聊了很多,也跟老媽聊了很多。不知道多少年沒有這樣跟爸媽談心了,這一次也是聊了個暢快。吃過晚飯,簡單收拾了下我便睡了。這一覺很安穩,史無前例的沒有做夢。
可一大早還沒睜眼的我便聽到了外面亂糟糟的吵鬧。老媽走進房門,告訴我是老姑爺去世了。
老姑爺的家就在與我家相隔一條馬路的對面衚衕裡,緊挨着他院子的三個大門是他三個兒子的住處。此刻衚衕口掛着白花,衚衕兩側擺滿了花圈。
聽老媽說,老姑爺好像是心臟病突然去世的,臨死之前的他正努力的想爬出房門,可在他嚥下最後一口氣的時候,他的手距離房門還有不少的距離。
老姑爺是一個很厲害的老人,很小的時候我就這樣認爲。我還記得,每當大年三十晚上,老姑爺總會一個人坐在院子里拉二胡,曲子不知道是什麼,可聲音卻直衝雲霄,很遠的人都能聽到老人拉的曲子。老姑爺還精通命理,方圓百十公里內,幾乎沒有人不知道他的。
說不上悲傷,我只是漫無目的的站在忙碌的人羣中。人們正在籌備老姑爺的喪事,雖然這一切來的很突然,可似乎他家的這三個叔叔卻沒有什麼手忙腳亂的樣子,就好像,他們也曾猜到這樣的結果。
我找了一個角落,安靜的看着他們。過來過去的人們小聲的交談着,偶爾聽到一兩句卻讓我一陣心驚:似乎,是老姑爺算出了什麼,並且在算這些之前就有預料到自己的身死。
我看到老爸和幾位叔叔走進了老姑爺去世前住的房間,他們每一個人都十分嚴肅,臉上並沒有太多悲傷。或許,他們早就悲傷了吧?
就這樣,幾個小時過去了。
已經快到中午了,院子裡站滿了前來憑弔的鄉親。老姑爺的遺體擺在了大廳正中,旁邊的房間裡幾位老人在忙着做孝袍。與前院相隔的牆被推倒了,哪裡有人在搭竈燒水,準備着飯食。按照村子裡的規矩,一般老人去世都至少要辦三天的喪事。這幾天夜裡,都需要有人守夜、守靈。
陳家的幾個孩子都回來了,他們都曾是我小時候的玩伴,幾年不見,一個個都顯得那麼陌生。
“果果,你在這做什麼呢?”一個清脆好聽的聲音在我身前響起,擡起頭的我看到了一副絕美的臉龐。
“你是?”我使勁搜尋腦袋裡的記憶,記憶中我並不認識這樣一個大美女。她的穿着很簡單,一身運動風的衣服緊趁利落,修長的美腿俏麗的直立,一雙大眼睛盯着我。
“想不起來了?怎麼可能,我小時候也是那麼漂亮啊!”女孩蹲在我的身前,頸子下面露出一片雪白。她的身後還有兩個男人,我只認識其中的一個,也算是我家的遠親,小名叫石頭,村子裡的人都這樣叫他,搞得我都不知道他大名是什麼,他比我大五六歲的樣子,論輩分我得喊一聲表兄。另一個卻西裝革履,怎麼看都不像是我們村子的人。
“啊……小麗?”看到她身後的男人,我想起這個女孩是誰了。她是我幼兒園時候最好的玩伴,那時候我們經常被家長開玩笑要定娃娃親,他身後的男人有一個是他的表兄,是本村的人,我們也曾經一起玩過幾次。
“終於想起來啦!好久不見你了,你有女朋友了沒有啊?”小麗笑眯眯的問着。
小麗是我的女神,我不得不承認這一點。從小到大,她都是那麼漂亮,樂觀開朗的性格更是招人喜歡。沒什麼事情做的我跟小麗旁若無人的聊着,聊天中得知她身後那個西裝革履的男人是正在追求她的一個人,她的父母似乎知道他是誰,因此也沒有阻攔,但也說過“小麗的事情小麗自己做主”。
我和小麗越聊越開心,因爲覺得在這樣的場景下如此開心並不合適,所以她拉着我的手走出了院子,來到了衚衕口找了個石墩坐了下來。我看到在小麗拉起我手的那一刻,那個西裝革履的男人臉上有一絲陰戾,想要跟上來卻被石頭攔住了。看得出,他並不招人待見。
雖然知道了那人對小麗的心思,可我也沒想要避嫌什麼的。況且,小麗這樣漂亮的妹子願意接近我,我樂還來不及呢!
跟美女在一起的時間過的飛快,在家人的招呼下我們簡單吃過了午飯,然後又找了個沒人的地方談天說地。我很享受這一切,並且完全無視了從那個陌生男人眼神裡傳來的陰寒。
晚上,他們安排好了守夜的人,就是我小時候的幾個玩伴。因爲跟美女聊天興奮不已的我睡不着覺,也被老爸趕去陪着他們。
我們幾個小夥子就那麼坐在屋子裡,喝着水,抽着煙,
扯着淡。聊聊各自的生活,說說各自的經歷。
老姑爺的屍體已經入館了,就停在院子中,房間和院子的燈都亮着,瓦數很高,照的晚上如同白天一樣。院子裡滿是紙錢,都是用黃紙剪成的銅錢形狀。我因爲喝了不少水,有點尿急,頂着燈光繞過棺木要去廁所。我走的並不快,眼睛無聊的看着腳下,身後的房間裡幾個人還在不停的說着話。突然,滿地紙錢中,一個黃紙撕成的小人進入了我的眼簾,可那時我的腳已經收不住踩在了上面。好奇的我擡起腳想再看看卻怎麼也找不到那個小人。
我有點害怕,但尿急不等人,我飛快的衝進廁所解決尿急的問題。一泡尿去,我舒爽的打了個尿顫,可隨即就感覺到了不對勁。
現在還是夏天,原本有些悶熱的我卻突然察覺到了一絲寒冷,似乎有什麼東西圍繞在我的身邊一樣。藉着昏黃的燈光,我看到了一團黑霧包裹着我,陰冷的感覺正是從這團黑霧中傳來的。來不及思考,我趕忙走出廁所,想要走回屋子。可身上卻突然針扎似的劇痛,走的越多,痛的越厲害。疼痛難忍的我停下了腳步,疼痛也隨之減輕。
我張嘴想喊,可似乎有什麼東西衝向我的面門,下意識的擡起胳膊擋在眼前,砰的一聲,一陣巨力打的我撞到了院中的棺材上。這一下動靜不小,屋子裡的人都衝了出來,那其中就有石頭。
我不知道他們看到了什麼,石頭從懷裡拽出一根繩子,快步來到我的身前掄起來就抽。啪的一聲,我的胳膊上又多了一道鞭痕,這一下疼的我呲牙咧嘴,可那團詭異的黑霧也消失不見。身上針扎似得疼痛也一瞬間消失了。
“怎麼回事?”石頭一邊收攏那根繩子一邊問我,其他幾人也圍在旁邊關切的看着。
“不知道……”我實在不知道怎麼解釋這一切。
“你胳膊在流血,先進屋……”石頭拉着我走進屋子。我看了看自己的胳膊,上面有一個十幾公分的傷口豎着從手腕裂向手肘,鮮血涌泉似的流着,可我並沒有感覺到太多的疼痛。進屋之前,我的腳無意識的在臺階上蹭了一下,之前被我踩到消失的黃紙人落了下來,安靜的躺在臺階上。
石頭注意到了黃紙人,皺着眉頭思量了一會,招呼一個本家的小夥,道:
“你去把唐叔叫來,就說咱們這有點事,別多說。”
那人點頭就跑了出去。
我不知道他要叫我老爸來做什麼,但很顯然,這件事並不簡單。再笨的人也能看出來,這並不是意外。
(本章完)